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好戲
秦隱怔愣住,似乎被這狗的突然出現驚呆了。
下一刻,狗撲上來的一瞬,秦隱身形瞬移至數米遠。
嘶啦——
秦隱袍擺不能幸免,他再快,瘦高大黃狗尖利的牙齒咬住一抹袍擺,撕裂下來!
秦隱臉黑了。
看著大黃狗嘴裡掛著一塊錦條,迎著寒風飄舞,一雙大如銅鈴的眼睛,虎視眈眈瞪著他。
秦隱臉色極為難看,臉部肌肉抖動,咬緊後牙槽,雙眉緊蹙。
之前柳氏命人自莊子上帶一條土狗來,原以為是隨口一說,卻不知是真的!
“汪汪——汪——”
大黃狗對著秦隱狂吠,凶相盡顯,做出要撲過去的樣子。
容姝看著站在她身邊的大黃狗,微抿的嘴角帶著一絲笑意。
她並不知府裡養著一條狗。
如今看來,母親似乎不願意與秦隱有任何的牽扯,所以用一條黃狗來對付他。
這種做法粗魯,卻莫名地,解氣。
護衛見到秦隱狼狽躲閃開,想笑不敢笑,忍著面部扭曲。
容姝瞥一眼,護衛低垂著頭。
“秦二爺,你有話便說罷,我趕時間。”容姝語氣慣常溫柔,眉眼疏淡,溫軟婉轉地語氣帶著客氣。
秦隱深深地看著容姝,她的模樣,與記憶中相同,可氣質卻無法重疊,特別是那一雙眉眼,看著他時不再是帶著濃情,閃著光亮。
此刻,波瀾不驚。
她心中果真沒有他了。
柳氏並未騙他。
“那一紙休書是白露給你,並非我之願。”秦隱解釋,看著容姝不為所動,突然覺悟,無論那一紙和離書,是否出自他的本願,亦或是何種理由、形式落在她的手中,她並不在乎。
果真,容姝微微一笑,淡淡瞥他一眼,似渾不在意般,撫弄風吹翻一角的大氅,“我知道了。”
秦隱意外的望向容姝,她的反應出奇平淡,並非他心中所想。
可他心中也茫然不知,究竟想要容姝作何反應。
應該是不想和離。
容姝是一個好母親,好妻子。
秦稚、秦逸視她為親生母親,可也待孩子如親生。
所以他是希望容姝能夠原諒他,不予計較,言歸於好。
準備的滿肚腹稿,在她一句‘我知道了’,如此雲淡風輕,再也說不出口。
心中湧現一股難言地滋味。
“所以……”
“所以,我們已經和離了。此後,一別兩寬,各生歡喜。”容姝心口猝不及防,撕裂一般的疼痛,令她面色忍不住微微發白。
秦隱眼睜睜看著容姝自他身邊離開,伸手想抓著她的手腕,卻連抬起來的力氣都無。
一直,到她被婢女攙扶著上馬車。秦隱心底驀然湧現一絲驚慌,仿佛她這一離開,今後再無瓜葛。
“稚兒、逸兒很想你。”秦驀脫口而出,他卑鄙地利用秦稚、秦逸,想要挽留下她。
理不清,他心中對容姝是何種感情。
大約是愧疚。
他傷害過她,踐踏過她的感情、尊嚴,她到頭來,卻是以德報怨,救下他的兒子。
她一個和離過的人,好人家裡,斷然不會娶她。
所以,他想照顧她一輩子,算作彌補。
容姝腳步一頓,想起在將軍府見過的兩個孩子,抿緊唇,蹙眉道:“我想,今後見面大約不合適。”頓了頓,微微側頭,語氣堅定道:“秦二爺,今後你不必再來找我。我不可能再是他們的母親,他們對我太過依賴,於今後與你新夫人相處不利。”
說罷,不等秦隱再開口,掀簾入內。
容姝坐在馬車內,長籲一口氣,松開緊握的手,手心一片濕濡,幾道月牙印痕,顯露出她在面對秦隱時,並不如表現那般從容淡定。
即便忘了那深刻的感情,說出絕情的話,心口仍舊會泛著痛。
容姝闔上眼,有關於秦隱的記憶片段,紛遝而至。
掙扎著、煎熬著,想要從畫面中掙脫。
“小姐,小姐——”香卉看著容姝滿頭細汗,神色痛苦,心道這是做惡夢了,連忙將她喚醒:“小姐,您醒醒,已經到郡王府了。”
容姝猛然睜開眼,捂著胸口,大口喘息。
夢!
