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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門小姐》第24章
  第24章

  三小姐一回到C城,心思就完全離開了老“總兵”這幢豪華的莊園。小丫環帶著她,走過了一個地下全鋪著大方石塊,光光的大院壩,又穿過一條通道,來到了一個圓形的拱門下。拱門兩邊,分別有一個花台,裡面種了一些當令的菊花、萬年紅、蘭草等。從拱門進去,裡面又是一個小院落。院落裡也種了一些花草,靠牆還砌了兩座假山,上面盤了些藤蔓植物,假山腳下還有一個狹窄的、拐了兩道彎的水池,池裡的水藻下,居然還有一尾尾魚兒遊動。圍著小園子有一圈房屋,小丫環把三小姐引到左廂房。廂房用落地罩隔開,外邊一間稍大,當中一張紅漆長方形書案,兩邊各安了兩把舊式太師椅,和一張雕花茶幾,與書案一樣,都漆成紅色。書案上沒有文房四寶,兩邊牆壁上卻掛了幾幅不知出自何人之手的字畫。裡間的屋稍小,兩間屋用了一塊猩紅呢門簾隔開,因此三小姐沒法看清裡間的擺設。小丫環用衣袖憚了憚太師爺,對三小姐說:“二奶奶請坐吧!”

  三小姐象被什麽刺了一下,可她很快按捺住了內心的不快,環顧了一下四周,隱隱聽見有嘈雜聲從街市上傳來,便問道:“這是什麽地方?”

  小丫環說:“奴婢剛來,聽人說,這兒是少爺過去的書房!”

  “哦!”三小姐眼皮動了動,說:“書房怎麽不和臥室在一起?”

  小丫環又說:“奴婢也不清楚!不過奴婢又聽人說,老爺怕少爺成天廝守著大奶奶,不能安心讀書,所以特地把書房設在這兒!”

  三小姐又輕輕“哦”了一聲,不再問什麽,過去推開了後面的窗子,一股清新的空氣挾雜著更大的喧囂聲,立即向她撲來。原來後面還有一個大園子,裡面綠草茵茵,當中一株大玉蘭樹,四周間以翠竹、冬青、海棠、梧桐。草壩後面,一道高高的圍牆將這座豪華、漂亮的莊園與低矮破舊的街房隔開。也許是為了進出方便,圍牆中間開了一扇小門,一條甬道直通那裡。老“總兵”望子成龍的心切,特地為寶貝兒子營造這樣一個讀書養性的地方。可覃光第並沒按老“總兵”的意願辦事,他就經常從這道小門溜出去,和一些女人混在一起的。

  三小姐盯著那扇小門,似乎牽念著什麽,久久沒收回目光。小丫環見了,忙說:“二奶奶,你歇著吧!奴婢去叫人給你收拾床鋪!”

  三小姐這是第二次聽見小丫環叫“二奶奶”了。仿佛這是一個十分羞辱人的稱呼,三小姐猛地回過頭,盯著小丫環吼道:“什麽二奶奶?叫我嚴璧如!”

  小丫環愣了,不知所措地望著三小姐,半晌才恐慌地說:“奴婢不敢!”

  三小姐看著小丫環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心軟了一些,說:“怕什麽?你盡管喊,我不會責怪你的!”說著,又長歎了一口氣,“咚”地一下坐在椅子上,合上眼皮。半晌,三小姐睜開眼,眼瞠裡已噙滿了淚水。她怕小丫環看見她的失態,這才揮了揮手,讓小丫環走了。

  小丫環一走,三小姐的淚水就“嘩嘩”淌下來。她想起“二奶奶”這個屈辱的稱呼,想起象被覃光第偷來的東西一樣,被藏在這裡,就忍不住想放聲痛苦。可她很快就抑製住了這種感情,因為她知道在這陌生的環境裡,她的放聲大哭只會引來猜疑,不滿和忌妒。她只能把這種悲傷深埋在內心裡,忍受著心靈深處那種劇烈而持久的痛苦。從一踏上C城的土地,她的這種感受便越來越強烈。C城的天空仍是那樣美麗,房屋仍是那麽熟悉,空氣也仍是那麽清新,可是,她已不是過去的她了。她再也感覺不到讀書的樂趣,感受不到和同學在一起的歡愉,感受不到一個人獨處時那份由遐想帶來的微醉的快樂,更難去重溫“知春亭”邊蕩人心魄的戀情了!她現在成了一隻關在籠子裡的小獸,不管空氣多麽惡劣,也不管自己有多麽不情願,她都只能成為別人手裡的一個玩物,還有什麽能比成為別人一件開心的工具更痛苦的呢?僅有痛苦還不可怕,更讓人難以忍受的,還在於這種痛苦無法向人傾述,只能埋在心裡暗自飲泣……因此,三小姐此時就象沉進了無邊的苦海裡。

