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你是他的深愛
隨著秦隱一聲怒喝,周遭一切,似乎都安靜下來。
眾人齊刷刷向他們看來。
容姝冷眼望著他,眼底的憎惡,不加掩飾,直接暴露出來,刺得秦隱臉色赤白,下頷緊繃,臉頰的肌肉顫動,似在極力的壓製某種情緒。
再淡然,因她的憎惡而不鎮定。
再胸有成竹,也敵不過她親口允婚。
所有的自信,頃刻間,煙消雲散。
她的眼神不會騙人,她對蘇璃上心了,所以松口要把自己交付給他。
但是,蘇璃,又怎得能給她幸福?
她根本就不愛蘇璃!
對,她不愛。
秦隱仿佛找到一個站得住腳的借口,朝前跨幾步,站在二人的身邊,成三角對立。
蘇璃防備的盯著秦隱,眼底透著濃重的敵意,甚至有一絲挑釁。
毫不猶豫,將容姝護在身後。
氣氛凝重,一觸即發。
秦隱看著他護犢子的模樣,眉心皺成‘川’字,移開視線,目光落在容姝身上。一字一頓,陳述他所認為的事實:“姝兒,你不愛他。”
“不試試怎麽會知道?”容姝輕輕推開蘇璃,與他比肩而立,溫婉得體的笑意,輕軟柔和的語氣,宛若三月春風,“他對我這般好,我愛上他,是遲早的事。”
她的話,如同利刃,將他寸寸凌遲。
她柔軟溫情的眸子,注視著另一個男人。令他暴怒,卻又無能為力。
秦驀的心整個像被掏空似的,空洞,疼痛。
每一下的呼吸,都是那般的抽痛難忍。
“姝兒,別意氣用事,婚姻並非兒戲。”秦隱艱澀的開口,他一直以為,他們終會言歸於好。
這一刻,他不確定了。
惶恐自心中升起,秦隱突然手足無措。
“姝兒,稚兒、逸兒很喜歡你,我,我也會對你好,不會再像以前,你能否給我一次彌補的機會?過往的一切,我們都忘了,好不好?”秦隱如今最大的籌碼,便是秦稚、秦逸,縱然利用孩子挽回可恥,但是他至少因為孩子還有一線生機!“姝兒,你嫁給旁人,稚兒、逸兒會很難過。”
容姝眼簾微垂,眼底的神色不可窺探。
秦隱心中更加忐忑,她這般模樣,他很不安,隱約感受到是不好的預感。
果真,容姝抬眼看向秦隱,眼底一片平靜,帶著淡淡的諷刺,她的話如鋒利的針刺扎在他的心口:“秦隱,誰給你的自信,你改了,我便要接受你?秦逸、秦稚是你的兒子,非我所出,他們難過與否,與我何關?你作為他們的父親,放任他們將我視作你的女人,他們的母親,這本身就是你的錯。我並未追究你因此對我造成的困擾,而這不是你得寸進尺的仗持。我只是憐惜他們年幼失怙,僅此而已。”
曲雅閣,鴉雀無聲。
秦隱臉上的神情迅速凍結,臉色愈發蒼白,幾乎連那故作淡然的笑都掛不住。
“我有新的生活,還望秦二爺莫要打擾,再說莫名其妙的話,引起不必要的誤會。”容姝過來送糕點,本打算勸慰秦驀莫要多飲酒,容易傷身,大姐姐在斷然不愛見他這模樣,如今這曲雅閣氣氛不對,她這話怕是沒機會再說,她一刻也不想多留。
秦隱猛然抬眼,眸色深沉似海,薄唇血色盡褪。
“當真,沒有機會……”秦隱心中仍是不甘,話未說完,便被回過神來的蘇璃截斷。
“秦叔叔,你這人對女人渣也就罷了,連對外勉強過得去的品行也要丟了?小容容說的話,你聽不清楚明白?你還沒有斷奶麽?利用兩個小娃娃追女人,幼稚不幼稚?找什麽女人,快找你娘去……小容容……他要打我……”
蘇璃見秦隱額頭青筋爆鼓,攥緊的拳頭哢嚓作響,一溜煙藏在容姝身後,可臉上卻並未出現與他行為一般害怕的神色,笑容中帶著挑釁。
秦隱松開緊握的拳頭,勾唇一笑,眼底毫無一絲笑意,冷冷地看向她身後的蘇璃,“你會後悔。”
容姝不想理會他,看一眼蘇璃,往外走去。
蘇璃乖乖跟著走了。
秦隱唇邊嘲諷的笑意消退,神情冷的駭人,緊緊盯著那成雙的身影漸行漸遠。
而遠去的二人,蘇璃像做錯事的小朋友,低著頭,安安靜靜跟在她的身後,並不敢胡亂開口。
容姝掃一眼四周的環境,看著四下無人,停下腳步。
蘇璃離她有幾步遠,一言不發。
“知曉錯了?”容姝開口打破沉寂。
蘇璃飛快看她一眼,低下頭,又像沒看夠,接連看了好幾眼,忙不迭點了點頭:“小容容,我不該招惹他,給你添麻煩。可是,我不喜歡他找你。”
容姝硬下的心腸,見到他這副模樣,隻得歎息一聲:“我知曉你是在維護我,只是那是我與他的陳年舊事,你不適合摻合進來。”
蘇璃想辯解,她的事,便是他的事。可面對容姝波瀾不驚的眸子,泄氣一般,抿著唇角。
容姝看著他委屈極了的模樣,摸了摸他的腦袋:“好了,我做了你愛吃的龍須糖。”
蘇璃依舊無精打采。
容姝卻不再多說什麽,帶著他去廚房。走了一段距離,發現蘇璃並未跟上來,“阿璃。”
蘇璃小心翼翼的問道:“小容容,你在曲雅閣說的話,認真的麽?”
