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楊月凝回禮，依妮娜空幽的聲音緩緩響起，“哥哥畢竟是波斯皇子，平日裡性子急躁一些，還望小姐勿怪。”

  “邊境小國禮數稍欠一些也無妨，我朝陛下寬宏，不會計較這麽多。”

  她一句話就將話鋒轉移到沈泓身上，縱然依妮娜想借題發揮，也再不好張口，也跟著掉轉話題。

  “凝香液配方畢竟是波斯國的秘寶，哥哥情緒激動也在情理之中，畢竟小姐方才那番研製凝香液的說辭有些差強人意。”

  “差強人意又能怎樣，如今事情已成定局，難道不是嗎？”楊月凝直直迎上對方的目光。

  依妮娜只能從她身上看到兩個字——猖狂！
  自己貴為波斯國公主，都沒有她身上這股猖狂強勢的勁兒，也不知這位將軍府的小姐哪來這麽大的自信！
  楊月凝對這位公主沒有一丁點好感，甚至還帶著敵意，她有心跟波斯皇子交手是因為知己知彼，面對眼前這個摸不透路數的公主卻懶得再多說廢話。

  她不想再給對方開口爭辯的機會，一字一頓徑直提醒道：“幽州與波斯不同，此處地大物博、英才眾多，波斯國當寶貝供起來的秘寶，不過是幽州百姓張口就來的東西。”

  話音未等落下，她似乎想到什麽，故意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波斯之所以不願承認凝香液是幽州之物，非要爭執出此物歸屬，該不會是想借機敲詐幽州的紫粟種子吧？”

  如此一言，就連在波斯巧舌如簧的依妮娜都有些啞然，隔著面紗都能察覺出她的臉色開始發生轉變，但她畢竟是身處皇權鬥爭中心的公主，情緒刹那失控後又很快歸於平靜。

  “小姐過於玩笑了，波斯國雖然遠在邊境，但並不代表國土顆粒無收，洛菲神香也好，紫粟種子也好，只是兩國友好的見證而已，但現在看來，幽州似乎不需要我們誠意奉上的洛菲神香了。”

  依妮娜說的場面話要比波斯皇子圓滑許多，尤其是話音最後還透著隱隱失落，如果楊月凝前世沒見識過波斯國的狼子野心，現在恐怕也信了她的鬼話。

  不料這番話根本沒噎住楊月凝，反而讓她面上笑容變得更加意味深長，“看來波斯國不僅東西拿不出手，就連學問都拿不出手，真不知道您的國家是如何存活到現在的。”

  “你放肆！”依尤布再也克制不住情緒，大喝一聲的同時，隨手就要去拔配在腰間的彎刀，結果隻抓住一縷空氣，這才想起他進殿的時候所有冷兵器都已經被收走。

  不僅如此，大殿內的錦衣衛聽到他這聲怒喝，紛紛舉起手中長槍，將鋥光瓦亮的槍尖指向他的咽喉。

  依妮娜暗暗瞪了一眼不爭氣的哥哥，不得已又要在中間維系著，若不是有輕紗遮面，恐怕這時候臉都要笑僵了。

  沈泓此刻饒有興致望著殿內侃侃而談的兩位女子，心情不由得愈發明朗，暗暗感歎楊將軍培養了一位伶牙俐齒的聰慧女兒。

  一位朝臣嫡女居然敢在大殿上公然與番邦公主叫板，還真像楊將軍的氣魄脾性，但人家畢竟是公主，自家的臣女卻沒名沒分的，他總覺得楊月凝少了點什麽。

  只見楊月凝再度開口，“既然波斯公主提到誠意二字，那就應該拿出表達誠意該有的態度，一物換一物那叫等價交換，沒聽說過做買賣還談誠意的！”

  她一字一頓都鏗鏘有力，擲地有聲道：“想憑一個上不得台面的凝香液與幽州談條件，波斯國還不配！”

  方才還敢怒不敢言的大臣們漸漸被她的氣勢所感染，也顧不得什麽兩國友好建交，紛紛大膽附和，“說得好，我們幽州不跟番邦小國做生意，那些東西我們看不上。”

  “波斯根本不配與我國談條件、做生意，我幽州遍地瑰寶，豈能便宜了波斯國的小兒們！”

  沈泓心裡還在窩火依尤布此前小人得志的態度，如今聽見她一字一句往對方心窩子上扎，奚落得波斯使團一個個臉色醬紫，心裡別提多暢快。

  直到大臣們說夠了，他心裡也聽痛快了，才像模像樣清了清嗓子，示意大家噤聲。

  空蕩大殿再次陷入寂靜中，他洪亮聲音隨之響起，“楊家嫡女奉上的禮物甚合朕心意，楊將軍教導子女有方，賜封驃騎大將軍，家中嫡女著封平順縣主，嫡子封車騎將軍，凡留京的家中親眷皆有重賞！”

  身邊的老太監聞聲急忙趕去擬旨，楊月凝隨楊將軍一同謝恩後，群臣也紛紛跟著叩拜，只不過一個個心裡都犯起嘀咕，一瓶小小的凝香液竟然能得全家封賞，甚至直接下令封出一個正二品縣主，怕是有些說不通。

  轉念一想，這封賞大抵與凝香液無關，楊家這位小姐今日英勇直言，在番邦面前給幽州掙足了面子，這個縣主的封號也算當之無愧。

  只有楊月凝心中明白，陛下在知道給波斯紫粟種子後果不可估量的情況下，依舊選擇換取凝香液，便能看出此物在他心中的價值，如今她為幽州保下五百斤紫粟種子，陛下也就不在乎隨口多封一個縣主了。

  依尤布和依妮娜見到這一幕都不再開口，進殿最初的驕傲和得意被楊月凝打磨殆盡，現在恨不得直接甩手回波斯。

  一場宮宴下來，幽州眾人喜笑顏開，波斯使團卻坐如針氈，好不容易挨到宴會結束，二話不說直接回京中驛館，竟然連最基本的客套都懶得做了。

  將軍府的車架緩緩行駛在官道上，轎內氣氛透著說不出的陰沉，楊將軍幾次清嗓子想說話，都不知道應該怎麽開口，畢竟他愧對這個寶貝女兒，
  楊月凝看著他局促不安的模樣，不知怎麽就想起他在正殿上出面維護自己的偉岸身影，心間漸漸泛起一絲暖意，乾脆直接給他一個台階，“父親公務繁忙，已經很久沒到院子裡去看女兒了。”

  聽到她似是撒嬌的口吻，楊將軍長舒一口氣，順著她的話音說道：“為父最近疏忽了你。”

  說到此處他似乎想起什麽，急忙解釋道：“但為父心中還是記掛你的，早前已經派人去過你之前的院子，只不過毀壞太嚴重沒辦法修繕，近期正準備給你換一個舒適的院子呢。”

  她不想考慮他話中的真實性，隻放柔聲音乖巧回應道：“女兒在梧桐園住著很舒心，若要修繕的話，簡單重置一下現在的院子就好，無需再大費周章。”

  說話間車架已經停在將軍府門口，老夫人一早便得到賜封的消息，如今見到家裡的功臣回來，立刻喜笑顏開迎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