  吃過午飯,三小姐仍然悶悶不樂。回到房裡,小丫環和幾個仆人,已經給她布置好了臥室。臥室就在覃光第過去書房的裡邊,靠窗的牆角放了一張梳妝台,上面放了一些女人用的梳妝用品。右邊一張雕花老式床,床上鋪著一床水綠色的緞子被,一對白府綢鑲邊憂頭。還有一張小矮桌,上面鋪了一張淡紫色桌毯,一隻景德鎮的長頸花瓶裡插了兩枝茉莉花,使整個屋子都散發著一股淡雅的香味。這一切都透示出一個大戶人家的整潔和氣派。可三小姐對這些都好象熟視無睹,露出了一種十分淡漠的神情。她感到頭有些暈,本想好好睡一覺,以恢復騎馬奔波帶來的疲勞。可是各種紛繁煩亂的思緒攪著她,使好根本沒法合上眼。離念書的學堂這麽近,那個給她終生難忘的“翠微園”隻隔兩條街,好象舉步就能趕到。往事歷歷在目,她似乎又看見了“筱西湖”池水中的倒影,那個高個頭,寬額角,渾身上下煥發著一股勃勃英姿的小夥子。當然,她也仿佛回到了那時,心裡又好象有一隻小鳥不安分地跳躍和鳴叫起來。她頓時睡意全消,頭腦的暈旋感也沒有了。她突然從床上跳下來,打開窗子,又對著後面圍牆的小門看了許久。這時,她仿佛聽見太空中傳來了一聲聲摯熱的呼喚。她用心中澎湃的渴念回應了空中的呼喚,臉色慚慚紅潤起來。又過了一會,三小姐終於象有人牽引著她一樣,毅然地走出了小屋,沿著甬道朝圍牆中的後門走去了。

  在她跨出房間的那一瞬間,她忽然聽到周圍響起了一片“隆隆”的聲音,象是悶雷一般,可四周非常靜謐。她以為是耳鳴的聲音,又毫不遲疑地往前走去。可那種象是車輪碾壓的聲音又“隆隆”響了起來。三小姐這次沒去管它。響過一會,聲音終於偃旗息鼓,陽光在綠茵茵的草尖上調皮地閃爍,象一個稚氣十足的孩子,倒讓三小姐心裡有幾分快樂和親切。

  走到大街上,三小姐才象一只出籠的鳥兒,有了種自由和無所顧忌的感覺。她也說不清為什麽,完全受一種宿命力量的支配,徑直朝“翠微園”走去了。

  她相信在那兒,一定會碰上燕堯山。

  走到“翠微園”,她才覺得心“咚咚”地跳得十分厲害,好象是去做賊一般。這時她想:“我這是去幹什麽?即使見著了燕堯山,我又能怎麽樣?”這樣想著,三小姐就遲疑地放慢了腳步。她朝四周看了看,感到行人投向她的目光,都充滿了詫異和懷疑,似乎人們都已經知道她已成為了一位少婦,一位知事老爺的偏房,現在卻要不顧綱常倫理,冒天下之大不韙去見情人,這可是一件要被萬人唾罵、於家法族規和禮教名節都不容的事呀!可是她已經走出來了,另一種渴望象魔鬼一樣,在驅使引誘著她。她隻猶豫了那麽一會兒,終於還是順從了魔鬼的指揮,雙腳一抬,邁進了園子的大門。

  遠遠地,她忽然聽見了一陣熟悉的洞蕭聲,從“筱西湖”那兒傳了過來。蕭聲如泣如訴,柔腸百結,三小姐的身子仿佛被什麽刺了一下,不由自主地哆嗦起來。真應了她的預言,燕堯山正坐在“知春亭”裡,背靠亭柱,雙手持蕭,傷感地吹著《霸王卸甲》。三小姐站在池塘對面,她的臉色倏地白了,蕭聲仿佛皮鞭一樣抽打著她,使她的頭腦又一次暈旋起來。她咬緊了蒼白的嘴唇,四周的一切——亭子、燕堯山、池塘乃至天空,都在她噙滿熱淚的雙眼中模糊與變形了,唯有那鳴咽似的蕭聲,十分真實地襲擊著她。她的心激烈而響亮地跳著,自己也不清楚是高興還是痛苦造成的。

  突然,蕭聲戛然而止,燕堯山抬起了頭——他從池塘的倒影中,看見了三小姐。

  在那一瞬間,燕堯山猛地搖了搖頭,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當他終於看清池塘對面站著的,確實是自己的心上人時,他的臉忽地紅了,嘴唇因為巨大的高興而哆嗦起來。他似乎想喊,卻又怕會驚跑了三小姐一樣,隻張了張嘴,沒發出聲音。他聽見自己的心膛在敲鼓,灼熱而急促的呼吸也使他周圍一切都在浮動和盤旋。不過,這是美好的變形,亭閣、池水、假山,一切都罩上了一層光明閃爍的霓虹的色彩,象是傳說中的仙境般美麗誘人。半晌,燕堯山才記起來,一下衝出亭子,口裡叫著:“璧如——”,向池塘對面跑了過去。

