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時間飛逝,冬去春來。
柳府裡,熱鬧非凡。
柳自清能力卓絕,解決漕運賦稅一事,皇上當朝褒獎,聲名漸起。
蘭陽心中高興,舉辦宴會。
他算是後起之秀,仕途之上,地位絕不止眼前如此。
朝中大臣,皆對他起籠絡之心。
大半攜夫人前來。
蘭陽長袖善舞,在各位夫人中周旋、交好。
容姝跟著柳氏,並不與那些個貴女坐在一旁,如局外人一般,遠遠觀望。
柳氏歎一聲:“姝兒,你與她們並無差別,為何不與她們交好?”在她的心裡,容姝依舊是深閨中的女兒,和離的身份,並不會成為她交際上的阻礙。相反,她如今過的有滋有味,渾身散發出的光彩極為耀眼奪目。
出色的表現,成為她的驕傲。
這半年多來,她的酒樓經營的很好。
身邊不乏有出色的青年才俊,柳氏幾乎都要忘記她曾經成過親。
只是,容姝並沒有要再嫁人的想法。
這成了她的心病。
容姝溫柔沉靜,臉上始終蘊含著淺淡的笑容。對誰都是一副笑臉,不顯過份親熱,也不令人生厭,頗為親和,標準的社交笑臉。
這半年的磨練,喜怒不再寫臉上,變得圓滑。
走出酒樓,便會靜靜地放空自己,恢復本真,不願再多廢心思與人打機鋒。
甚至,很厭惡她們攀比、明爭暗鬥的做派。
以前不喜歡,身不由己,不得不壓抑自己,融入她們的圈子裡。
如今,她早已不是當年的她。不必為了博得好名聲,為今後成親鋪路,可以隨心所欲。
容姝手指撫弄著圓潤如粉貝的指甲,眼角上挑,眼底笑意流轉:“母親,我成日裡與人打交道,好不容易清閑下來,您就讓我靜一靜。”
柳氏看著就像變了一個人的容姝,依舊不適應。愈發慈祥:“姝兒,母親懂你如今的想法,只是你總歸是要嫁人生子。歷來男人主外,女人主內,這些個小姐,你再不喜,與她們交好了,日後她們婚配的人,於你今後的夫家並無壞處。母親這般說,雖然勢利了,可卻是生存規則。”
容姝知道她不嫁人生子,母親不會同意,甚至只是以為她受傷,暫且躲避罷了。長久以往,思想總會改變。
“我昨日研製菜譜到很晚,很疲倦,只怕會怠慢她們,得罪了人。”容姝見柳氏流露出擔憂的神色,嘴角翹了翹,挽著柳氏的手臂:“母親,您說的我都懂,這一生還很長,聚會很多,不差這一日。”
柳氏如何聽不出她的敷衍?也便隨她去了。
容姝松一口氣,遠遠瞧見蘭陽過來,心中失落:“大姐姐一去多時,不知何時回來。算一算,快要生了?”
冷不丁提起謝橋,柳氏失神片刻,惆悵道:“該回來了。”
謝橋不在京城,郡王鎮壓倭寇,在余海建造勢力,與康緒形成對立,誰都不敢輕舉妄動。
回京之後,勢頭不減,聲勢浩蕩。
一枝獨秀,風頭隱隱蓋過榮親王。
太子心懷芥蒂,可卻需要秦驀這一把利劍與榮親王抗衡。況且,秦驀與淮陰侯關系親近,褚明衍與他深交,太子再不滿他風頭大盛,也隻得忍了。
容姝臉色也漸漸變得難看,不悅的說道:“太子太過分,姐夫將他地位鞏固,他卻給郡王府塞一個女人。”
為了局勢,秦驀將人帶回郡王府,令人監視,不曾收房。她一直在替謝橋盯著,秦驀的品性她很放心,只是那個女人……
真是一言難盡!