又是夢!
見一次秦隱,便做一次夢!
香卉拿著錦帕替容姝擦拭。
容姝面色蒼白,心有余悸。夢中……不,或許是現實。她被磚頭掩埋的一瞬,渾身劇烈的疼痛,身上的骨頭仿佛都被砸斷了。
可仍舊比不上秦隱給她心中帶來的苦痛。
容姝心中更加堅定,即便日後絞發做姑子,也不要再嫁給秦隱,嘗受這感情之苦。
一輩子,一次夠了!
容姝按著心口,平複跌宕起伏的心情,整理好情緒,去往無字樓。
無字樓,書房。
容姝第一次來。
書房裡窗欞半開,徐徐清風吹拂入內,窗明幾淨。
南面牆壁上掛著一副簡筆山水畫,寥寥幾筆勾勒,意韻悠然,下面擺放著一架古琴。對面是一面書架,中間擺著檀木書案,靠內一隻畫缸,隨意插放著幾幅卷軸。
臨窗位置,一張紅木美人榻。
謝橋斜倚在榻上,纖纖素手執卷而讀。
屋子裡散發著淡而悠遠的檀香,寧靜閑雅。
容姝似乎也被屋子裡的氣氛而感染,一顆浮躁的心,漸漸平靜下來。
柔聲喚道:“大姐姐。”
謝橋抬起頭來,一頭烏發僅用系著,身無配飾,素面朝天,肌膚賽雪,眸清眉遠,清理秀雅。
微微含笑,招手道:“快過來,容我看看你的傷可好了。”
容姝緩步過去,坐在她的身旁。
謝橋坐直身子,撥弄開她的青絲,露出頭皮上一道傷口,周邊發紅,傷口處泛白,滲出絲絲膿液。
“沾水了?未曾好好換藥?”謝橋皺緊眉頭,順手從壁櫃裡拿出儲備的傷藥,給她清理傷口,換好藥。“你身邊的婢子也不太盡心,這樣冷的天兒,你來回走不便,我讓明秀與二嬸娘說一聲,這幾日你在郡王府住下,我給你換藥,正好與我解悶。”
話說到這裡,容姝也不好拒絕,正好秦隱也不敢上郡王府找她,一舉兩得。
“好。”
謝橋松一口氣,她原以為容姝執拗,寧願每日跑一趟,也不肯留下。
依著容姝如此輕易的答應,斷然是發生了什麽。
“蘇璃找你了?”也只有這一點了。
容姝搖頭:“秦隱。”
謝橋蹙眉,還真是陰魂不散。
他向來對容姝不上心,容姝不再巴著他,他倒好,纏著不放了。
“我讓他以後別來找我。”容姝手指想碰觸傷口,‘啪’地被謝橋拍開,便聽她叱道:“傷口別碰,你的頭髮這幾日別梳了。”
容姝溫柔點頭。
謝橋咬著唇瓣,心思翻轉,突然,看著容姝垂頭凝思,不由輕歎一聲。無論她如何想,重要的是容姝想要什麽。
謝橋道:“你打算如何做?”如果容姝想和秦隱劃清界限,她倒有法子解決。
若是,容姝她一心撲在秦隱身上,她也便撒手不管了。
“我還小,不過十五。過兩年,再聽從母親安排嫁人。實在找不到良人,我不嫁也好。反正母親給我的嫁妝,我用不了多少,足夠終老。”容姝看得很開。
謝橋驚詫,倒是未曾料到容姝想得開。
“如不是真心相愛,盲婚啞嫁,過得不幸,倒不如了無牽掛,孤身一人。”容姝似堪破紅塵,嫁錯人,她感受不到嫁人的意義。只為了延續血脈?容家有容生,無須她在這上面做出貢獻。
“你的良人,他還未出現。”謝橋笑道:“你不嫁,大姐姐也能養你,只要你幸福。”
容姝展顏歡笑:“大姐姐,我們下一盤棋罷?”