  三小姐卻象害怕似的,身子不斷地顫抖。她後退了幾步,似乎想逃離,可後來還是鬼使神差地站住了。

  燕堯山跑到了她身邊,張開雙手,象要擁抱三小姐。但也許是出於年輕人的羞赫,或是礙於禮教,燕堯山很快就放下了雙手,在距三小姐兩步遠的地方站住了,隻一邊粗重的喘息,一邊把深情的目光落到了女友身了。

  “璧如……”燕堯山又顫抖著呼喚了一聲。

  三小姐的身子又恐懼地哆嗦了一下,她感覺到了燕堯山灼熱的呼吸。那縷縷氣息春風般撲到她的臉上,滲進她的每個毛細孔裡,使她心裡產生出一種怪異的感受,象是從燕堯山身體裡,伸出了無數雙看不見的手,用一股不可抵抗的力量在摟著她,把她拉向自己。她隻匆匆掠了燕堯山一眼,就把臉背過去。在那一刻,三小姐仍然想逃走。她知道,盡管和燕堯山沒發生什麽,可於禮教法規已經大大不容。再這樣下去,必定會陷入一道深淵裡不能自拔。可是,對於愛的強烈的渴求,又使她不願意失去這難得的機會。她愛燕堯山,和他在一起,她和他的心靈就能產生巨大的震顫和相互吸引。這是她和覃光第在一起時,從來沒有過的感受。她和覃光第在一起的厭惡,反感乃至不堪忍受的痛苦,都成了她百倍珍惜眼下這難得的幸福的催生劑。她什麽也不求,甚至沒有一點肉欲的希望,只是想把所有的力量都用來把持這種靜止的、不吐一字而又情真意切的相互的對望中,這便是一個女人期待的幸福。

  燕堯山又往前走了一步,他的手再次痙攣地舉了起來,又膽怯地垂了下去。他想擁抱她,象長久的期待過後而不願再讓她離開一樣,他想讓她成為自己的一部分。他望著三小姐那半張側面的臉龐,和耳垂下一段白皙細嫩的頸項,一陣暈旋的感覺潮水般襲來。眼前,他似乎已經沒有了知覺,一切讓他空虛和淒涼的過去都讓眼前這個突然出現的女人,給趕得無影無蹤了。看著她嬌美的身子,嗅著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淡淡的氣息。燕堯山頭腦裡閃過一種模模糊糊的欲望,這欲望當然不全是精神的,這欲望使燕堯山承受了比三小姐大得多的心靈的折磨與痛苦。

  兩人就這麽靜靜地站著,時間好象在這兒停止了腳步。她們沒有肉體的接觸,卻能分明感到對方有什麽東西,都深入了自己身體內部。都好象一開口說話,這種靜謐的互相凝望,就會變成洶湧澎湃的愛的激流將雙方淹沒一樣。因此,他們只能這樣相互粘著又相互分離。

  也不知過了許久,燕堯山才激動地說了起來:“璧如,你怎、怎麽現在才來上學?我天天到你們學堂裡找你,還以為你不來了呢!”

  三小姐的肩頭又顫抖了一下,她的目光緊緊盯著塘中的“思春亭”的倒影,緊咬著嘴唇以抑製著內心的悲慟。

  燕堯山沒注意觀察三小姐的神情,只顧興奮地往下說著:“我天天在這裡等你,終於把你等著了……”

  三小姐忽然發出了一聲長長的、壓抑的抽泣聲。

  燕堯山這才發現三小姐的反常,急忙打住了剛才的話,吃驚地問:“璧如,你怎麽了?”

  三小姐用更傷心的抽泣回答了燕堯山。

  燕堯山象是感到有大變故即將來臨一般,刷地白了臉。他也顧不得什麽了,一下扳過了嚴璧如顫動的肩頭,瞪著大眼不解地繼續追問:“究竟發生了什麽事,璧如?你快告訴我呀!”

  三小姐又抽搐了一下,才從咬緊的牙關裡迸出一句短短的話:“我……我嫁人了!”

  “什麽?”燕堯山驚叫一聲,手中的洞蕭掉在了地上。接著,他仿佛被雷擊中了一般,張開“O”型的嘴唇,定定地看著三小姐。

  嚴璧如仍沒看燕堯山,隻顫抖著又重複了一遍,說:“我嫁人了……”提到嫁人,三小姐霎時明白了過來。她象是要爬出正在下陷的墮落的深淵,又象是不給燕堯山造成更大的痛苦,猛地轉過身,朝公園門口跑去了。

  半天,燕堯山才回過神。眼前,已經沒有了他所愛的人。他朝四周看了看,好象三小姐就躲藏在哪個角落裡,又會突然降臨一般。他的目光無神地四顧良久,才喃喃地、痛苦地叫著:“璧如!璧如……”,無力地癱坐在了水池旁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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