柳氏眼底閃過冷意,也記起那個女人。當時聽聞風聲,容生滿面怒火衝去郡王府,她怕他生事,急忙趕去,見到那個女人,大吃一驚。
太子旁的手段沒有,這些個邪門左道,會的不少!
“這孩子一聲不響的離開,好在郡王心裡眼裡只有她,年節該周到的一樣不少,絲毫怨言也無,隻望她別辜負郡王一片赤誠。”柳氏覺得一個男人能夠做到郡王這個份兒上,當真是難能可貴。
畢竟這四個月來,京中明裡暗裡流傳著謝橋是跟著一個男人跑了。
郡王卻是並不相信。
哪個男子,能做到他那個地步?妻子在身邊,亦是妻妾成群,何況謝橋並不在身邊?
輔國公府一有事,不必相求,鞍前馬後。
“母親不必憂心,大姐姐是個有福氣的。”容姝寬慰柳氏,蘭陽已經到了跟前。
蘭陽問安後,詢問道:“柳夫人,您有容華的消息麽?”
柳氏搖頭。
蘭陽眉宇間染上淡淡的愁緒,往常宴會秦驀與謝橋成雙成對,如今形單影隻,孤身一人。
以往不近人情,腦門上刻著生人勿近。而今,活生生一塊會行走的寒冰,散發著透骨的寒氣,愈發沉默寡言。
“該回來了罷?”蘭陽聽人說謝橋最多離開兩個月,轉眼兩個月過去,依舊沒有半點動靜。又有人傳她會年節前回來,可惜過來的時候依舊不見人影,如今萬物複蘇,春暖花開之際,她還不會回來麽?
再不回來,便要生孩子了。
蘭陽不知謝橋在外到底發生何事了,不過看著如今冷清的郡王府,旁人都不敢輕易進去,仿佛又回到秦驀沒有遇見謝橋時,旁人言傳的修羅場,冰冷森寒,毫無一絲人氣。
大過年,旁的府邸張燈結彩,郡王府卻是一片冷肅,毫無喜慶之色。
他本就不常回郡王府,自從太子塞了個人,秦驀更是鮮少回去,年後怕是一次都未回過。
蘭陽很能夠體會秦驀如今的感受,他不回郡王府,那是因為裡面滿滿都是有關謝橋的記憶。住在裡面,被充滿她的氣息緊密包裹,不會解渴,而是折磨,對她的思念會更甚,內心更空虛。
不見不碰,不想不念,方才不會太過煎熬。
蘭陽不見柳氏與容姝回答,便知他們定然也不清楚謝橋的行蹤。氣氛低迷,蘭陽隻得轉移話題:“姝兒,聽說你機緣巧合,拜師學藝,廚藝上更為精進。隨我去廚房指點廚娘,上回在歸雲樓吃的點心如何做。”
“好。”
蘭陽與容姝並肩而走,去往廚房,要繞過曲雅閣,而柳自清便在此招待男賓。
容姝聽到有人念詞,抬眼望去,四目相對,淡然收回眼神,腳步不慌不忙,踩著小碎步,盈盈嫋嫋而行。
秦隱唇角緊抿,目光直直追隨著容姝的身影。她越淡然,便說明她越不在意了。
最初,她見到他,並不冷靜,與他共處一室,極力克制住想要落荒而逃的衝動。
如今,即便他就在她的身旁,她也會將他視如空氣。
當初的容姝便是條條框框教導下刻板的大家閨秀,溫柔小意,卻無靈氣,並不出彩。
而今一襲素色衣裳,清雅如蘭,秀美如蓮,不慍不火,氣質通透。
秦隱並不否認,他被如今的她吸引。
她在抽身而去,而他卻彌足深陷。
秦隱不由自主,朝她大步而去。
一道身影掠至他的身前,擋住他的去路:“嘿!秦叔叔,您上哪兒去?”
秦隱:“……”
平視著眼前的蘇璃,眉心一皺,他隻比蘇璃大五歲。
蘇璃喚叔叔的用意,無非是在提醒他,他與容姝之間未能修成正果,便是這十歲的年紀差距!