謝橋拿出棋子,二人對弈。
幾局下來,謝橋輸得慘不忍睹,片甲不留。
容姝放下棋子,目光盈盈,淺淺含笑,梨渦乍現。揶揄道:“倒是不知大姐姐是棋癡,也不過是尋常人。”在她心中,一直崇敬謝橋,形象在她心中太過高大,似乎無所不能。
可這無所不能的人,也有缺點。
容姝恍悟,人活的肆意,不過是擺正態度。
人無完人,有長處亦有短處,發揚自己的長處,無所畏懼,方能活出一個樣兒來。
“大姐姐,你說……我能開一家酒樓麽?”容姝喜歡鑽研食物,她想要做一點有意義的事,而不是將自己依附在一個男人身上,人生裡,只有情愛,相夫教子,平庸而過。
她也想像謝橋一般,走出一個與眾不同的人生。
“行啊。”謝橋很讚同。
於是,兩個人便商議開酒樓事宜。從選位置,到布置,再到管理模式,最後謝橋一激動,列出幾道招牌菜譜。
容姝手裡拿著謝橋寫的菜譜,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突然,哈哈哈大笑,不顧形象,放肆而暢快,似乎衝破禮教束縛。
體內的鬱氣,一消而散。
“大姐姐,如今只是有個打算罷了。”容姝之前只是隨口一提,倒是還沒有真正的下定決心。一個是她從小便學女戒,相夫教子,只是很羨慕謝橋的生活方式,可以做自己喜歡的事情,衝動下提一句,卻未曾料到她會如此讚同,甚至需要做什麽,她都有打算和安排。
如今冷靜下來,卻又覺得異想天開,酒樓豈是這般容易經營?
她就算能承辦下去,只怕父母親也不會讚同。
她是貴女,他們只怕接受不了她做最低等人。
放下手裡的菜譜,看著伏案在畫酒樓布置圖的謝橋,皺了皺眉:“大姐姐,你休息一會,雙身子的人了,要注意休息。”
謝橋正在興頭上,誓要為容姝打造一個有格調,突破傳統的酒樓,此刻正是靈感爆棚的時候,她歇下來,不一定下回還有感覺。
“不妨事,還差一點兒。”謝橋頭也不抬地說道。
忽而,眼前一暗。
“姝兒,別擋著光,再半個時辰便好了。”謝橋皺緊眉頭,手上的速度放緩。生怕畫錯了,前面的功夫白費。
可,容姝並未移開。
謝橋抬頭,觸及秦驀冷峻的面容,微微一怔,轉瞬笑靨如花,放下手裡的管束:“姝兒想要開一家酒樓,我閑著無事,便給她規劃一番。”
容姝連忙點頭道:“我什麽都不懂,便勞煩大姐姐,姐夫,您莫怪大姐姐。”
秦驀面色稍霽,秦隱那混帳惹的事,他也不好對容姝甩臉色。
自然,也不能當著容姝的面責備謝橋。
“你留下來用膳。”秦驀客套道。
容姝頷首:“大姐姐讓我住幾日,叨擾姐夫了。”
“……”
噗呲——
謝橋忍不住笑出聲,其實秦驀不是真心想留容姝。以為她不會留下,聽到這句話,會回府去,而後好教育自己!
哪知,容姝一本正經的說不走,且要住好幾日。
秦驀薄唇一抿,漆黑的眸子裡閃過一絲惱意。
謝橋可不想惹毛秦驀,他怒了,秋後算帳,遭罪的還是她。
“姝兒傷口發炎了,住在府上我好照顧。你又不許我出府,悶得慌,正好給我解乏。”謝橋的解釋,秦驀很受用,臉色緩和不少:“今夜有應酬,容姝陪你用膳。”
謝橋點了點頭,將他往外推:“天色不早了,你快些去。”
秦驀眸子一緊。
他是遭嫌了?
謝橋並不知秦驀心中所想,催促道:“快去吧,莫要讓人久等了。”
秦驀面色一沉,闊步離開。
謝橋看著他的背影,散發著冷漠氣息,似乎不大對勁。微微蹙眉,也不曾深想下去,大約是少了教訓她的機會,所以心裡不大爽快?
