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不死者的死期
  人與人之間最大的區別是什麽？
  是那些隻憑碳水化合物和物質的調整就能變化的外觀麽？是因為那些因為聲帶不同而造成的聲音麽？又或者說因為先天性的原因而造成的差異或者偏頗？
  很明顯，人與人之間最大的區別絕對不是這種膚淺的東西。在魔法已經變得如此強大的今天，就算是製造出一批完全相同的人也是很輕松的。甚至可以從基因，靈魂的角度上弄出一個完全一模一樣的人。哪怕是親生的父母來進行基本鑒定都找不出任何問題。

  所以人與人之間的區別並不是那些膚淺的東西。

  靈魂也好，肉體也好，這些東西都可以被人為的製造出來。但是構成人類這一要素的卻不僅僅是肉體與靈魂。真正主宰了人的卻是那些被忽略了的記憶與知識。

  回憶與知識構成了一個人的全部。失去了肉體，可以作為靈魂漂浮在這世界上。失去了靈魂，也可以作為一個傀儡在這世界上行走。但是失去了知識的靈魂只是一個單純的白癡。失去了記憶的人更是不能被算作一個完整的人，只是一個活著的資料庫而已。他們甚至不清楚什麽叫做感情，什麽叫做理想，只是按照本能或者自身的慣性去行動。

  所以為了知識和記憶的傳承，肉體付出一點代價是十分正常的行為。就像是人類保命而放棄了自己的一部分軀乾一樣，這種行為實在是再正常不過了。甚至可以說只要是一個正常的人類都會在危機之中進行這樣的選擇，真的沒有什麽好說的。

  “那麽就開始吧……”

  將手高高舉起，閉上了自己的眼睛，感受著自己胸膛之中澎湃的力量。

  整個被卡奧斯靈魂所覆蓋的世界在胸腔中所蘊含的力量下是那麽的渺小與脆弱，呼吸之中甚至能夠感受到那薄薄的隔膜。只要微微一用力就能夠輕松的打破那阻隔的壁障。

  所謂的禁魔就只是單純的阻隔了一個世界而已。用強大的靈魂來遮蓋住所有人的意志。就像是把一隻老鼠關在一個體育場裡面一樣，看起來是完全不封閉的世界，但是實際上界限與事物早就被固定到了那麽大的范圍之中，找不到任何可以稱之為機會的東西。

  但是開啟這個體育館的鑰匙現在就在李林的胸膛之中靜靜的跳動著。

  張開眼睛看著那漆黑色的天空，李林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當他還是李林的時候，他有過一段短短的愛情。

  那時候他還是一個沉浸在不死的歡樂中的年輕人，對於自己的不死性感到無比的開心和暢快。畢竟那是不老不死啊，每一個人都期望著這樣的事情發生在自己的身上。而當真的發生了後，那種瘋狂的喜悅感充斥著李林的每一個細胞。他就這樣歡呼雀躍的度過著每一個日子，這個世界上每一個角落裡的每一個景色都能讓他發出一聲發自真心的讚美。

  因為他實在是太開心了。開心到了想要整個世界都分享他的喜悅與快樂。沒有人能夠讓這樣的人停止下他的歡愉。所以李林就獨自一人在所有人怪異的注視下在這世界上東遊西逛，做著一些他認為很有意義的事情。不斷地消磨著自己那些近乎無窮無盡的時間。

  然後他就看到了那個曾經認為是他命中注定的那個女孩。

  在第一次看到她的時候，那是一個混沌浪潮經過之後的永夜。剛剛被混沌的力量衝刷過的天空是一片怪異的灰黑色。整個世界上只有一點點朦朧的光輝照亮著漆黑色的大地。

  而就是在這一片漆黑之中，李林看到了她。

  她的身子十分單薄，在那片黑暗的風中顯得瘦瘦的，小小的。當時三大咒的力量還沒有被靈光所同化屏蔽，被詛咒困擾的小女孩眼眶中有著一些晶瑩的液體打著轉。就像是隨時都要哭出來那樣，在大地上蹣跚的行走著，拖著一個看起來很髒的木盆，向一條小河走了過去。