容姝一怔。
蘇璃見狀,莫大的恐慌席卷而來,陡然拔高聲線:“我不管,你說了兩遍,我當真了。今天我還有事,龍須糖先存在你這裡,到時候你帶著它來娶我。”
每回容姝給他做龍須糖,都是有事哄他。他怕那只是她隨口一說罷了,捧著龍須糖給他,然後說那只是不得已為之。
容姝還未回神,蘇璃已經不見蹤影了。
而許久不見容姝出現的蘭陽,找了過來,看著她呆立著出神,眼底蘊含著一絲笑意。蘇璃最後那句話,聲音太響亮,想聽不見都難:“你同意了?”語氣裡帶著一絲不可思議。
容姝點了點頭:“他怕我反悔。”
蘭陽道:“秦隱不是輕易放手之人。”
她在秦隱眼中看見了當年的自己,對褚明衍執迷不悟的自己。
好在她遇見了柳自清,帶著她從黑暗狹小的世界裡走出來。
想起柳自清,蘭陽眼角眉梢處透著幸福。
容姝靜靜地望著豔光照人的蘭陽,眼底浮現一抹傾羨,腦海中蘇璃委屈的模樣一閃而逝,嘴角不禁微微上揚。
“我離開太久,先去找母親,未免她擔心。”容姝覺得蘭陽甜蜜的笑,著實灼眼,別開頭道:“有大姐姐的消息,互相通知。”
蘭陽嗯了一聲:“好。”
——
一場宴會落幕。
容姝與柳氏一同回輔國公府。
老夫人想柳氏,留她在柳府留宿一夜。
容姝酒樓有事還未處理完,便先回輔國公府。
馬車緩緩停下來,香卉率先下馬車,將木梯放好,轉身去敲門。
容姝聽到開門聲,撩開簾子準備下馬車。忽而,一道人影攜帶著熟悉的氣息,直掠而來,修長有力的臂膀掐著她的腰肢,往裡一帶,二人姿勢曖昧的坐在一起。
容姝心跳被驚嚇得漏跳一拍,驚魂未定。回過神來,臉冷了下來:“放開!”
秦隱的手更緊了幾分,下巴抵在她柔順的長發上。馥雅體香,嬌軟的身軀,令他心神馳蕩。
聽她嬌喝一聲,秦隱非但沒有撒手,反而抱得更緊幾分,身上仿佛點了火,渾身滾燙。
“姝兒,我錯了,你如何懲罰我都行。隻一點,別嫁給其他的男人,好麽?”秦隱聲音沙啞,他有耐心等她原諒,等她回心轉意,可卻沒有辦法容忍被別人捷足先登!