謝橋吩咐藍玉去廚房,加兩道菜。
一道豌豆黃,一道溜雞脯,一道薑汁白菜,一道燕窩冬筍燴糟鴨子,一道野菌野鴿湯。
容姝看著兩葷一素一湯一道點心,笑道:“我們兩個如何吃得下?”
謝橋笑道:“讓明秀、藍玉一同坐下。”
明秀、藍玉卻是主仆有別,不肯坐。
謝橋不勉強,她們吃後,明秀、藍玉再吃。
她們夾菜用的是公筷,並未弄髒。
謝橋依舊想著容姝的酒樓,心裡初具規模,沉吟道:“你陪嫁裡,可有位置好的店鋪?”
容姝想了想:“銅雀街,你醫館對面有一家酒樓,一共有三層。經營不善,已經關了。母親提議,租賃出去。”
謝橋沉吟道:“明日我們一道去看看。”
“姐夫允許你出府麽?”容姝道。
“……”
謝橋並未被容姝打消積極性,她想看完酒樓,順便去醫館。
正好明日有交流課,而她還未找到說服秦驀的理由。
容姝來的正是時候,有她陪著,秦驀不會不答應。
這般想著,謝橋便說:“我們細說,我出府的時間不多。你既然有開酒樓的打算,也可以消遣時日,虧了不打緊,總要有一個愛好寄情。”頓了頓,謝橋知道容姝心中的顧忌:“我會說服二叔、二嬸娘,你隻管做背後東家,在府中鑽研菜譜,酒樓你偶爾巡視便可。有情況便讓掌櫃來府中給你匯報,不透露出去,並不會影響你的聲譽。”
容姝低垂著頭,不語。
謝橋一怔:“你若是擔心,可以掛我的名。”
容姝抬起頭,眼圈發紅,眸子裡蘊含著水汽,吸了吸鼻子,酸澀道:“大姐姐,你對我太好了。我是不是太多顧慮,很懦弱?”
“不,只是你生長環境與我不同。”謝橋很理解容姝,她是在條條框框規矩下教育長大,柳氏對她有很高的期望,那些規矩早已融入她的骨血中。
若非遇到秦隱,經歷挫折,受到傷害、打擊。
她如何會突然想開?
但是邁出那一步,對她來說,還是太難。
容姝輕輕‘嗯’一聲:“大姐姐,你今夜能陪我一同睡麽?”
陌生的環境,她會害怕,怕又繼續做噩夢。
“好。”
——
夜色深沉,停了好些時日的雪,紛紛揚揚下起來。
秦驀歸府,已經近午夜。
他身上披著墨色鬥篷,踏著地上的積雪咯吱作響。腳步半分也未曾停,朝無字樓而去。倏然,腳步一轉,去往書房。
並未驚動任何人。
推開書房的門進去,並未點燃燭火,坐在太師椅中。
秦驀飲不少酒,漆黑的眸子,愈發深不可測。
藍星端來一碗醒酒湯。
秦驀手指叩著桌面,示意藍星放在一旁。
漫不經心,拿起一旁攤開的公文,卻是一個字也不曾看進去。
推開窗欞,寒風吹刮進來,卻吹不散秦驀心中燥悶之氣,反而愈發煩悶。
隔著一堵牆,並不能看間無字樓謝橋所在的屋子裡。隻隱約看見無字樓二樓,飄揚的燈籠,裡面的燭光忽明忽暗。
“主母呢?”秦驀突然開口問。
藍星一怔,立即回道:“歇下了。”又問:“主子,您不回去歇下?”
秦驀腰背挺得筆直,站在窗前,紋絲不動。
屋中火盆燃得正旺,空中飄著淡雅冷香,帶著冰雪的味道。
藍星半晌未聽到秦驀開口,便退下去。
秦驀按著額角,往常他不回府她會派人問一聲。
今兒個,問都不問,留門的人也沒有。
這都子時末,無字樓半點動靜也無。
秦驀線條極好看的唇角不可察覺的微微勾了一下,漫不經心地笑,透著一絲冷。
就這般,秦驀似與謝橋置氣一般,她不著人來請,秦驀便不回無字樓,看她何時記起他來。
天光大亮,屋外銀裝素裹,一片白雪皚皚,映著秦驀的眸子,透著冰霜般的寒。
闊步回無字樓。
謝橋也方才進屋。
屋子裡並不見秦驀的身影,甚至無人睡過的痕跡。微微一怔,秦驀一夜未歸?
