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前路未窮（4）

  很多時候，充分利用好人們的從眾心理，是真的能夠圓圓滿滿做成一些事情。

  江寧站在爆笑匯的大門前，有生以來第一次覺得自己這麽靠近觀眾。

  沒有舞台上下的界限，似乎此前那些“勸退”觀眾、實際上價格卻並不算高的門票也在這一時間失去了存在的必要。

  就靠著自己這一點點還算管用的小聰明，居然真的讓這麽多陌生又可愛的人聚集到了自己身邊……

  江寧略微哽咽，想著如果這一次真的能夠靠著真才實學留下一批新的觀眾，以後的表演一定得更加的努力才行！
  他兀自清了清嗓子，回頭和戚堯對視一眼，隨即輕輕勾了勾唇角，用力眨了下眼睛作為鼓勵。

  戚堯接收到江寧的鼓勵信號，就站在原地抬手開嗓：
  “長生殿前七月七，夜半無人私語時。好一似那浪子羞愧回故裡，往日的荒唐你莫再提。你我的情緣誰能匹？兩心之間有靈犀！”

  沒等在場的人們反應過來，江寧已經繼續撚聲接唱：

  “三郎他道出了悔改之意，君王的率真令人迷。梨花幾度迎風泣，卻看枝遷根未移。從今後破鏡成圓璧，看我殘春有憑依……”

  站在人群正中的袁老爺子笑眯眯扇動著蒲扇，萬分滿意地看著自家小徒，點頭輕聲感慨：“跟著姑娘一起，學得倒是真快……”

  虧得江寧這時聽不見自家師父的嘲笑，不然真可能感受到什麽叫平生難堪一時爆發。

  人群中倒是真有人聽出了戲種，出聲嘀咕：“這是講貴妃的戲吧？這小子是唱戲的？怎麽還穿著大褂呀？奇怪，真怪了！”

  疑惑和先前的喜感一樣快速傳播開去，人們隨即對江寧的表演興味更濃。

  另一邊角落，另外一個街坊面相的人揚聲詢問：“是賣藝不？”

  江寧收聲不答，側頭看了東子一眼，東子立馬起范兒，上前一步張口就來：
  “哎，這同仁堂，開的本是老藥鋪，先生這個好比甩手自在王。藥王爺就在當中坐，十大名醫列兩旁。先拜那藥王后拜你呀，你是藥王爺的大徒弟……”

  人群中的劉南生適時來上一句：“怎麽又改藥鋪了？”

  東子余光看他一眼，忍不住想笑，心念著這生哥可真是耳濡目染，沒準兒哪天就搶了他的活計直接乾上捧哏了。

  當然也只是一瞬的念頭，隨即立馬回頭去看張繼業師兄弟。

  張繼業反應奇快，對上東子的視線立馬上前，一旁的秦慧一半的腦子還雲裡霧裡，只是本能的跟著自家師兄上前兩步，江寧和東子自動退到兩側。

  張繼業勾唇開口：“藥王爺，本姓孫，騎龍跨虎手撚著針。內科的先生孫思邈啊，外科的先生華佗高。孫思邈，華佗高，三十二入的唐朝。正宮的國母得了病，走針號脈治好了。這個一針治好娘娘的病，那個兩針扎好了龍一條……”

  回手一拍秦慧，這一板《同仁堂》傳遞不息。

  人群中的劉南生看著張繼業師兄弟的表現，心想著這能完全不受外界影響，隻遵從自己內心節奏的演員還真是難得，隨即不著痕跡地點了點頭。

  興許是快板書的節奏過於深入人心，又或者是幾人的表現頗得人們的眼緣，總之人群中鼓掌叫好的聲音從開始便再沒停過。

  “我有心接著藥名往下唱，我是唱到明兒個唱不完！”

  一板《同仁堂》在幾人的齊力配合下激發了人們的空前熱情，最後一句終了，眾人連聲叫好，“再來一個”的催促聲正中江寧下懷。

  江寧適時上前拱手道謝：“感謝大家的熱情，可惜了了……”隨即做了個可惜的表情，“還是沒人知道我們幹嘛呢吧？”

  人群中寂靜一片，隨即哄然大笑。

  先前起哄開聲的街坊朋友們齊聲喊了起來：“到底幹嘛的？”

  “哎~”江寧拉了個長聲，抬手往頭頂招牌上一指，“預知後事如何，歡迎來我們爆笑匯，細聽下回分解！”

  江寧說完不等眾人反應，直接回身衝不遠處的戚堯使了個眼色示意她進門，隨即帶著幾個演員直接進了爆笑匯的大門。

  戚堯垂眸笑出了聲，臉上滿是“本來如此”的好笑表情，心想著費了這麽大的力氣，本來不就是為了這一時刻嗎？
  這也就是江寧，換成是她，還真就未必能想出這樣的辦法……

  又許是，根本放不下這個姿態……

  她眼瞧著演員們的身影快速消失在爆笑匯門前，眼瞧著票房營業，開始大聲吆喝票價，生怕自己笑得太大聲，趕忙低下頭，快步隱進了劇場。

  剛剛還叫笑滿天的氣氛轉眼消散殆盡，仍扎堆站在爆笑匯門前的人們面面相覷，像是還沒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麽。

  沒人開口，當然也沒人要走。

  正站在人群中的袁老爺子眾人遙遙望上一眼，各自點點頭，心下了然。

  終於有人動了。

  人們眼巴巴看著那人走到票房前試探性地問了問票價，售票員揚著聲連續重複了幾遍，問價那人似是在默默算計著什麽，很快便歡喜著抬頭，開開心心買下一張票進了劇場。

  緊接著，第二個，第三個……

  越來越多的人動了！

  雖說聽說要買票後走了一批人，但眼看著人們走進劇場，肉眼可見的遺憾掛在離開人的臉上。劉南生看在眼裡喜在心上。

  有遺憾就有再回來的可能。

  眼下這種情況，就像是一切清零從頭再來。

  沒了從前那些觀眾未見得可怕，可怕的是再也沒有了繼續下去的信心。

  觀眾總要一點一點積累，一天不行就兩天，兩天不行再加一周，只要有演員有技藝在，未來如何，誰又能輕易斷言呢？
  江寧小心翼翼掀著後台的擋簾，看著外面進場的觀眾，偷偷在心裡算著今天的上座率，戚堯在這時摘下面具，走到江寧身後停下。

  “你在騙那些觀眾。”聲音很輕，又壓抑的笑意。

  江寧聽出是誰，抿著嘴回身看她。

  好一會兒才開口：“那次給你們找假觀眾才是騙人，我就騙過你，現在知道錯了，想要將功補過靠手藝吃飯。至於今天這些，應該叫急中生智！”

  江寧說完好一會兒，到底沒能忍住，“噗”的一下笑出了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