他的掌心很燙,腰際的皮膚似要被灼傷,容姝狠狠一推,他紋絲不動。
“好,你現在馬上離開這裡,今後別出現在我的面前!”容姝內心很抗拒他的靠近,奈何她的力氣,敵不過秦隱。
“姝兒,你別折磨自己,折磨我了,我們言歸於好。可好?母親一直為你的終生大事憂心,我……”
“秦公子,我想有兩點需要與你說清楚明白。第一,我母親請你尊稱她柳夫人。第二,我們沒有可能,我很忙,沒有閑工夫為這無趣的事來折磨自己。並且,我很快就能夠解決終生大事,讓母親心安。現在,請你立刻馬上離開我的馬車!”容姝一口氣說完,見他神色驟變,卻沒有離開的打算,一根一根的將他掐在腰間的手拿開,頭也不回的走下馬車。
秦隱立即追出來,容姝側頭,意味深長的笑道:“秦公子,你不怕大黃盡管跟著我便是。”
秦隱臉色鐵青,滿腹鬱氣。
並未因她的話而止步,反而上前幾步,手指輕輕挑起她垂落一縷青絲別至耳後,容姝觸電一般退開。
秦隱目光隱晦,緊拽著她的手腕,將她拉進懷中,一眼看進她的眼底,並非她所表現的無動於衷,此刻裡面布滿驚慌。
溫熱的手指撫上她受驚的眼睛,低頭試探的吻上她的紅唇。
“啪——”
容姝一巴掌落在他的臉上。
秦隱臉色一僵。
容姝看著自己的手心,愣了愣,抿緊嘴角,抽出自己的手。
秦隱緊盯著容姝,她眼底的變化,令他心驚,當即解釋:“姝兒,我不是故意的……”
“大黃,給我咬死那登徒子!”香卉敲開門,便見到秦隱掠進馬車,當即不妙,便跑回府裡放狗。
“汪汪——”大黃朝秦隱凶神惡煞吠叫,飛撲而去。
秦隱自袖中掏出一物,快速扔向一邊。
大黃撲咬上秦隱的一瞬,生生掉轉方向,‘啊嗚’一聲,叼起地上的肉骨頭。
容姝:……
香卉:……
秦隱臉色放松。
香卉恨恨的咬牙,瞪秦隱一眼,真夠無恥!
“大黃,你這叛徒,怎得能吃他的東西,上面塗了毒藥,毒死你!”香卉非常氣憤,平日裡好吃好喝伺候它,結果一根破骨頭就將它收買了!
一人一狗,追逐起來。
容姝用力揉了揉眉心,看都不看秦隱一眼,快步進府。
秦隱來找她的時候,便記起這一條狗,過來的時候,從廚房裡拿了一根肉骨頭。
效果甚佳!
指腹摸著唇瓣,眼底湧出一絲笑意。
一如記憶中甜軟。
——
秦驀自酌自飲,直到散宴,身邊空了幾壺酒。
臉色冷淡,漆黑的眸子宛如深秋的湖水不起波瀾。許是飲酒的緣故,眸子裡多了分清透,一眼見底,似乎能看到一絲平日裡不可窺視的寂寥。
直到曲雅閣的人散盡,秦驀腳步穩健的離開。
牽過馬匹,翻身跨上馬背。
一旁靜靜候著的馬車,簾子掀起來。一抹寬廣如雲的袖擺迎著晚風飄曳,面如冠玉的清雋面容,映入秦驀的眼中。
晚風拂面,玉傾闌聞到風中一股子清冽酒香,皺眉道:“又喝酒了?”
秦驀不理會他,瞥一眼,揮鞭策馬離開。
“主子?”車夫詢問玉傾闌去何處。
“跟著他。”玉傾闌慵懶的靠在迎枕上,這近半年來,他身體已經大好。
余海那邊,形勢穩定,無須他再留在那裡。
謝橋不告而別,秦驀的狀態,他不放心,便跟著他回京。
除了偶爾消失個半月,其余時候,都是沉默寡言,獨來獨往。
見他安然回府,玉傾闌準備離開。
忽而,秦驀如鬼魅般出現在馬車裡。
玉傾闌一怔,這是幾個月來的頭一次,不由坐直:“有事?”
秦驀疲倦的靠在車壁上,斜睨他一眼,啞聲道:“日後別跟了。”
玉傾闌覺得稀奇,他是想通了?
“不想看你這張臉。”
玉傾闌眉心微跳。
“膩煩。”
玉傾闌被他這理由氣笑了:“你以為我想出現在你面前?怕你喝死了,小師妹回來問我要人,我如何交代?”