他怎得不派人與她說一聲?
打算遣藍玉去問,卻見他高大的身影,大步而來。
秦驀線條冷峻的面龐似浸潤冰雪越發冷冽,徑自朝淨室走去。
謝橋等他淨身出來,迎上去,卻見他看都不曾看她一眼,朝那大床走去,一把掀開被子,躺上去。
緊接著,‘砰’、‘砰’木屐落地的聲音,屋子裡一片靜寂。
謝橋看著他倒在床上睡去,秦驀人高馬大,大床被他不規矩的睡姿佔去大半。雙目緊閉,兩道劍眉緊蹙,睡得並不安寧。
見他並未蓋上被子,謝橋走過去,替他蓋上被褥。
秦驀似不舒服的動了動。
謝橋並未錯過他眼裡的血絲,想必徹夜未眠,便不打擾他,轉身出去。
“我昨夜未歸。”秦驀沙啞的嗓音自寂靜的屋子裡響起。
“嗯,我早上回來的時候,不見你。”
秦驀眉頭一抖,倏然睜開眼,猛然坐起身。
她徹夜未歸!
怪道被褥裡她的氣息極淡!
“昨夜去何處了?”
謝橋道:“與姝兒一同睡。”
秦驀眉頭狠狠抖了抖。
“這不是你昨夜為歸府,我方才與姝兒一同睡。”謝橋見他神色不對,解釋道。
“我在書房。”
“……你處理公務,一夜未回,我陪姝兒也是一樣。”謝橋覺得他看管太嚴,容姝也是個女子。
秦驀薄唇緊抿。
忽而,倒在床上,背對著謝橋睡了。
“……”
——
秦驀睡下了,謝橋帶著容姝出府。
藍星駕車,護送謝橋出府。
馬車駛向銅雀街,在歇業的三層舊樓前停下來。
容姝先下去,明秀攙扶著謝橋下來。
謝橋看一眼酒樓的牌匾——歸雲樓。
朝向不錯,背靠湖景,風景宜人。
謝橋轉一圈,大體很滿意。
“就這樣,全部翻修。”謝橋對容姝道:“我將如何裝飾描畫出來,再給你過目,你有何要求,都可以提出來。落定之後,我給你一個人,一切事宜交給他……”話音一頓,謝橋微微笑道:“我將薑裴介紹給你。”
容姝一怔,點了點頭。
“你不懂,可以向他請教。”謝橋說罷,回到醫館,便給薑裴寫一封信,明秀給他送去。
謝橋便去二樓授課。
這一堂課,有操作。
大體上,諸位大夫實際操作,謝橋比較滿意。
她的注意力,被一位少年吸引。大約二十出頭,穿著青布長襖,頭束玉冠,面容清秀,沉默寡言。每一次提問,都在點子上。接受力,領悟力較強,在這一堆人裡,極為出色。
結束後,謝橋留下他。
“你祖籍在何處?”
“清河。”魏青恭敬回答。
謝橋點了點頭:“初來京城?”
“在下在清河有一間小醫館,一年前雲遊求學,醫館由父親掌管。”魏青知道謝橋盤問他,許是挑中他的天賦。
果真,謝橋滿意的說道:“學無止盡,你肯求學上進,便一點難能可貴。我不能時常給你們授課,挑選你住在郡王府,我每日抽出兩個時辰教你,再由你傳授給他們。你可願意?”
