在焦守節的帶領下,王繼勳和張德貴很快便來到了城隍廟的偏房裡。
剛一踏進偏房房門,張德貴便猛地愣了一下,房間裡,那個穿著紅色衣甲的年輕男子,背影怎麽這麽熟悉?
還沒等張德貴想起那人是誰,王繼勳的人沒到,聲音卻先到了:
“趙指揮,趙指揮,你沒事吧,沒生病吧?沒生病吧?”
話音未落,王繼勳便已經跨進了偏房。
趙德昭猛地一下轉過頭來,緊跟在王繼勳身邊的張德貴,看清楚趙德昭的臉後,腳下都不由自主地停頓了一下,臉色更是猛地一變,急忙低下頭去,弓下了身子!
那人,竟然是大宋皇子!
大皇子怎麽會在軍中?
而且還穿著低級軍官的衣甲?
嗯,王都監叫的趙指揮,不會就是大皇子吧?
低著頭,弓著身子,疾行了幾步,張德貴正要向趙德昭行禮,不曾想趙德昭卻先一步起身,朝王繼勳行禮說道:
“末將第一營指揮趙大,拜見都監。”
“都監放心,末將沒事,身子好著呢!”
“那就好,那就好。”
王繼勳稍微松了一口氣,他現在最擔心的,就是趙德昭生病了,嗯,趙德昭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官家那還不得埋怨死自己啊?
但旋即,王繼勳卻又忍不住緊張了起來,幾步衝到床榻邊,瞧著床榻上的曹璨,急聲問道:
“曹衙內,曹衙內怎麽樣了?”
說著,王繼勳又猛地轉過身去,上前幾步,一把抓住張德貴,幾步走到床榻邊,急聲說道:
“張院使,張院使,你快來瞧瞧,快來給曹衙內瞧瞧!”
張德貴被王繼勳拉扯得幾乎站立不穩,被拉到床榻邊時,還朝趙德昭拱了拱手,正要給趙德昭行禮,趙德昭卻又說道:
“張院使,你來得正好,快給曹副指看看吧。”
“今天早上,他就昏了過去,又是發燒,又是出汗的,燒到現在都還沒退。”
張德貴急忙應道:
“好的,微……老朽這就給曹副指瞧病,這就給曹副指瞧病。”
本來,張德貴是想要自稱‘微臣’的,趙德昭是皇子,是君,他自稱‘微臣’,也不會有什麽錯。
只不過,瞧王都監對大皇子的稱呼,還有大皇子剛才的自稱,他入軍,好像並不是以皇子的身份入軍的。
嗯,自己從官家那離開的時候,官家也沒明說!
很顯然,大皇子這是隱姓埋名,隱瞞了自己的皇子身份入的軍!
顯然,官家也是知道的,否則,官家也不會聽說第一營在屋簷下站了一晚上,風吹雨淋之後,便著急忙慌的,讓自己帶著軍中的醫官,跑來雄武軍巡診了!
這哪是讓自己來雄武軍巡診的啊!
這根本就是讓自己來第一營巡診,來看看大皇子,和大皇子帶的兵!
大皇子統軍,軍紀嚴明,於百姓秋毫無犯,寧願忍凍挨餓,飽受風吹雨淋,在屋簷下站立一個晚上,也不願意驚擾百姓。
傳出去,這自然是佳話,能為大皇子收買不少軍民心。
可若是因為這樣,大皇子軍中的士卒,卻倒下了一半,那可就……
至少,這個消息若是傳出去的話,在軍中,大皇子肯定會落下埋怨的!
正因為如此,官家才會讓自己,帶了軍中醫官,還有滿滿兩大車的藥,一大早就跑來雄武軍巡診吧?
還好,還好王都監把自己拉來第一營了,否則,自己恐怕在無意中,就得罪了大皇子,在官家那,恐怕也落不到好了!
張德貴一邊胡思亂想著,一邊瞧了床榻上的病人一眼,一瞧之下,卻不由得又猛地瞪大了眼睛!
病榻上躺著的,竟然是宣徽相公家的衙內,曹彬曹都監的長子!
這……
宣徽相公家的衙內,竟然會跑來當一個區區副指揮使?
太陽是打西邊出來了嗎?
不對,皇長子都來做指揮使了,曹衙內來做副指揮使,又有什麽好奇怪的?
宣徽相公可是官家跟前最信任的人,禦營都監,執掌全軍法紀!
光是這份信任,滿朝文武,就沒有一個人能夠趕得上宣徽相公的!
即便是官家的結義兄弟,也不行!
宣徽相公將自家的衙內,都放到大皇子身邊來了,這豈不是意味著……
官家正在著手培養大皇子?
嗯,大皇子從軍,北伐偽漢,立下軍功,回到東京,是不是就該封王、立儲了?
畢竟,大皇子現在,可已經成年了!
這樣想著,張德貴心中不由得又是一驚,急忙抬眼瞥了趙德昭一眼,旋即卻聽身旁的王繼勳,甕聲甕氣地說道:
“張院使,曹衙內怎麽樣了,你快看看呀!你要急死咱家麽?”
張德貴猛地一下回過神來,急忙說道:
“是是是,老朽這就給曹衙內診病,這就給曹衙內診病。”
說著,張德貴又上前了一步,伸出手去,搭在了曹璨的手腕上。
曹璨的一個親衛,急忙給張德貴搬了一張矮凳,放在了張德貴的屁股下面。
張德貴低頭瞧了一下,坐了下去,然後微微閉上了眼睛,開始診起脈來。
診了好一會兒的脈,張德貴才又微微睜開了眼睛。
“張院使,怎麽樣了,怎麽樣了?”
趙德昭和王繼勳,幾乎同時問道。
“嗯,之前給曹衙內開的藥方呢?拿給我瞧瞧。”
張德貴慢條斯理地說道。
作為醫生,不管在什麽時候,都要保持沉著與穩定,這樣,才能讓病人和病人的親屬,全都安心。
一旁侍立的曹璨的親衛,急忙將劉敬之開的方子,遞了上去。
張德貴接過方子,瞧了一眼,沉吟了片刻,說道:
“這是荊防敗毒散,主治風寒引起的傷寒症。”
“曹衙內乃是因為內虛外濕,風寒入體引起的傷寒症,用這荊防敗毒散卻也對症。”
“多謝醫生,可是,我家衙內,為何到現在都還昏睡未醒?”
曹璨的親衛在一旁急聲說道。
“無妨,待我用銀針渡穴,驅邪扶正,你家衙內自然便會醒來。”
“到時候,你再喂他幾服這荊防敗毒散即可。”
說著,張德貴便又從隨身帶著的醫藥箱裡,拿出一套銀針來,在火上燒了一下,殺了殺菌後,輕輕地插在了曹璨的太陽穴上。
不一會兒,曹璨的頭上、身上,便已經插滿了細長的銀針。
最後,張德貴又用銀針,輕輕地刺進了曹璨的人中穴,輕聲喝道:
“曹衙內,醒來!”
“曹衙內,還不醒來!”
話音剛落,床榻上的曹璨,便“嚶嚀”一聲,微微睜開了雙眼。
“醒了,醒了,衙內醒了,衙內醒了!”
“多謝醫生,多謝醫生!”
曹璨的親衛,欣喜地叫了起來。
“應該的,應該的。”
張德貴輕輕地擦拭了一下額頭上的汗珠,一邊拔出曹璨身上的銀針,一邊說道:
“等下你就可以給你家衙內喂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