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跟他周旋一陣子再說,說不定呢,還能找出一些破綻出來,這給我找真太子也能夠提供一些線索。
我見他眉頭緊皺的樣子,就裝作是關懷地說道:“太子是不是遇到了什麽麻煩?我劉某深受太子恩澤,無以為報,如果有什麽可被太子驅使的,我劉泗在所不辭。”
那太子沉吟了半晌,貌似是在思考是該說還是不該說,最後終於開口說道:“這件事,本來是不該把先生牽扯進來,但是既然我和先生有如此淵源,說話又是如此投機,那給先生說說倒也無妨。”
我心裡冷笑:這假太子還真是夠會做戲的,這個時候了,還跟我玩這套,你不就是早就安排好了一切了麽?到底想跟我說啥?
那假太子拱手說道:“說起來,先生的功夫與見識我是很佩服的,但是,這件事卻是非同小可,如果不是今天有緣相見,恐怕,此事也不宜跟先生道明。”
我忙站起身來行禮道:“既然太子如此看重於我,太子跟我說的事,我若是透露出半個字出去,叫我萬箭穿心,不得好死。”
那太子忙也站起身來拉著我的手,說道:“先生何必如此,說起來,我對先生的人品,行事風格,也算是有些粗略地了解,所以,先生不必如此,不必如此。”
這假太子說什麽了解我,還不是一路上跟蹤我,和調查我麽?嘿嘿,這家夥。
兩個人重新又坐下,那太子方又開口說道:“先生可對朝廷的事情有所了解?”
“略知一二。”
“關於太子廢立的事情,可也知道一些?”
我一聽,還是這個事兒,太子廢立我怎麽不知道?當初,我做“陳”的時候,還和真太子弄過一番宮廷政變呢,怎麽會不知道?我猜想,這個假太子一定是把真太子藏了起來,然後自己想謀圖篡位?
於是,我笑道:“這件事,我卻是知曉一些。聖上那邊貌似是對於太子一位有些舉棋不定,但是主要推手,還是來自於皇后。”
那假太子重重點點頭,說道:“先生雖然身居市井,但是卻對朝廷的事情了若指掌。的確如此,的確如此。”
“那太子的意思?”剛說完這句話,我就想抽自己的臉,太子啥意思?當然是想保住這個位子了,聖上想要新立自己的小兒子,廢掉太子,那太子肯定是要想辦法保住自己的位子的。我這不是自爆愚蠢麽?
沒想到,那假太子卻搖了搖頭,說道:“不瞞先生說,我呢,現在也早已經有了去意,這個太子的位子,做不做,其實都是一樣的,只是,可憐了我的舅舅、姑姑一家,先生要知道,太子的位子一廢,不光是我,連我這一大家子,都會遭到厄運。唉,生在帝王之家,就是這樣……”
這個道理我自然知道,太子之位的爭奪,不光是牽扯到前太子與後太子兩個人,後面牽扯到不光是兩個家庭,而且還有兩個家族,而且,還有兩大勢力,搞不好就會成千上萬的人頭落地。
我點頭道:“太子的意思我明白。但不知道,太子是否要力保這個位置呢?”
那太子依舊搖頭:“其實,不瞞先生說,太子這個位子,是我父皇從小就給我立下的,他那個時候身體不太好,朝廷上,也有眾多的大臣一再請求皇上要早立太子,父皇這才下詔,立我為太子。”
“我上面有一個哥哥,但是他身體一直不好,現在也一直呆在王府,大門不出,二門不入,前景身世淒涼。而那時候,我被立為太子的時候,又懵懵懂懂,直到成年以後,朝廷上的種種七七八八的事情,又鬧得我頭昏腦脹。”
“自從我母后死後,聖上又立了新皇后,現在,我的那個弟弟,雖然只有七八歲年紀,但是不光皇后視他為掌上明珠,而且,父皇也非常喜歡他。”
“本來,父皇對我這個太子位置沒什麽意見,但後來,不知道先生聽說了沒有,因為我把黃金杖給弄丟了,父皇對此大發雷霆,不光責罰我,而且,朝中一幫大臣,也在皇后的鼓噪下,開始商議廢立太子的事情。”
我奇道:“黃金杖?聖上難道就為了一杆什麽黃金杖,就要動如此的乾戈?這怎麽會……”
這個黃金杖我是見過的,就在我第一次見這個假太子的時候,在那家客棧裡面。
“先生有所不知,那黃金杖可是非同小可,前幾個月,我代父皇去辦一件事情,具體什麽事情,恕我不能對先生說,本來,我也對黃金杖謹慎有加,但是不知道怎了,卻在一天晚上莫名其妙的丟了。”
“回來以後,我向父皇請罪,本來想,這件事,讓父皇責罰我一陣子,也就過去了,但沒想到,父皇卻對此震怒不已,不僅令我在朝堂內跪了三個時辰,而且還摘了我的珠子,這下我才是真正知道,此事關系重大,我是闖了滔天大禍了。”
“那黃金杖乃是我先朝太祖的貼身之物,傳到我父皇這裡,已經有七代了,而到了我的手裡,卻被莫名其妙地丟掉了,這讓父皇怎麽能夠受得了?”