  “天空的契約已經結束了，這世界將會被還原成鋼鐵的色彩。我發誓要這天穹變成鋼鐵之國。我發誓要將這世界變成一片墨色。我發誓要讓賢者所庇護的臣民永遠的葬身火海。”

  那激蕩的胸腔中迸發出一些早已經準備好的言論。

  墨色的天空就像是有著自我的意識一樣，那漆黑色的雲層如同玻璃一樣崩碎了一角。

  甚至連胸膛中那些恐怖的原力都沒有動用，只是用一些言論就已經引起了卡奧斯飄散的靈魂的注意。那些原本覆蓋天空的黑暗靈魂逐漸的固化破碎，讓自己的力量逐漸的崩塌破碎。背後那已經被秩序和鋼鐵所鋪滿的紅鐵蒼穹逐漸的展現出來他們猙獰恐怖的身軀。

  看著那樣閃耀著赤紅色靈光的世界，不知道為什麽李林的嘴角上的笑容越發的明顯起來。那並不是因為卡奧斯的能力，而是純粹的在笑著自己腦海中的記憶罷了。

  ‘喂，那邊的小姑娘要不要幫個忙啊？’

  當時還是個善人的李林看著那艱苦但是卻不服輸的小女孩出聲問道。

  李林不過是想要幫助一下那個小女孩而已，沒有什麽其他的想法。但是那個小女孩卻有著超乎尋常的危機意識。那個綁著雙馬尾的金色短發甩了甩，小小的碧綠色的眼珠裡頓時露出警惕的神色。上下的打量著那時還算是正人君子的李林，很堅定的搖了搖頭。

  ‘不用了，我自己能行。’當時的小姑娘是這麽說的。清脆的音色中滿是一股說不出的堅定之色。就像是現在這赤紅色的靈光組成的鋼鐵天穹一樣，充滿著拒絕的色彩。

  但是當然的事情，李林並不是那種容易打發的男人。

  “擴散吧，這個世界的災難。我將賜福於所有邪惡與痛苦，讓其寄居在這世界。”

  刺激了一下胸膛中跳躍的能量，將這個世界的齒輪逐漸的扭曲偏轉。那龐大的能量幾乎一瞬間就鉗製住了整個黑水領的天空，澎湃的力量甚至讓那裡面蘊含著的法則齒輪發出一陣陣哀嚎。只要稍微再刺激一下胸膛之中的力量就能夠輕松的將這個天空變得四分五裂。

  但是那樣就不符合規矩了。他只能按耐著自己的心情，用那強大的力量引導著逐漸破碎的天空，讓那恐怖的波紋與靈光向黑水領的周圍擴散，讓死者的咆哮傳到這個世界。

  ‘還是我來幫你吧，三大咒可不是那麽好抗住的。’

  看著面前的女孩子逐漸變得猙獰的神色，李林伸出了手將女孩子的容器拿了過來。

  小女孩也很清楚自己的能力，所以默不作聲的讓李林在河邊打上樂水，然後默默的拎著那個水桶一樣的東西跟在李林後面。小聰明一樣讓李林身上覆蓋的能力削弱她的痛苦。

  但是這種事情直接說出來不就好了？一開始本來是想這麽說的。但是看著小女孩死死抿著的嘴唇和仿佛乞求著什麽的小臉，李林也只是嘴唇稍微動了動，然後就沉默的走在小女孩的旁邊，看著她一步步的向自己家的方向走了過去，沉默的跟在她身邊。

  這就是李林的溫柔。

  而這種溫柔也理所當然的得到了回報。他很順理成章的走到了那個女孩子的家中。

  女孩子的家並非是那種如同小公主一樣的樂土。正相反的，那裡面甚至不比外面好到哪裡去。房屋上的法陣幾乎沒有任何作用，暗淡的靈光和一閃一閃的法陣證明它已經瀕臨殘廢。而女孩子的父親，一名看起來即將被病毒和咒術剝奪了生命的告誡巫師正躺在床上粗魯的喘著粗氣，等待著死亡逐漸奪走他生的權利。讓他陷入永遠的安眠之中。

