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月凝聽到沈蕊兒找自己到行宮就是為了閑話家常，心中不禁暗暗感歎，皇家子女的快樂自己根本無法想象。

  她們這些姑娘是平民眼中的達官顯貴，到宮門口也得乖乖候著，郡主不過就是說了句話而已，外面的老嬤嬤就要賠著笑臉乖乖放行，

  沈蕊兒熱絡兩句以後便找借口把柳昭音和王露鳶支走，隻留下楊月凝和袁夏。

  三個人往正殿走的路上，沈蕊兒不滿撅起嘴巴提醒道：“下次你們別把那兩個女人帶來，嘰嘰喳喳看著就鬧心，她們兩個人看起來不像什麽好人，還是敬而遠之比較好。”

  “我們畢竟是坐著柳姐姐車架來的，半路將人家丟下有些說不過去。”

  袁夏解釋的同時暗暗瞄向楊月凝，沒想到二人目光正好撞到一起，皆從對方眼中看到同樣的信息，沈蕊兒明白的事情，她們自然也懂。

  沈蕊兒倒是爽快，一甩衣袖道：“此事怪我，下次還要叮囑一下那幾個老嬤嬤，別什麽阿貓阿狗都放進來。”

  楊月凝倒是平靜，畢竟是見過不少大世面的人，袁夏聽到這話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人家柳小姐好歹是丞相府嫡女，怎麽到了郡主口中就成了阿貓阿狗。

  說話間三個人已經於正殿位置上落座，殿內熱絡至始至終沒有停下來過，直至天子沈泓坐在皇位上才徹底安靜下來。

  老太監扯著尖酸的聲音高呼一聲，宣波斯國使團覲見——

  一位身穿皇子華服的男人踏著沉穩步伐緩步進入殿內，他是標準的西方人長相，旁邊還跟著一位身穿白色衣裙的妙齡女子，姑娘蒙著面紗看不見容貌，但從皇子棱角分明的俊毅面容來看，她的長相定然也不差。

  不知為何，沈蕊兒和楊月凝相握的指尖同時一緊。

  使臣團態度還算恭敬，動作整齊劃一單手放置在肩膀上，微微俯身畢恭畢敬道：“外使依尤布攜妹妹依妮娜見過幽州陛下。”

  幽州與波斯常有紛爭戰事，兩國之間的建交一言難盡，所以沈泓的表現也不太熱絡，隻說了幾句客氣話以後便安排人落座。

  諸位大臣見陛下不肯再開口，一時摸不透他的心思，誰也不敢輕易拍馬屁，正殿中的氣氛莫名陷入尷尬。

  欣賞過幽州的舞蹈後又欣賞了一些波斯舞姬的表演，沈泓這才依著規矩不情不願開口，“波斯皇子和公主遠道而來，定要好生休息幾日，遊覽一遍我幽州的大好河山。”

  聰明人都能聽出來，這話一方面是為了宣示主權，另一方面是想展示幽州土地遼闊，想扳倒簡直難如登天。

  依尤布起身行禮，也跟著不鹹不淡回應道：“外使在來的路上，已經見識過幽州大國的遼闊土地和風土人情，不禁感歎陛下治理有方，波斯自愧不如。”

  沈泓聽到這番話臉色稍有緩和，對待使團時態度也相對好一些，兩個人又客套幾句後，依尤布從懷中掏出一個精致的小瓷瓶。

  楊月凝面色猛然一沉，心中暗道：“來了！”

  “波斯國近幾年研製出一種神奇液體，此液體香味襲人，只需一滴便可滿室清香數日甚至半月余，這沁人心脾的味道外使敢說天下難尋。”

  說到這裡，依尤布面色上的恭敬漸漸退卻，取而代之的是得意洋洋，就連語調都跟著上揚，“而外使手中這則是所有神奇液體中的佳品，波斯皇室將其命名洛菲神香，請陛下聞鑒。”

  聞鑒二字用的有些突兀，赤裸裸的提醒幽州眾人——我來給你們開開眼！
  眾人忍不住倒吸一口氣冷氣，隻覺得殿內氣氛比方才更冷三分。

  袁夏聽到這番話已經忍不住皺緊眉頭，壓低聲音暗暗道：“隻說神奇但隻字未提進貢，恐怕貢品名單上也沒有此物，這位皇子恐怕來者不善。”

  沈蕊兒目光一直落在依尤布身上，聽到袁夏這樣說，心中多少有些不是滋味，也明白其中的道理，但還是低聲囁嚅一句，“現在定論為時過早，再瞧瞧看。”

  “郡主，國家大事面前不能摻雜任何私人感情，那波斯皇子若真僭越，您又當如何？”楊月凝已經明白個中關竅，輕聲開口道。

  沈蕊兒錯愕望她一眼，面頰上的紅暈已經燒到耳根，她急忙別過頭錯開楊月凝灼灼目光，沉沉歎上一口氣，“國事為重。”

  此時寶座上的沈泓已經支起身子，縱然面色不悅但依然耐著性子道：“此物真有波斯皇子口中那麽神奇？”

  陛下開口，下面的大臣們也摸準方向，立時開口附和道：“沁人心脾的味道多種多樣，沒什麽可稀奇的，我們幽州境內也有。”

  “除了瓜果花香，這世間還有什麽久久不散的氣味，還說香氣能維持半月，不知是不是在吹噓。”

  “番邦小國地產貧瘠，隨意拿出一樣東西就當作寶貝供起來，也可以理解。”

  大家的聲音聽起來像是竊竊私語，實際上聲音並沒有壓低多少，很明顯是故意說給使團聽的。

  依尤布與依妮娜對視一眼，然後互相頷首點頭。

  只見依妮娜隨身拿出一條普通絲帕遞給哥哥，隨後依尤布將瓷瓶木塞打開，在絲帕上倒出兩滴洛菲神香以後，在半空中輕輕揮動兩下。

  正殿中各個角落立刻盈滿一股無法用言語形容出的絕佳香氣，誰也沒有聞過這種特殊的味道，一時間不免沉浸在這種味道中無法自拔。

  見沈泓不由自主挺直脊背，依尤布眼中得意不減反增。

  事情後續發展與楊月凝前世經歷的一模一樣。

  波斯國並沒有將洛菲神香進貢給沈泓，而是以此為條件要求換取幽州五百斤紫粟種子，沈泓聞過神香的味道後，決定同意對方條件。

  文武百官中也有人覺得此舉不妥，但為保留陛下的面子，沒有人敢當著外使的面提出異議。

  眼見事情愈演愈烈，楊月凝心中暗道一句對不住沈蕊兒，然後故意揚起聲音撲哧一笑。

  見眾人目光都凝聚在自己身上，她緩聲開口道：“小女還以為是什麽稀罕玩意，原來只是一瓶凝香液而已。”

  洛菲神香研製初期正被命名為凝香液。

  聞聲，依尤布和依妮娜的面色同時一凜，目光不善直直瞪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