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該救誰?
治好你的腿為條件。
於季雲竹來說,的確很誘人。
只是…
季雲竹看著謝橋胸有成竹的自信笑容,心中惡念湧現,想要摧毀,“我的腿,換秦驀一條命劃算。”說話間,望著謝橋看似平靜的眼眸下,暗流湧動。見她為之變色,眸子裡一抹極淺極淡的笑劃過:“我癱了二十幾年,早已習慣,能不能行走真的已經不重要。”
“比起這雙腿,我更感興趣的是秦驀的死。我很想感受下,你當初聽聞我的死訊時,心中是何等暢快的感覺。”
“我聽說郡王妃有孕在身,在此說一句恭喜。”
“我突然想到一個好玩的遊戲,你想要救秦驀也不是不可,一命換一命,我要你肚子裡的來換。”
季雲竹每說一句,看著謝橋的神情變化一點,心中越暢快,說的話更惡劣!
品嘗著茶水,姿態悠閑地欣賞謝橋的表情。
“這一年來,今日我終於找到自己的樂趣,看著你痛不欲生,我便越快樂,你說我憑什麽犧牲自己的快樂成全你?我可沒有英勇就義的精神。”季雲竹臉上始終掛著笑容,只是笑容裡透著森冷,令人毛骨悚然。
謝橋纖細的手指緊緊握著茶杯,雪白的皮膚下脈絡清晰。這一刻,仿佛能夠感受到血液逆流而上,四肢冰涼。
她知道,季雲竹渴望腿治好。
可他的仇恨更激烈瘋狂。
謝橋穩定心神,鎮定自若道:“季公子比我年長,說的話定然深思熟慮,我說的話半個月內隨時有效,今日隻當我請你飲茶。我們之間誤會太深,你可以好好回去考慮考慮,我知道季公子對你祖父的列國志很感興趣,定然想親眼走一走他們走過的山河,看過的景致,我先告辭。”
季雲竹看著她收斂神態,慢條斯理的開口,一字一句,直戳心窩。不禁冷笑一聲,她憑什麽一副他意氣用事的口吻?自以為了解他?
謝橋感受到他有一瞬膨脹的怒火,轉瞬被他壓抑住。
謝橋走到門口的時候,腳步忽而一頓,回首對季雲竹笑道:“對了,魏青給你的手劄,你可有看?”
季雲竹心中一驚,陡然看向謝橋。
“莫要白費功夫,如何醫治你雙腿的辦法,我熟記在心之後便已經毀了。”謝橋好心的提醒道:“只有半個月……不……只有十天給你考慮,半個月後,我便要回京了。”
季雲竹搭在膝蓋上的手驟然收緊,陰冷的眸子裡一片陰鷙。
魏青的確將謝橋親筆記錄的手劄給他,而他也全都翻看,不得不讚歎她的醫術之高絕,令人望塵莫及。他也從中學到良多,只是並沒有他想要的東西!
地皇草麽?
季雲竹桀桀笑了幾聲,目光詭譎。
謝橋聽到笑聲,回頭看一眼門扉緊閉的雅間,目光沉斂,她早該要想到魏青是季雲竹的人。
謝橋並不急著回府,而是在酒樓一樓角落裡坐下。
店小二上了茶點。
明秀斟一杯茶,放在謝橋的手邊。
謝橋端起花茶,鼻端輕嗅,芬芳怡人,淺抿一口,入嘴微澀,余味甘甜。
“郡王妃,您還約了旁人?”明秀東張西望,並沒有熟悉的面孔。
謝橋但笑不語。撚起一塊糕點放在嘴裡,耳邊傳來一道壓低的聲音:“聽說余海的霸王海爺,出海歸來,不巧碰上倭寇,殺傷掠奪,佔盡財務。一船的人,只剩下海爺與掌舵的人活著,押回康大人的府邸裡。”
謝橋手裡的糕點捏碎,回頭望去,便見另一人道:“我看見了,一箱箱的寶貝,全都是稀罕物,大半抬進總督府,孝敬那些個大人。唉,倭寇橫行霸道,都是海禁鬧的。”
“如果解除海禁,那麽一切問題都迎刃而解。為何朝廷不願意解除?這麽些年,不知派來多少官員,全都無功而返,甚至命喪余海!我看啊,此次來的鄭大人,只怕如往年那些大臣一般,灰溜溜回京城。”
“能回去也是好的,只怕命也會沒了!”那人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眾人一陣唏噓。
謝橋咀嚼口中糕點,彈掉裙擺上的糕屑,陷入沉思。
算算時日,海爺也該回來了。
這時候遇上了倭寇,那麽這次也算是白出海一趟。
目光一沉,嘴角凝著一抹冷笑。真倭寇大抵十之三,從倭者十之七,自海禁起,更為猖獗。
秦驀這段時日早出晚歸,便是為了倭寇之事?
