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到公司，幾乎沒有什麽事情做，快要下班的時候，我就和那個叫司徒諺真的小夥子聊了起來，他是我人生中遇到的第一個複姓，負責視頻的後期製作，但是因為可可已經轉型做帶貨直播，幾乎不會再拍那種短視頻的段子，所以他在公司便有點受冷落，也是除我之外最閑的一個人。

  “余哥，你和老板是什麽關系啊？一般招助理，不都是女的優先麽。”

  “你說的那是男老板。”

  司徒笑，然後又說道：“余哥，你挺有意思的……以後麻煩你在老板面前多說好話，看看有沒有機會把我換到別的崗位上，我現在做的工作實在是太沒有前途了。”

  “這兩年，短視頻這麽火，後期製作怎麽會沒前途呢？”

  “關鍵是老板她已經轉型成功，現在幾乎不拍短視頻，除了偶爾會配合商家的宣傳拍一兩條，但這已經是很小概率的事情了。”

  “這倒是實話，你當時進公司的時候，不知道這個情況嗎？”

  “知道，我也猶豫過，但是其他公司真的給不出這麽高的薪水，我這就是典型的利令智昏，你說總不能拿著自己最好的青春在公司混吃等死吧。”

  “放心吧，我不可能讓公司一直保持這個狀態的，公司以後肯定會培養其他的流量網紅，到時候就怕你們部門忙不過來。”

  司徒用一種異樣的目光看著我，我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把話說的太大了，我似乎還沒有從之前獨斷專行的狀態中徹底走出來，所以潛意識裡才會有這樣的想法。

  有這樣的想法也沒有錯，畢竟我來就是做這件事情的，但是我不該在司徒面前表現出來，這明顯是在挑戰劉霖對公司的管理地位。

  司徒往劉霖的辦公室看了看，然後壓低聲音對我說道：“這話可千萬不能亂說，公司現在的戰略規劃都是劉霖在做，他是一個追求絕對權力的人，而且老板和他關系也很不一般，你不能仗著是老板的助理，就覺得自己近水樓台先得月了，小心劉霖給你穿小鞋……公司之前的行政部經理，就被他給乾掉了，也是因為在開會的時候，說了不該說的話。”

  我笑了笑，然後又改口說道：“剛剛是口誤，我的意思是老板在我面前提過這件事情，這是老板的意思，我是口頭轉達……對了，你剛剛說老板和劉霖的關系不一般，是什麽意思？”

  司徒特意往劉霖和可可的辦公室看了看，確認兩個人都不在辦公室後，才小聲對我說道：“劉霖在追求咱們老板，我私下見他給老板送過花，就在停車場，而且還不止一次……咱們老板也有求於他，聽說劉霖他親叔叔是海廣集團的大股東，海廣集團你知道吧，算是國內數一數二的廣告公司了，那些小媒體不說，就連官媒都和他們有著不錯的關系……老板下次的直播帶貨，有一個扶貧項目，會有官媒跟蹤報道，這就等於得到了官方的認可……這對口碑一向不好的網紅來說，實在是太重要了……所以，你得罪誰都不要得罪劉霖，得罪他了，就等於得罪了老板的前途。”

  我在對著司徒點頭的同時，心裡也不禁對可可之前說的話產生了一些懷疑，她說：如果我覺得公司配置一個職業經理人顯得多余，她可以把現在的總經理給辭掉，然後讓我掌權……如果司徒說的是真的，她和劉霖就有著很深的利益交集，她真的會因為我的反對，而放棄一個對她來說很重要的人嗎？
  可可這個女人，還真是不能夠完全相信！
  就在我想著這件事情的時候，司徒又向我問道：“你知道咱們老板為了把劉霖挖過來，花了多大的代價嗎？”

  “這你也知道？”

  “公司財務部的小王和我是老鄉，這事兒瞞不了財務部門……劉霖一年的薪水接近八位數，這還沒算各種獎勵分紅，這太誇張了，我們公司才剛剛起步啊，就是一個上市公司也給不了這麽高的薪水，你說這裡面能沒有人情的成分嗎？……我覺得這公司，早晚有一天會姓劉。”