話音一落,馬車裡的空氣瞬間凍結。
秦驀猛然睜開眼,黑暗中,目光如刀。
玉傾闌懶散的靠在大迎枕上,緩緩地說道:“不願意面對,這也是事實。以我對她的了解,若無情況,她不會不回來。就算事情生變,她也會在生孩子前趕回來,讓你看著孩子……”出世。
“閉嘴!”秦驀暴戾之氣橫溢。
頃刻間,他消失在馬車裡。
玉傾闌望著晃動的簾子靜靜地出神,良久,苦笑一聲。
小師妹,這一回,怕是將他得罪狠了。
“回府。”
馬車緩緩朝榮親王府駛去。
——
郡王府。
安靜地令人窒息。
秦驀喜靜,又怕靜。
站在無字樓前,秦驀盯著黑暗的屋子,不似以往,無論他回來多晚,都會有一盞昏黃的燈火。
那才像一個家。
有她才是家。
此刻,這森然肅靜的府邸,就像一座墳,死氣沉沉,毫無人氣。
他一刻都不想多留。
轉身,秦驀朝府外而去。
並未得到過溫暖,如何他都覺得都一樣。
可得到過溫暖,便會貪戀,留戀,再也承受不住孤寂。
身形晃了晃,秦驀大掌撐在樹乾上,穩住身形。眼前似出現重影,狠狠捏了捏眉心,靠在樹乾上,等眩暈過去,望著如幕布一般的夜空,終究是提腳邁向無字樓。
推開門,黑魆魆,伸手不見五指。
秦驀倒在榻上,闔上眼,手背搭在眼睛上。
黑暗中,冷清的屋子,無端透著寂寥的冷。
秦驀腦海中不期然閃現她一顰一笑,一嗔一怒。
就在他身下躺著的這張美人榻上,她嬌軟的身軀依偎在他的懷中,耳鬢廝磨。
秦驀猛然翻身坐起來,大步朝內室而去。
驟然,腳步一頓,漆黑冷寂的眸子裡滲出絲絲駭人的戾氣,冷笑一聲,帶著嗜血。凌厲的出手,扣著躺在床榻上之人的肩膀,朝地上狠狠摜去。
下一刻,動作僵硬,維持著他往下拽的姿勢。
那一聲嚶嚀,令他神魂俱震。
血液逆流!
不過片刻,猛然收回手,毫不留念,大步往外走。
“秦驀?”
床上的人吃痛,從睡夢中醒來,昏沉間,看到那一道熟悉的身影,坐起身來,緊緊追隨著那一抹漸遠的身影。
“秦驀!”
溫軟熟悉的嗓音,輕如鴻羽,於他來說,卻震耳欲聾。
秦驀腳步一頓,腳步更快了,轉眼消失在洞開的門口。
秦驀站在空曠的庭院裡,夜風拂面,他更加清醒。
心口仿佛活過來,砰、砰、砰劇烈的跳動。
目光落在手心上,他方才那一抓,手心溫熱的觸感,如記憶中一般柔滑細膩。
緩緩側頭,望向無字樓,安靜毫無一絲動靜,仿佛他方才所碰所見都是錯覺。
秦驀面色緊繃,下頷微收。無聲冷笑幾聲,透著一絲嘲弄,快步去往書房。
而漆黑無光的屋子裡,床上那道身影,盯著空蕩蕩的門口,久久回不過神來。
肩膀一陣刺痛,她回過神來,掀開被子。緩慢地,笨拙地,移動著。
腳踩在柔軟的絨毯上,摸索著到桌邊,點燃燭火,昏黃的燭光溢滿室內。
一張清秀的面容顯現出來。
謝橋巴掌大的臉,比她離去前要清瘦,圓潤飽滿的下巴,如同削尖一般。臉龐上,氣色並不佳,十分的蒼白。身材纖細,只有那腹部大的出奇。
不過站了片刻,謝橋雙腿便如灌鉛,沉重酸痛。
她一刻也不想站著,隻想快點躺下。
可是,她此刻有更迫切的事情想要去做。
她感受到秦驀對她的冷淡。
緩緩朝門口走去,扶著門框踏出門檻,便聽見‘嘭’地一聲聲響,震得她手上的門框都仿佛抖了抖。
謝橋緊緊抿著顏色很淡的唇,緊了緊手指,雙手撐在腰際,朝書房而去。
“郡王妃——”
明秀聽到動靜,披著衣裳,自碧紗櫥出來,看見謝橋穿著單薄站在門口,不由一驚,快步走來。
“春寒料峭,您小心受涼。您如今的身子,半點都不能馬虎——”明秀睨一眼書房的方向,心中了然:“天大的事兒,都要穿好衣裳,也不會耽誤正事。”
“明秀,他很生氣,我不知他願不願聽我解釋。”謝橋原本十足的把握,可隨著行程一而再再而三的推遲,連年節都未曾趕上,她心裡便愈發忐忑不安。
如今,從秦驀方才的表現看來,他是怨她的。
當初她信誓旦旦,最遲兩月,不顧他意願,頭也不回的走了。
一句話也未留,隻叫他等。
如何能不生氣?
她就怕,她的解釋來的太遲,他再也不願意原諒她。
明秀看著她本就蒼白的臉色,愈發白了幾分,幾近透明。連忙寬慰道:“郡王妃,不會的,您是為郡王求得解藥,他會理解您的一片苦心。更何況,您是他的深愛,那般在意您,最多氣幾日,您哄一哄,定會原諒您。”
謝橋苦笑一聲,她怕是傷他的心了。
“明秀,你扶我過去。”
謝橋心裡拿定主意,無論結果如何,她現在便去與他解釋清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