“再加上前段時間,我和禁衛軍首領一起出去喝酒的事情,不知道怎了,被皇后的人知道了,報給了父皇。父皇對此也非常不滿。反正幾件事加起來,我現在也算是咎由自取吧,哎。”
我想了一下,搖頭道:“這件事情恐怕沒那麽簡單。還有什麽事情,可請太子好好想想,以前還做過讓聖上生氣的事?”
那太子正眼瞧著我,問道:“還有什麽事情?大概也沒有了啊,我身為太子,一直如履薄冰,兢兢業業,生怕出什麽事情,怎麽會?”
我想了大將軍,這大將軍在朝中威望極高,並且手握兵權,是聖上最為依賴的人,於是就胡亂猜測道:“太子是不是跟大將軍還有過什麽來往?”
那假太子想了一下,說道:“來往倒也沒什麽來往,只不過,前段時間,我跟大將軍起了一些矛盾,我的一個家臣,在大將軍那裡做事,但不知道什麽緣故,卻偷偷跑了,而且還偷走了大將軍的印信,這個事情本來可大可小,但不知道怎了,卻被父皇知道了,那個時候,父皇正在安排我出行,所以,就把這個事情壓下來了,我也沒拿著當回事。難道,此事也有關聯麽?”
“印信?什麽印信?”
“我也不知道。”
我聽了,這個假太子是有些糊塗,假如他要是真太子的話,連這樣的事情都沒搞清楚,那這個太子的位子,別說坐不住,就連以後皇帝的位子也是坐不住的。此人不行,不是坐皇帝的料子。
你想啊,大將軍是何等樣人物?府上丟了什麽印信,而且還是太子的人偷走的,此事一定會懷疑到太子頭上,如果大將軍報告給皇上,那皇上肯定會懷疑太子在其中搗鬼,要麽是想奪兵權,要麽是懷疑太子在大將軍那裡搞什麽么蛾子。
要知道,兵權這個事情,是非同小可的,是直接可以影響到皇位牢固與否的。
聽他說到這裡,雖然我不知道對方說的是真是假,但是如果說的是真的,那麽,這個假太子,卻一定是個平庸人物。
為啥平庸?
就說那個家臣。既然自己的人在大將軍那裡做事,那麽就一定要派一個極為穩妥的人物,怎麽能夠去偷東西,而且還是個什麽印信?那是牽扯到兵變之類的大事。而且,事情發生以後,這位假太子不去調查,反而一問三不知。這不是糊塗麽?
真以為沒事兒麽?
而且,他身為一個太子,卻跑去跟禁衛軍的首領喝酒。你想幹啥?禁衛軍是保護聖上的,你和他拉關系,想幹啥?搞政變?
即便是他沒有這個心思,但是,這些事情加起來,讓聖上怎麽想?難怪皇后等人會推波助瀾,讓太子廢立之事開始燃燒起來。
這時候,聽家臣進來報:夏太監來了。
那太子趕緊起身,吩咐我稍坐,然後轉身而出。
這夏太監我是見過的,而且還跟他頗為熟悉,原先不管是在戰場上他做監軍的時候,還是後來在朝堂上,我都見過無數次。
眼瞧著假太子出去,我心裡面一動,心想說:既然夏太監來了,我何不出去瞧瞧?假如這個太子是假的,那麽從夏太監的表情反應上,我就可以看得出來,這個事兒,可太簡單了,呵呵,就這麽辦。
而且心裡面還不住地冷笑:這下,這假太子可就曝光了。
跟侍女說了句要去洗手,那侍女領我出了門,過了一條長長的走廊,再右轉。
那侍女頗為盡責,就在門口等著,等我出來,再領我回去。
趁這個機會,我還不趕緊翻牆逃走?