魏青撩開袍擺,跪在地上:“師傅在上,請受弟子一拜。”
謝橋受了他的禮。
隨即,便告訴他明日去郡王府。
明秀這時也回來了,她帶來一個人:“這是何掌事,薑公子讓他幫忙打點酒樓之事,三小姐不懂可以直接請教何掌事。”
何掌事見禮道:“郡王妃,在下何慰,替東家打點京中酒樓大小適宜。”
“很好,你住在何處?三日後我派人找你。”謝橋對薑裴信得過,否則不會找他。
“杏林巷何家。”
謝橋將鑰匙給他,指著對面‘歸雲樓’,“你可以先看看,到時候可以提建議。”
何掌事應下,當即便去‘歸雲樓’。
謝橋帶著容姝回府,容姝去往她的院子裡,謝橋直接去無字樓。
秦驀不在屋子裡,謝橋拿出草稿,繼續塗塗改改。
等大致畫出來,天色已經暗下來。
謝橋伸懶腰,手陡然被抓住,心口猛然一跳,回頭看到秦驀板著臉。
“我去醫館了,和姝兒去看了酒樓的位置。”謝橋主動交代。
秦驀松開她的手,沉聲道:“收起來,用膳了。”
謝橋收起草稿,吩咐明秀:“你去請三小姐來用膳。”
“她回府了。”
謝橋倏然看向秦驀:“她過幾日才回府。”示意明秀去找。
“她大抵是有事。”秦驀帶著謝橋去淨手,擦乾淨,給她盛一碗湯:“趁熱喝。”
謝橋接過來,不喝。
秦驀也不催。
幾刻鍾,明秀回來道:“三小姐回府了。”說罷,睨一眼秦驀,垂目並不多嘴。
謝橋訝異道:“她怎得不與我道別?”
“許是有急事。”秦驀給她換一碗熱湯:“不信你問明秀。”
明秀嘴角翕動,看一眼郡王,憋住沒有拆穿:“可能是有急事。”
心中大抵知曉,郡王為何將三小姐送走。
應當是郡王妃冷落他了!
明秀心中想,明日魏青來府中,郡王妃每日指點,不知郡王會如何?
謝橋並未質疑。
“你明日去輔國公府,與二叔說,姝兒想開一家酒樓,定要他點頭同意。”謝橋想了想,秦驀去說,二叔必定會同意。
秦驀沉聲道:“我近來忙,改日得空去。”
謝橋安排的行程急,到如今已經猜出秦驀為何時不痛快了。湊到他耳邊,小聲嘀咕一句。
秦驀漆黑的眸子裡閃過微光,喉嚨滾動,看著謝橋白皙的面色緋紅如玉,冷聲道:“想得美。”
謝橋嘴角的笑凝滯。
秦驀一副正人君子,一本正色道:“十個月內,不會滿足你。”
謝橋一噎,惱羞成怒的捶他胸口。
她有那麽饑渴麽?
這不是,見他憋得厲害……
謝橋看著他戲謔的目光,起身回內室。
真是美得他!
——
夜,深沉。
一道尖銳哨聲,劃破天際,打破寧靜夜色。
摟著謝橋入睡的秦驀,猛然睜開眼,打算掀被起身。看著懷中熟睡的人,輕手輕腳放她她,抓起衣袍穿上,朝書房而去。
便見幾道黑影糾纏在一起打鬥。
夜闖郡王府的人,見到秦驀過來,扔下煙霧彈,逃了。
秦驀袖擺一樣,噗呲一聲,一道黑影跌墜下來。
藍星逮著一人,服毒自盡。
還有一人逃了。
秦驀走過去,踢翻趴在地上的人,嘴角流著黑色血漬。
自盡了。
秦驀面色陰沉,去往書房:“偷了何物?”
“木匣子。”藍星懊惱,他們來了幾批人,調虎離山,等察覺不對,趕來的時候,已經有人過來。
秦驀目光搜尋一遍,在一處頓了頓。走過去,拉開抽屜,放在裡面的木匣子不見了。
眸眼一眯,這木匣子,謝橋放進來的。
突然,盯著某一處。長案後的畫缸裡似乎少了一副畫,手指微微蜷縮。
秦驀沉默片刻,忽而,嘴角一勾,笑了。
“不必再追。”秦驀眉一皺,冷笑道:“再追一個時辰,回府。”
藍星一怔,瞬間明白秦驀的意思,轉身離去。
秦驀回到無字樓,在外室坐了片刻,身子暖了,便去內室,只見謝橋已經坐起身,睡眼惺忪。
“發生何事了?”謝橋揉了揉眼睛,這個時辰醒來,很困。
“府裡遭賊了。”秦驀輕描淡寫。
謝橋頓時清醒:“丟了東西?”
秦驀抓握住她的手,揉了揉她的頭頂,這幾日來,聲音難得的柔和:“快睡,明日大抵有一場好戲。”
望著窗外的眸子,冷戾之氣驟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