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話還沒有說完，外使口中的‘不可能’是什麽意思，難不成您知道那幾位衣著奇怪的人說了什麽？”楊月凝眉心微挑，依舊保持著人畜無害的笑容。

  但在依尤布眼中，那笑容中透著算計，竟讓他有一種不寒而栗的感覺。

  他自知反應過激說錯了話，立刻改口道：“外使的意思是，小姐所說言論根本不切實際，自然不可能是真的。”

  楊月凝故意“哦”了一聲，拉出一節長音，聽得人心裡發慌，隨後又道：“小女還以為您想說，那些人不可能知道凝香液的配方呢。”

  被她一語戳中心思，依尤布面色猛然沉下來，暗暗提醒自己，等下不管她再說什麽，都不能再輕易插言，這種情況下說得多，錯的就多，很容易露出馬腳。

  “外使也很好奇，那些人究竟說了什麽。”

  “自然是凝香液的配方啊。”她嫣然一笑，直直盯著依尤布滿含詫異的眸子，一字一頓道：“小女還以為是什麽奇藥，特意依照配方抓了幾種藥材回去試驗。”

  吃過之前的虧，依尤布不敢再輕易開口，倒是沈泓聽到這句話瞬間升起希望，支起身子問道：“研製得如何？”

  “臣女不才。”她對著沈泓福了福身子，朗聲開口道：“剛巧也熬製出一種味道獨特的香劑——”

  此言一出在場眾人立刻倒吸一口氣涼氣。

  畢竟她說的話有些天方夜譚，若真依著這話研製出波斯國引以為傲的凝香液，那簡直是天賦異稟。

  大家都心知肚明，波斯研製的這種國寶級的東西，不可能只是用料考究，恰到好處的火候及配方中各種東西的用量都至關重要，僅憑道聽途說的三言兩語就能熬製出凝香液，那得是什麽樣的奇女子啊。

  沈泓一聽立刻精神振奮，臉上也映著說不出的欣喜，“快快呈上來。”

  楊月凝並未遮遮掩掩，直接從袖中取出早已經準備好的凝香液，學著依尤布方才的樣子，滴出一些在絲帕上，隨後將帕子交給隨側的宮女。

  宮女畢恭畢敬呈著帕子在正殿周邊饒了一圈，漸漸的整個殿中彌漫著清新的瓜果香氣，這味道莫說沈泓和大臣癡迷，就連波斯公主都微微一起雙眸，只是她眸間神色除了享受，似乎還泛著陰森冷光。

  洛菲神香給人的感覺就像是波斯帶過來的性感舞姬，妖豔又神秘，而楊月凝拿出來的凝香液則像是一個尚未及笄的妙齡少女，純真靈動。

  起初凝香液與洛菲神香的味道交織在一起，不消片刻竟將洛菲神香的味道生生壓下去，直至衝散，殿內只剩下一股清甜的妙香。

  方才在軒和門外對她頗有微詞的小姐們早就沉醉在香氣中無法自拔，此刻哪兒還有什麽偏見，只剩下激動與奉承，心道宴會結束後一定要好好巴結著這位將軍嫡女，討一點凝香液回去。

  香味久久不曾散去，沈泓後知後覺從這股味道中回過神，臉上已經揚起抑製不住的喜悅，忍不住開口誇讚道：“沒想到楊將軍家的嫡女竟如此聰慧，我幽州內有如此奇女子真乃福氣也。”

  “天眷幽州，陛下聖德。”群臣紛紛叩拜。

  楊月凝也隨眾人悠悠下拜，不緊不慢緩聲開口道：“臣女本想在中秋月圓之際將其交予陛下，沒想到正遇今日巧合，還請陛下賜名此香。”

  聽到這話沈泓眼前一亮，又能得到比洛菲神香更好的東西，又不用交給波斯國紫粟種子，這是一舉兩得的好事。

  好在他當著使團的面並未表現的太過明顯，淡然回應道：“既然此物是楊家嫡女研製出來的東西，便將命名權交給你如何？”

  “臣女才疏學淺，原本打算將此香命名為‘平順’，願我幽州天下太平、一帆風順。”她說話間不經意垂下眼眸，讓人看不出情緒。

  她前世受沈宜年蠱惑，一心助他逼供謀反，推翻了這位賢明仁愛的君主，這一世，她除了找沈宜年討帳以外，也要利用前世之便，盡自己所能，護幽州國勢平安順遂。

  “好一個天下太平、一帆風順！”

  天子洪亮聲音在大殿中回蕩久久，讓人為之振奮，就連楊月凝都被當下的氣氛感染，仿佛胸腔中的熱血正在被點燃。

  依尤布怔怔愣在原地，站也不是跪也不是，顯得十分尷尬，待大殿上的聲音漸漸平息後，才輕咳一聲以做掩飾，隨後不悅開口道：“沒想到幽州大國竟也會做出這種竊取他人國寶的惡事。”

  隨著話音落下，剛剛還熱血沸騰的氣氛瞬間被打回冰點。

  楊月凝鳳眸微抬，望向他時眼眸中似乎夾雜著不屑，似笑非笑反問道：“波斯皇子此話何解？”

  “凝香液配方乃是波斯國苦心鑽研數年才配製成功的，如今被幽州鑽了空子，不是竊取又是什麽？！”他氣勢不減反增，似是帶著咄咄逼人的意味。

  聽他這樣說，楊月凝不僅沒有氣惱，反而撲哧一下嗤笑出聲，“也就是說，小女之前偶遇的那幾位衣著奇怪之人確實是波斯子民，無意中聽到的配方也確實是波斯國的凝香液？”

  “幽州怎麽可能有波斯子民，小姐莫要破壞兩國友好建交。”他立刻矢口否認，總不能當著人家國君的面說在這裡安插了細作。

  楊月凝點了點頭，臉上笑意更濃，“也就是說小女遇到的人是幽州子民，那小女用自己子民提起的配方，怎麽就成了盜取波斯國的國寶？”

  她說話間語氣徒然一凜，再望向依尤布的時候神色異常嚴正，厲聲呵斥道：“想破壞兩國建交的人恐怕是您！您持洛菲神香進京卻不朝貢，討要紫粟種子在先，構陷我國偷盜在後，到底是何居心！”

  依尤布被她突如其來的轉變震懾住，一時間竟什麽問題都回答不出來，心中不由得愈發惱怒，但又無法表現出來。

  畢竟波斯不敢貿然出兵，此番沒有得到紫粟種子，如果真的刀劍相向，波斯的糧草根本供不上戰事，更何況他們現在還在人家的地盤，現在翻臉那是上趕著給幽州送人質呢。

  正當他騎虎難下之時，殿內響起一陣清脆悅耳的銀鈴聲音，波斯公主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他身邊，投給他一記警告眼神，然後又對著楊月凝施禮。

  二人目光對視的瞬間，皆從對方眼裡看出挑釁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