從後面的椽子露口處鑽了出去,再躍上屋頂,一間間跳躍回去,在大院子中間,那裡正圍著一幫人,再瞧時,那可不是夏太監領著一幫小太監正宣讀聖旨麽?太子正在那裡接旨。
現在,重點就是要瞧夏太監的反應如何,假如識破了假太子,那這出大戲可就開始了。
但是,那夏太監也沒什麽異常反映,只是怪腔怪調地讀完聖旨,又挽著太子的手,近身嘀咕了兩句,完活兒就立馬轉身離去。
夏太監的模樣我是瞧得清楚的,那個身段,那個姿勢,確實是夏太監無疑。
我心裡面起了疑惑:難道這夏太監也是假的?不可能啊。他後面跟著的小墜子等幾個隨身小太監,我也都是認得的。唔,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兒?
我還是拿捏不準,乾脆,就跟著夏太監回去一趟,確認一下身份,這才是比較穩妥的。
於是,從北面繞屋頂而行。大白天的,我也不敢太過造次,生怕這太子府上再藏著什麽高人,而且,那天我碰到的那個中年人,身手就非常厲害,不能不小心啊。
從北牆出了太子府,那裡正是回皇宮的必經之路。我跳下來不久,夏太監的轎子就已經到了跟前,於是,我也就裝作是一般行人,在後面若無其事地跟著。
一直跟出去兩裡多地,眼瞅著他們進了皇宮,我這才止住腳步往回轉。
這件事,把我給徹底弄糊塗了!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難道,難道,難道,這個太子是真的?
這個也太可怕了,難道,我先前經歷的夢境,先前當過的那個“陳大人”都是假的?
但是,那太子府我卻是認得的,不管是房屋布局,還是庭院,還是門口的模樣,就連那兩個大石頭獅子,我也記得清清楚楚,就是那個樣無疑啊。
而且,夏太監我是認得的,一點都沒差。
這裡面,一定有什麽緣故,一定有什麽緣故,只是我現在還想不出來。
再說回來,難道,在我當“陳”的時候,扶持那個太子上位之前,還有一位太子?
不可能啊,這麽大的事兒,我怎麽就沒聽說過?這個不可能,不可能。
你想啊,先前,我在朝廷上,混了那麽多年,從年輕混到老,從一個小小的進士官員,混到了頂級榮耀,做上了一品大員,怎麽會對朝廷內的事情不知道?前三十年後三十年發生了什麽事情,我都是了如指掌的呀。
別說是太子的事情,就連禮部尚書、兵部尚書家裡有幾名丫鬟,哪個丫鬟、小妾什麽的長得漂亮我都知道的清清楚楚,當朝前後有幾名太子的事情我會不知道?
這個事兒,可太奇怪了。我一邊走,一邊想,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個頭緒來。
現在,我已經出來久了,太子府那裡就不回去了,再翻牆進去,再被人發現什麽的,我也甭去冒那個險了,乾脆就溜走得了。
這真太子也罷,假太子也罷,不關我什麽事兒了。現在去哪兒?對,先去找曉月再說。出來這麽長時間,曉月在客棧裡不知道急成什麽樣子了。
穿過幾條街,剛拐過彎來,在熙熙攘攘的人群當中,卻發現有一個書生模樣的人,穿著一身淡綠色粗布長衫,胳膊下面還夾著一把雨傘,再側身瞧時,那人卻不是李松是誰?
他不是在荒郊野外讀書麽?怎麽跑京城來了?
我悄悄繞到他背後,冷不丁就在肩膀上狠狠拍了一巴掌,那李松被嚇了一跳,猛然回頭時,一臉的驚訝,緊接著又叫了起來,一下子抱住我,叫道:“劉先生,真的是你!真的是你!”
我笑道:“你怎麽跑這裡來了?”
那李松眼圈馬上就紅了,激動地連話都說不出來,嘴唇哆嗦著,哽咽道:“可真是大幸,大幸啊,我找了先生一個多月,都快被餓死啦,幸虧找到先生,不然的話,我真的是要去當乞丐了。”
我聽了又是驚訝,又是覺得好笑,忙說道:“好好,咱們哥倆見面就好,見面就好,來來來,咱們哥倆到客棧裡來說話!哈哈,哈哈!”
說著,拉著他的手,往前走了不多遠,進了客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