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有上京第一門閥之稱的寧府。

  門口兩座黑黝大獅子，栩栩如生。

  內堂燈火通明。

  寧九坐在太師椅上，精神萎靡，鳩形鵠面。

  下方，右側站著寧奉先。

  而左側，則是一位青色軍服男子，年紀約在五十歲上下，蓄著短須，眼神鷹隼。

  寧擎天！
  “今日的事情你可聽說了？”寧九看著寧擎天問道。

  寧擎天：“以趙康年的為人不應該會做將賀千秋得罪死的事情，很不正常！”

  趙康年下令讓監察司將整個刑司部給端了，到現在，整個上京都震動了。寧擎天自然不可能不知情，只是覺得古怪！
  “是呐，從趙康年進入天子堂之前十年前老夫就認識了他，和他額也算是打了十幾年的交道，還真沒見趙康年什麽時候這般有脾氣過。”

  “他這個人，平日裡連秦升都處處避讓，不願得罪。此番竟然直接拿賀千秋手底下的人開刀，真是叫人刮目相看！”

  “奉先，你覺得趙康年想的什麽？”

  寧奉先只是寧家的管家，基本上很少參與言論的事情。

  但既然寧九問道，寧奉先便不再緘口不言了。

  道：“老奴猜，趙康年忽然反常大概是為了老爺您坐下的位置！”

  大國柱！
  寧九點了下頭，卻又搖了搖頭，“對，也不對。”

  “趙康年想坐這個位置不假，但他應該清楚，如今上京最有概率的是兩方人馬，一是秦升，二位賀千秋一脈，這兩者之間可能有人接老夫的班都正常。獨獨他趙康年，勝算不大！”

  “而賀千秋又是一個睚眥必報的性子，此番老夫死後，只要趙康年坐不上老夫這位置，賀千秋不給他算帳才是怪事！”

  當今華國，寧九和賀千秋，一文一武，兩大頂臣，彼此之間，都是了然於心。

  賀千秋什麽為人，寧九最清楚不過。

  故而，才覺得趙康年今日這大動作既讓人看不透，也覺得愚昧。

  寧奉先和寧擎天對視眼神，俱是露出疑惑。

  如此看來，趙康年動刑司部這步棋怎麽看，都不是一招好棋。

  可趙康年這個人，素來求穩，這時候也不該犯下如此愚昧的舉動啊！

  難道說，趙康年真的是急於在民間樹立威望，凸顯自身，以此去增加爭奪大國柱之位的籌碼，到了瘋魔的地步，亂了心神？
  不該啊！
  “奉先，你出去下。”

  忽然，寧九不在去思怵趙康年的事情，看向寧奉先道。

  趙康年怎麽做，以後會是何結果，都是他的身後事。與其將如今那丁點的精力操心在趙康年身上，還不如多操心下寧家自身的事情。

  寧奉先頷首點頭，“老奴告退。”

  片刻，內堂裡就剩下寧九和寧擎天這對父子二人，相互對視。

  看著這個兒子，寧九面色極度的複雜。

  作為自己的最優秀的兒子，寧擎天自小就沒讓他失望。迄今為止，也是雲端之上的天榜高手，世間罕有。

  可終究，在上京這等重權之地，卻並非一人武力可以撐起寧家的門庭！

  他這一走，寧家當真是搖搖欲墜。

  這卻也怪不得寧擎天，若是蒼天再給他十年可活，寧家這第一門閥的位置便可無恙。

  可惜呐！
  “對寧家，你有什麽打算？”

  良久，寧九才沙啞的發問。

  寧擎天微微鎖眉，能看出父親這一生最放不下的就是寧家門庭。

  第一門閥的牌匾，不能沒落！

  但沒落，已是定局！

  “兩個選擇，第一個選擇是誰做大國柱，我投效誰，繼續擔任上京總指揮的職務，積攢實力名望，靜等變局！”

  “第二個選擇，父親給我安排一個地方軍職，下放出去，先遠離上京政體，靜等變局！”

  兩個選擇，都注定不是一個很好的選擇，也都意味著寧家第一門閥的地位易主。

  當今寧家能維系第一門閥的位置，和寧九的位置乾系莫大。

  只是，寧家的勢力，也都是維系在寧九個人身上。

  寧九一死，大概下一步就是紛紛改換門庭，也可理解為樹倒彌孫散！

  就如寧九自己心裡最遺憾的那般，寧擎天雖然強，在武道一途上走到了無可挑剔的境界，但始終是武夫！
  而且還存在一個矛盾，國柱爺子孫，不得下放任職大督軍之上，卻是限制了寧擎天的仕途！
  再有十年，寧擎天登峰造極，足以撐起寧家門庭。

  他到時候再死，寧家無恙。

  而此時，唯有讓路！

  可惜了，寧家沒能出一位會當凌絕頂的當世梟姿，去延續寧家的輝煌！

  “沒想過投效在賀千秋麾下？”

  寧擎天搖搖頭，“賀千秋一介武夫，把持朝綱，十年下來，已經越發勢大，也越發狂妄不羈！”

  “在外，有東王，北王，西南霸主對其不滿，而賀千秋真想要他賀家千秋萬代，這當世三大勢力都必須除去。伴隨著北王的起勢，以賀千秋代表的中樞軍權，已經和地方各大割據大王之間，矛盾已生！”

  “短則數年，多則十年，華國內部必定有一場大爭鋒！”

  “兒子要等的變局也在這裡！”

  時勢造英雄！
  寧擎天自負也是一代蒼龍，只可惜被困上京之地，卻是龍潛於淵！

  眼下父親油盡燈枯，他並無足夠的實力支撐寧家不衰敗。

  此等情況，唯有等！

  等大勢到來。

  “對大局看的倒是不差，以你目前的實力，如果執意要撐寧家的話，撐不住。但……”

  寧九眼眸裡面的渾濁陡然不在，化為一抹銳利，“但我寧家門匾，卻不能就這麽給人下了。賀千秋要他的人爭這大國柱之位，秦升想爭，趙康年也要爭！世人都認定接班老夫位置的人勢必在這三方之間出現，不會有差！”

  “世人卻是忘記了，還有一位夠這資格！！”

  寧擎天先是不解，而後眼眸睜大，不確信道：“嶽父！！”

  蘇家家主蘇無殊！
  “是他呐！蘇無殊這個人當年也是天子堂出身，為人滿腹經綸，乃是治世良才。但膝下兒女卻是一堆廢物！當年為父讓你續弦蘇木茹，就是想著老夫萬一年邁垂老，而你還不足以撐起寧家，就想辦法將他推到老夫的位置上，接替老夫的班！”

  “只可惜，老君上病逝，賀千秋帶兵入上京，第一件事就是斬斷為父不少羽翼，也將蘇無殊給斬了下來。若非如此，這天子堂三尊國柱爺裡面，還沒趙康年的位置！”

  “但這次，趁著北王入京，為父還真要和他拚上一拚不可！”

  “明日，天子堂召開會議，啟用蘇無殊為……第四國柱！！”

  這一刹的寧九卻是不見半分老態，面色堅定，潑墨江山。

  寧擎天知道，這才是寧九，天子堂的大國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