  司徒的話音剛落，我便看見和可可和劉霖並肩從外面走了進來，我趕忙咳了咳，司徒一抬頭，發現是他們倆，又趕忙把頭縮了回去，然後對著電腦一陣擺弄，也不知道是怕可可還是怕劉霖。

  ……

  沒過片刻，便到了下班時間，可可還在和劉霖談事情，我沒有等她，自己獨自去了公司樓下的地鐵站。

  當我坐上地鐵的那一刻，我的心態伴隨著搖晃的車廂又發生些許變化，我覺得自己又回到了幾年前在大老張身邊工作的那種狀態。我的身上沒有了光環，想做老板的心情也淡了些，更覺得和貝娜一起住別墅的日子變得遙不可及，我好似在一夜之間又變回了一個普通人……實際上相比於可可，我也從來沒有名聲大噪過；新公司少說也有五六十號人，但是卻沒有人認出來我是車評人余味，我最有影響力的時候，也僅限於汽車這個圈子，何況我已經淡出圈子半年有余……

  這樣也挺好的，一切歸於平靜，一切回到原點。在這裡，我可能更有機會去找回自己的初心和早已丟失的信仰。

  ……

  閉著眼睛打了個盹，車子已經快到我要下的那個站，我趁著還沒有下車的時間，又將手機拿出來看了看。

  很久沒有發過朋友圈動態的貝娜，今天終於發了一條動態，她挽著我媽的胳膊，我媽坐在桌子的正中間，並帶著壽星帽，雙手合十作許願狀。

  “親愛的媽媽，祝您五十五歲生日快樂，我會永遠愛您，愛這個家。”

  這恐怕是我媽第一次在這麽高檔的酒店過生日，貝娜不僅自己去了，而且還為我媽邀請了很多學校裡的同事，看上去很熱鬧……

  這一刻，我媽一定是幸福的，至少在她眼裡，她終於等到了老有所依的這一天，可惜遠在上海的我卻感到非常慚愧，因為我已經和貝娜離婚了，她所感知到的幸福，其實只是一個假象，總有一天，這個像泡沫一樣的假象會被戳破的，希望到那個時候，她不要怪我……我有自己的苦衷，也有自己的不幸。

  ……

  失神中，地鐵已經靠站停下，於是我又跟著人流往地面走去，等我走進小區的時候，可可竟然已經站在了樓下，明明我是在她之前離開公司的。

  “嚇尿了吧？”

  “你是會施展妖術嗎？”

  “如果高架不堵車的話，我開車要比你坐地鐵更快，因為我不用靠站停，也不用走彎路。”

  “難怪了。”

  “走，出去吃飯。”

  “就咱倆嗎？”

  “你要是喜歡熱鬧的話，我可以把公司的人都喊上。”

  “沒那個必要，我一點都不喜歡熱鬧。”

  “看你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抑鬱症又犯了？”

  “沒，今天是我媽的生日……第一次離家這麽遠，心裡還是有點想家的。”

  可可笑了笑，回道：“我看見貝娜發的朋友圈動態了……沒關系，你在上海也一樣可以給你媽過生日，你看，我連蛋糕都給你買好了。”

  說完，可可便像變戲法似的從身後拿出了一個不算大但卻很精致的蛋糕，然後又對我說道：“是不是有一種賓至如歸的感覺……你也不用太感動，這是我應該做的……希望有一天，你也能發自內心的把咱們住的這個兩室一廳，當成是我們兩個人的家……就像在無人區一樣，你那輛車比這個房子要小多了，但是我卻第一次覺得我在這個世界上是有家的……其實，不在於一輛車，人對了，地為床天為被，也可以是一個家。”

  我總覺得可可是在故意調戲我，但我還是下意識往樓上看了看，隻覺得有點晃眼，有點高不可攀。

  我是個適應能力很強的人，我已經接受了她現在是我老板的這個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