  而女孩子出去就是為了打一盆水來幫自己的父親整理一下容貌。因為單純的治療已經不可能再挽回她父親的生命了。從那已經變得青紫色的嘴唇就能夠看出來，沒有什麽強大的魔法或者力量的話，他的死亡幾乎是注定的。李林很清楚這一點。

  “不勞動者不得食物，銀與麥子不可混為一談，等價物的資本是人的陰謀，沒有什麽是真實的，沒有什麽是虛假的。這個世界所需要的只是重啟與燃燒，不需要別的產物。”

  大地開始發出一聲無形的咆哮。

  幾乎可以用肉眼看到的，以他自己腳下為軸心，一股漆黑色的波紋迅速的擴散到了黑水領的每一個角落。幾乎所有的地面都蒸騰起來一片暗黑色的霧氣。大地之靈痛苦的聲音在腦海中如同實質一樣的到處回蕩，那尖銳的棱角撞得他的腦仁一陣生疼。

  但是沒有辦法，這個老家夥很容易就了解到他的秘密。就算是他沒有什麽膽子說出來那些，卡奧斯也不會放過這個知道了太多事情的老家夥。所以在那靈魂所組成的黑霧之中，那山脈之靈慘叫的聲音逐漸的在腦海中微弱了起來，很快就變成了一片片支離破碎的聲音。就像是一塊被碾碎了的石頭一樣，最後只剩下一點點灰塵在腦海中發出回音。

  ‘你的父親快死了。’當時的李林完全有能力拯救那個法師，但是他並沒有那麽做。

  ‘你的父親在幾天后必死無疑，沒有誰能救他。’

  這個已經不老不死的男人很愉快的看著法師逐漸虛弱下去的樣子，對那個倔強的小女孩說道。臉上帶著一絲偽裝出來的痛苦神色，但是實際上他心中什麽都沒有想。

  別人的事情跟他一點關系都沒有。就算是面對這樣的生離死別，只要跟李林沒有關系也沒法在他的心中濺起來哪怕一絲漣漪。已經成為不死者的他已經逐漸有著長生種的覺悟。對待這種事情的時候他已經完全不會產生什麽動搖的情緒，而是冷漠的看著這一切。

  ‘我知道，我知道我的父親要死了。’

  但是這個奇怪的女孩並沒有哭，而是一臉堅強的樣子，用手帕擦著父親的臉，輕聲說道。

  ‘我知道在三大咒的侵蝕下我的父親幾乎不可能活下去。我也知道我沒有辦法拯救我的父親。甚至我還知道你可能有那個能力去救我的父親，但是我卻什麽都做不到。’

  小女孩跪坐在她的父親面前，碧綠色的眼珠中滿是堅毅的神色。手上的動作沒有一絲一毫的顫抖，就像一個精密的機器一樣不帶著絲毫顫抖的用手帕擦拭著父親青黑色的面孔。那張雖然稚嫩但是已經能夠看出來傾城容貌的面孔上有著一絲讓人膽寒的漠然。

  李林就被這樣的女孩子所震撼了。然後說出了那個要求。

  “凡有血氣者，不留一物。凡有生命者，見者皆殺。凡有意識者，當如收草而割之。”

  漆黑色的柳樹從地面上站了起來，裂開了漆黑色皸裂的樹皮，露出一片暗紅色的內部。就像是有著自我意識一樣做出來一個個猙獰的表情，隆隆的走入了黑色的迷霧之中。

  這些植物變化出來的怪物能夠做些什麽李林當然很清楚。它們會把整個黑水領中所有活著的人全部殺光。就像是割草一樣，一個個的將他們每一個人殺死在這片黑色的大地之中。同樣執行著這個任務的還有這片大地上的怪物們，他們也在陰影中垂下了口水。

