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 如果的事（3）   戚堯的心狠狠一痛，可還是努力沉下氣，讓自己平靜。

　  她抬手，把米糊送到江寧嘴邊，江寧沒有回神，徹底無視。

　  戚堯的心跳加快幾分，她隻覺得自己鼻頭髮酸，下一秒淚水就有可能狠狠墜落，可她還是堅持，再上前一步，繼續喂。

　  江寧依然沒有反應。

　  戚堯不願就這麽妥協，走到一旁拉過一把椅子，把米糊碗放在椅子上，又起身抬手喂給江寧一杓，見江寧仍舊不應，戚堯不信邪的直接伸手去捏江寧臉頰的位置，強迫他張嘴。

　  總算是張開了，戚堯趁機快速把一杓米糊喂進他嘴裡，又用另外一隻手合上他的嘴，以為自己成功了，卻不見江寧下咽。

　  戚堯深知自己已然無能為力，放下杓子俯下身，考慮要不要放棄的時候，最終還是直起了身盯著江寧看。

　  這麽近的距離，以戚堯的身高算來，怕是連居高臨下都算不上，可偏生已經這麽近了，江寧卻沒有絲毫的回應，從頭到尾，就像是戚堯這個人根本不存在。

　  戚堯想，如果放在從前，這一定是絕不可能發生的那類事情。

　  她當然不會責怪江寧的無視，她只是覺得心疼。

　  戚堯始終沉默不語，然後就在某一個瞬間，她抬起手，開始一杓一杓的往嘴裡塞進米糊，等到覺得夠了才停下，俯下身去放下手裡的碗杓，繞過椅子近到江寧身前，捧起他的臉，用力掰開他的嘴，直接親上去就往下灌。

　  周圍的人沒多久就察覺到了這一情景，轉頭看過來時，卻沒有任何人覺得惡心，更不可能出現哪怕一丁點探奇吃瓜的心思。

　  所有人都懂江寧的痛，所有人也都能了解戚堯的心，此時此刻，她是真的已經拚盡全力了
　  接連三天的時間，但凡戚堯的意志稍微薄弱一點，怕是都會覺得自己提早進入了帶娃的階段，而那個意料之外一轉眼回到兒時的人，正是江寧。

　  那個曾經格外努力，認真做好每一個細節，隻想拚命照顧好戚堯，再也不讓她吃一點苦受一點累的男人，卻在一個自己恐怕都難以預料的階段，失去了所有溝通和交流的意願，重新變回了一個被人照顧的孩子
　  戚堯靠著同樣的方法，堅持每天四次的把米糊或是菜汁喂給江寧喝，盡管每次都會浪費掉至少三分之一，戚堯的心裡已經十分滿足，至少她知道，江寧還能繼續堅持下去，哪怕只是以這樣的狀態。

　  整整三天，戚堯眼看著江寧的目光一天黯淡過一天，眼看著每一點叫做滄桑的胡茬從他的嘴邊冒出頭來，眼看著他不知何時就突然崩潰大哭起來，一顆心吊上墜下，反反覆複。

　  倒算是徹底過足了過山車一般的癮.
　  三天過後，送老爺子入殮的日子，也就到了。

　  戚堯身上的那根弦始終繃緊，以至於，就在第四天的凌晨到來之前，戚堯靠在劇場內的一個角落旁沉沉地睡了過去。

　  再睜開眼睛，劇場內已經被清晨的暖光填滿。

　  有暖暖的感覺自臉頰上傳來，戚堯不必睜開眼睛，就已經感受到那種異常熟悉的觸感。

　  戚堯的眉眼鼻尖一瞬間酸澀不已，這整整三天的時間，她發誓自己沒有任何的委屈，可是即便如此，此時此刻，戚堯依舊隻想落淚。

　  “堯堯.”終於“活”過來的江寧，用多日不曾休息好的枯啞聲線緩緩吐出這兩個字來，輕輕揚揚飄進了戚堯的耳中。

　  戚堯再也忍不住心底眼中的淚，有微鹹的淚珠從她依舊緊閉的眼中緩慢溢出，直到她緩緩睜開眼睛，兩行細淚倏忽滾落。

　  眼前的江寧，再沒了平日的飛揚意氣，嘴周圍青黑色的胡茬遍布，眼中有隔夜未眠後有如蛛網一般密布的血色，紅到讓人驚心不已。

　  自打認識，直到現在，這還是戚堯第一次見到這副模樣的江寧，完全不顧形象，也沒有絲毫帥氣可言。

　  可是
　  即便此刻戚堯的眼前朦朧一片，她仍然能夠清楚地看到江寧瞳仁中掛著的那份擔憂，也能夠清楚地感受到江寧心底的感受。

　  她知道，她都知道的.
　  這麽多年了，袁老於江寧而言，再也不是單單純純的師父而已，多少時光走過，袁老早已視江寧和東子為親子，江寧兩人又何嘗不是視袁老為親人？

　  子欲養而親不待，人生最苦，莫過於此！

　  江寧一定很痛苦，痛苦到遠遠超乎所有人的想象。

　  這整整三天，江寧一定曾經想過放棄的，放棄所有，自我放逐。

　  可戚堯知道，他一定還有感覺，一定還能感受到戚堯的所作所為，也一定能感受到所有人都在為他掛心，等著看他六神歸位，哪怕只是假裝堅強.
　  “堯堯，”江寧說，聲音的沙啞程度更盛剛才，“對不起，我一定是讓你擔心了.”

　  說著，不等聲音落盡，又一次輕輕抬手落在了戚堯的臉上，格外溫柔地擦去她臉頰眼角的淚珠。

　  隨即，緩慢靠近，在戚堯的淚痕上落下輕柔一吻。

　  “堯堯，我答應你，不管是為了你還是為了爆笑匯，我都會努力克制住自己，不讓自己崩潰！”江寧慢慢閉上眼睛，在戚堯額頭再落一吻，“我知道，這也一定是師父他老人家未完成的心願.”

　  入殮之前的最後一妝，是戚堯和潘雅欣幫忙化的。

　  爆笑匯和坤伶社兩方已經盡過了最大的努力，幾乎動用了所有能被動用的資金，才為老爺子在城郊買了一塊中等價位中等環境的墓地。

　  在此之後，除了殮金，再拿不出哪怕一丁點的錢。

　  馬老匆匆趕來，原本掏出了一張新卡，想要勸服大家為袁老最後升級一次服務，可這一次卻被大家明確拒絕。

　  馬老本在堅持，直到江寧開口：“老爺子，我覺得這一次您一定要聽我們的！我相信，只有這樣，他老人家才能真的安心、真的放心.”

　  即便是在上妝之前，老爺子的遺容仍舊慈祥到讓人難以置信，戚堯和潘雅欣一筆一點化過，就好像仍然能夠感受到他老人家的溫暖。

  就像他還陪在大家身邊一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