十歲,的確是無法跨越的鴻溝。
可老夫少妻,並不少見。
“方才說進曲雅閣的人,每人必須吟詩一首,您還未吟詩呢。這般走了……不合適罷?”蘇璃手指在腦門上撓撓,烏黑透亮的眼睛,清澈毫無雜質,閃過一絲恍然:“叔叔,莫不是您年紀大了,容易忘事?若不會,我幫您?”
秦隱隨著他一口一句叔,一聲一個您,刺的面龐緊繃。
“讓開。”
蘇璃撇了撇嘴,讓他跑去騷擾小容容?門都沒有!
哥倆好一般,挎著秦隱的肩膀,將他往裡拽:“你要走,先去吟詩……啊……哎唷……”
蘇璃甩出去,跪趴在容姝的腳邊。
蘇璃懵了。
秦隱也僵了。
蘇璃未料到秦隱會對他動手。
秦隱對容姝的出現,始料未及。
“姝兒。”秦隱上前兩步,動作陡然一頓,眼底的溫度漸漸散去,緊緊盯著容姝,看著她將點心遞給身後的小廝,蹲下來將蘇璃攙扶起身,掏出香軟的錦帕給他擦額頭蹭上的灰塵,身側的手攥緊拳頭。
蘇璃滿腹委屈,撒嬌道:“小容容,我頭磕懵了,好像又要變傻了。你親我一下,我看看能不能認出來是你。”
“來,我疼你一下。”容姝臉上露出一抹溫柔的笑,看著蘇璃樂顛的噘著嘴湊上來。容姝伸手,擰著他的臉轉一個三百六十度的圈。“疼不疼?”
“噝——”蘇璃倒抽一口冷氣,歪著腦袋,嘴裡喊著:“疼疼疼——”
容姝松手,語氣溫和:“誰方才疼你?”
蘇璃淚眼汪汪,委屈的扭過頭:“小容容是欺負我傻麽?我又不瞎,別人敢動我一根頭髮絲,我咬的他躺屍。”揉了揉臉,可憐巴巴道:“我隻給我女人欺負,小容容你好像很喜歡欺負我,你是喜歡我又心口難開嗎?你娶了我,給你往死裡欺負。”
容姝面對他不著調的表白,早已麻木,幾乎每日都要上演。
可今日不同,不知為何,聽著他這一番話,心口卻是微微一動。她方才是故意為之,眾多人面前,他定會臉面掛不住,今後對她歇了心思。
可他卻是無論在何處,眼底至始至終,只有你一個人。其他人,如同虛設,他又如何會在意?
這半年來,她高興,他默默在身邊,安安靜靜。她不高興,他便會變著法兒逗樂她。她發怒,便會湊上自己的臉給她打,小聲的說:“我可怕疼了,小容容,你輕點呀。”
她並非鐵石心腸之人,會為之動容,態度漸漸軟化。
“小容容……”蘇璃眨巴著眼睛,看著容姝眼底似有水汽凝聚,眼底有著懊惱,無措的說道:“你別哭啊,我……我就是胡亂說說……”
容姝打斷他的話,微笑道:“要我娶你,你嫁衣繡好了?嫁妝備好了?”
蘇璃傻眼了。
容姝手指戳著他發紅的臉頰,她想賭一次,嫁給他,他定不會讓她輸?
“繡好了,我就來娶你。”容姝目光透過人群,落在角落裡的秦驀身上。或許她是羨慕秦驀與謝橋之間的感情,也想要找一個疼愛自己的人。
酒樓生意興隆,他就算不事生產,也夠他們糊口。
蘇璃高興瘋了,他沒有想到容姝會突然答應了!腦子裡似有火花炸響,火樹銀花。
“小容容,你,你是答應了?”
“姝兒!”秦隱急怒交加,大喝一聲:“你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