  甚至不用動用心臟中澎湃的力量，單純用李林本身的感知都能夠感受到那裡面所蘊含著的邪惡與殘暴。那些在陰影中奔馳的獵犬身上所有的孔洞都迸發著赤紅色的恐怖靈光，腦子中更是沒有什麽邏輯與想法。只是如同混沌的怪物一樣，按照這卡奧斯當年殘留下來的意志捕殺著所有跟預言有關的人類。連一個小孩，連一個老人都不會放過。

  這些瘋狂的獵犬說實話可真是不像話，就像是當年的自己一樣。

  ‘把你自己交給我的話，我就能救你的父親。’

  自己當時是這樣說的。

  然後那個有著堅定眼神的女孩子愣了愣，隨後咬了咬嘴唇。這個女孩子最終仿佛決定了什麽一樣解開了自己身上單薄的襯衣，讓自己稚嫩而光潔的身軀裸露在李林的面前。

  在那一天，李林陷入了魔道之中。他甚至都忘記了自己在那個稚嫩的小女孩身上發泄了多少次，將那個女孩子蹂躪成了什麽樣子。他當時想要的只是把那個女孩子臉上淡漠而堅定的表情撕扯的粉碎，讓他露出痛苦和哀求的表情而已。那種想法甚至超過了不死的快樂。

  最終，在那個女孩已經朦朧的意識下，李林遵守了自己的承諾拯救了她的父親。但是同樣的，李林也把女孩子帶離了那個破舊的小屋。就像是認命了一樣，重新清醒過來的小女孩也沒有對李林說些什麽，而是依舊保持著那種淡漠的表情跟在李林的身邊。幾乎每一天都要承受著腦子裡滿是怪異欲望的李林那些充滿著邪性的衝擊，然後承擔著許多不應有的重壓。

  事後想想，或許在那時候他就已經對於那個小女孩一見鍾情了才對。

  雖然那感情十分的畸形，但是毫無疑問是真實的。他看到了那個女孩的一瞬間就感到了自己心臟被壓迫住一樣的情感。那就像是曾經的某人一樣，充滿著一種燃燒的姿態。

  她不論做什麽都是在燃燒著自己的生命。工作也好，承擔也好，怎麽樣都好，幾乎每一分鍾每一秒鍾都在燃燒著自己所剩無幾的生命。如果說其他的人是在生命的最後關頭燃燒自我，那麽他看到的那個小姑娘幾乎是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生命的最後。

  這種姿態當時的李林並不清楚。但是從現在的角度來看，或許他只是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傳說中要毀滅世界的卡奧斯，居然只是這個樣子而已麽？”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天空中出現了一個蔚藍色的環。那裡面走出一名十分囂張的中年男人。從那散發著的氣息來判斷，應該是一名駐守在這附近的賢者。

  “沒錯，我就是卡奧斯。”

  李林的臉上做出了那個卡奧斯所獨有的嘲諷的笑容。

  至於為什麽能夠模仿出來，因為他曾經無數次見到那個女孩子曾經做出過這樣的表情。

  但是很可惜的是，那個故事的結局並不是很美好。不是所有的存在都誒叫做卡奧斯，也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夠隨時的燃燒著自己的。僅僅過去了不到一周的時間，那個女孩子就死了。

  李林甚至不知道那個女孩子究竟叫什麽名字，有著怎樣的夢想，她究竟有多大了。這些都不知道。他只知道的是，看到那個女孩子的身軀變冷的時候，原本什麽都不在乎的他心中忽然感覺缺了一塊什麽。明明沒有對她產生太大感情的，但是卻總感覺自己心中缺了一點。

  有關於自己短短的幾天時間的戀情，什麽人都不知道。

  有關於自己精神意志存在的問題，沒有任何人會在乎這些。

  因為那些人只知道一件事情。

  “弱者，閃開。”

  心臟中迸發出一股力量，幾乎一瞬間就將那天空中的賢者炸成了一團血肉模糊的碎片。

  “這種連規則都沒法掌握的弱者，沒有資格出現在我的面前。”

  沒錯，對於那些人來說李林什麽的怎麽樣都無所謂。他們想要知道的只有卡奧斯這個存在而已。對於李林短短一周的愛情，他們什麽都不知道。

  只有他自己清楚。自己不是心臟，而是李林這個事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