“海爺出事,我們的人沒有接到半點消息?”謝橋不再等季雲竹,起身匆匆回府。
“郡王妃,且慢。”季雲竹喚住走到門口的謝橋,黑衣人將他抬下來,推著他到謝橋的面前:“你提的要求,我考慮一番,同意了。”
謝橋絲毫不覺得驚訝,仇恨熾烈,可腿是他這二十多年的執念。
同樣重要。
魏青是他的希望,而她明確的挑破關系,壓斷他最後一線希望,他知道如何抉擇!
“明日之內,我要見到地皇草。”謝橋放下這句話,便帶著明秀匆匆回府。
季雲竹望著她匆匆離去的背影,嘴角緩緩上揚,露出一抹極有深意的笑。
——
謝橋回到府中,屋子裡空蕩蕩,秦驀還未歸來。
地暖燒著的,散去謝橋一身冷冽寒氣。
藍玉接過謝橋取下的大氅,稟報道:“主子去韓府。”
謝橋點了點頭,看來形勢嚴峻,被搶殺的並非海爺的船,還有另外幾艘船,他想要速戰速決,並不想等下去,便只有早韓勇合作!
韓勇野心勃勃,明面上奉承康緒,可私底下卻是與康緒做對。
他在余海,處處被康緒壓一頭,早已是心有不甘。
若是沒有猜錯,秦驀定是將韓勇拉入陣營,讓他取而代之!
直到傍晚,秦驀一身血腥回來。
直接去往淨室洗漱乾淨,換上一身常服,坐在謝橋的身旁:“海爺救已經出來,安置在韓勇的府中。最近余海會有動蕩,你盡快回京。”
謝橋面色一變:“你動了康成?”
秦驀頷首,面容冷峻:“從他這裡開刀。”
謝橋抿緊唇,看來他一刻都不想忍。開始布置的計劃,不動聲色慢慢將他們的勢力給蠶食,便能夠減少損失。如今,事情都擺在明面上,便會擴大損失。
“京城裡不能等,榮親王已經開始有動作,余海要盡快收復回京!”秦驀語氣凝重,榮親王是趁他離京,京中無人防守之際動手,的確是最佳時機。
所以,他要加快動作!
“五天。”謝橋沉聲道:“五天后我回京。”
秦驀嘴角微抿,他的意思是希望她明日便回京城,她留在這裡始終是危險。可看著她倔強的眼神,心中歎息,她未拿到地皇草,不會甘休!
“我這幾日不會在府中,你別亂走,我安排人保護你。”秦驀面容冷肅,口吻嚴厲。
謝橋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秦驀用完膳,接到消息,便離府而去。
謝橋疲倦的躺在床上休息。
腹中的胎兒已經四個月。
手搭在上面,緩緩闔上眼。
倏然,謝橋猛然睜開眼睛。一動不動,緊貼著腹部的手微微一顫。
聚精會神,去感受。
下一刻,腹部果真有微弱的動靜。
謝橋眼底布滿驚喜,疲倦的面容綻放出一抹笑意,心中充盈著喜悅與感動。
轉瞬,臉上的笑容淡去。
這幸福的時刻,秦驀未能第一時間與她一同分享。
“郡王妃,有人送一個盒子進來。”藍星手裡捧著盒子進來,放在桌子上。
謝橋感受到胎動,秦驀不在身邊,雖然落寞,仍舊振奮。掀開被子起身,打開盒子,裡面躺著一根地皇草。
謝橋嘴角微微上揚,季雲竹如此等不及了。
“你去箱籠裡將壓在底下的碎花布包拿出來,給季雲竹送去。”確認無誤後,謝橋言而有信,將治腿的方法給他。
“郡王妃……”藍玉看到謝橋手裡的盒子時,心裡便有不好的預感:“您將他的腿治好,魏青是您的徒弟,將您的絕學學去,教會季雲竹,他的醫術超越您該怎麽辦?”
“只要他懸壺濟世,不是拿去害人,又有何妨?”謝橋頗不在意,心中很激動,幾味藥算是湊齊了,她迫不及待的要即刻去煉藥。
可她知道,她必須要有足夠的休息。
“藍玉,騰出一間藥房,將藥材東西都備齊,鋪一張床在裡面。我沒有配好藥,除一日三餐外,不許任何人打擾我。”謝橋將藥單子遞給藍玉,便躺在床上,逼迫自己睡覺。
翌日。
謝橋早早的起來,秦驀一夜未歸,安排藍星送來口信。
謝橋理解他,如今是關鍵時刻,若無要緊之事,她不會打擾秦驀。
用完膳,謝橋便將自己關進藥房裡。
若是順利,大約三日便能將藥練好。
而這三日裡,余海一陣動蕩。
秦驀利用特權,調來隔壁兩省軍隊,鎮壓倭寇。
玉傾闌便是利用那枚木蘭花玉戒將康緒調回京城待命。
而他離開的這期間,秦驀勢必要拔出毒瘤。
一旦錯失良機,便唯有廢除海禁。
玉傾闌書案上,壓著廢除海禁的折子。
秦驀未能掌控余海大權,康緒回到余海,這一道折子便會呈遞到明帝案上。
除了官匪勾結之外,其中便是鄉紳與倭寇走私,韓勇便是在清除這一脈。
短短兩日,便已經收復十之五六。
玉傾闌稍稍松一口氣。
秦驀斟一杯酒,灌進口中,渾身散發著冷煞之氣:“打壓收復的都是從倭,真正的倭寇首領,比他們難對付。”
“你想要如何?”玉傾闌為兩人斟酒,端起一杯酒,欲一口飲盡。
白翎插嘴道:“公子,您的身子不宜飲酒。”
玉傾闌淡掃他一眼。
白翎道:“小姐讓您忌口!”
玉傾闌手一頓,聞一聞酒香,卻是沒有再喝。
秦驀睨他一眼,冷冽道:“今夜,乾一票大的。”
玉傾闌笑道:“也只有這一夜機會,康緒得到消息,已經在趕回來的路上,我讓人在半路伏擊,拖延時機。”
“足夠了!”
秦驀走出書房,望一眼北院方向,他今日回來之時,藍玉便告知他,謝橋得到地皇草,閉關在藥房煉製解藥。
如果順利,事態平息之後,她的藥也正好出爐。
如此,正好!
——
藥房內。
謝橋經歷過幾次失敗,終於配好比例。
掌握好火候,手指緊緊握著扇柄,緊盯著藥罐,待熬成半碗水之後,便拿著端走藥罐。
取來材料研磨成細粉,隨後調藥和藥。
謝橋淨手,和丸。
放在銅爐裡煨乾。
將兩粒藥裝進瓷瓶裡,拿著瓦片蓋在火爐上,謝橋將藥揣進袖中內袋,將屋子收拾乾淨,準備去屋子裡洗漱。
等秦驀回來,便能給他解毒。
打開門,便見藍玉慌張跑來,喘息道:“郡王妃,不好了,世子他昏厥了。”
謝橋面色一變,匆匆去往玉傾闌的屋子裡。
屋子裡,一片混亂。
府醫根本就束手無策。
白翎見到謝橋,眼底閃過驚喜,顧不上尊卑,拉著她的袖擺:“小姐,公子快不行了,您快一點,給他診治!”
謝橋看著玉傾闌身上濕透了,冷聲道:“為何不先換一身乾淨的底衣?”
此刻換,顯然又耽誤時機。
謝橋坐在床榻邊,拿著他的手腕扶脈,面色驚變。
赤寒毒!
果真如此!
莫怪他千方百計的隱瞞!
白翎見謝橋面色不對,焦急的詢問道:“小姐,公子他究竟如何了?”
一旁的藍玉似乎有預感,緊張的看著謝橋。
謝橋面色蒼白,眼底閃爍著水光,手指緊緊掐進掌心,看著陷入昏睡中,因痛苦而緊皺的眉頭,心亂如麻。
袖中內袋裡的兩粒藥,宛如千金重。
明明就在之前,她為煉製出這兩粒藥而欣喜若狂。
轉瞬,便是讓人如此的絕望。
為什麽?
為什麽在她看見希望之後,又陷入絕境!
難道,這就是命?
這一切便能夠解釋,季雲竹為何如此痛快的將地皇草與她做交換!
他的情況太凶險,根本不能像秦驀一般,壓製在一處,可以拖延上幾年!
他的氣息,逐漸微弱。
不能等!
藍玉看著謝橋動了,手指探入袖中。心驟然一沉,語氣中帶著一絲急色:“郡王妃,您要三思!”
謝橋仿若未聞,瓷瓶已經落在她的手心。
藍玉失聲道:“郡王妃,世子他的毒沒有這兩粒藥也能解。但是主子他沒有這兩粒藥,他會死!”突然跪在地上,哀求道:“郡王妃,地皇草是榮親王手中拿出來,世子身上的毒也是榮親王所為,榮親王定然能解,他不會眼睜睜看著世子死去。他如此做,就是想要離間你們之間的關系。不要,屬下求求您,不要給,您一定還有辦法,還有其他的辦法能夠讓世子撐著回京城!”
這是藍玉第一次,如此的失態!
如此的哀求!
亦是,如此的絕望。
屋子裡,一片死寂!
白翎面如金紙,他知道郡王也是中此毒。公子也中同樣的毒,而小姐手裡只有一個人的藥!
“不,不是的……王爺他放棄了公子……”白翎目光灼灼的盯著謝橋手裡的瓷瓶,誰都是忠於自己的主子,不希望自己的主子有事。
可是白翎卻沒有抱多大的希望,公子只是小姐的師兄。而郡王才是小姐的夫君!
孰輕孰重?
“小姐……”白翎喃喃的喊道,心中不願意放棄,哪怕只有一絲希望!
謝橋知道,她無法將玉傾闌棄之不顧。
他們能夠想到的,榮親王只怕早已想到,他恐怕早已將所有的退路堵死。
玉傾闌是死是活,全在她一念之間。
對於榮親王來說不是忠於他的兒子,於他來說只是廢棋而已。除了玉傾闌,他還有其他的兒子!
毫不猶豫,倒出藥丸,塞進玉傾闌的口中。
刹那,藥丸落入藍玉的手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