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師父是誰?”還沒等妖杞囊作出反應,紫檀便先行一步,脫口而出地問道。
瑞霜愣了一下,一頭霧水地看向了妖杞囊,試探性地緩緩開口道:“爹,你還沒跟我娘說?”
妖杞囊猛然怔住,大腦飛速運轉,隻覺得空氣中,彌漫著一絲尷尬的氛圍。
他勉勉強強擠出一絲不好意思的笑容,吞吞吐吐地解釋道:“昨日剛剛回宮,處理諸多繁雜事務,一時之間,竟把這事兒給忘了。”
瑞霜瞬間變了臉色,眉頭緊皺,怒目而視,嘟囔著嘴,不滿地說:“爹,你也太不走心了,霜兒拜師這麽大的事兒,你竟然都不跟娘說一聲。”
“爹以為你會跟你娘說的呀!”妖杞囊擺出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若無其事地反駁道。
瑞霜趕忙推脫:“平日裡不還是爹爹跟娘親走得近些,霜兒以為爹爹既然已經知道此事,那自然會替霜兒告知一聲,誰知爹爹竟一點都不把霜兒的事情放在心上!”
“我……我……”妖杞囊一時之間慌了神,吞吞吐吐地辯解道,“我哪有不放在心上,都說了只是因為公務繁雜,才忙得忘了此事,你也看到了,為父昨日三更半夜才回來,等過了這一陣,為父肯定會找機會告訴你娘親。”
“爹爹還狡辯!”瑞霜怒氣衝衝地說,“霜兒拜師一事,我記得爹爹早在昨日之前就已經知曉得一清二楚了吧?”
妖杞囊瞪大了眼睛,慌亂地說:“知曉歸知曉,那時你我父女二人同處神宗這種是非之地,哪裡傳得出去消息啊!”
“我……”
“夠了!”
瑞霜正想接著反駁,卻被紫檀一聲打斷道:“你們兩個,吵吵鬧鬧,成何體統?”
紫檀的一陣訓斥,讓正吵到興頭上的二人立馬默不作聲,不再說話,由鑼鼓喧天,轉至萬馬齊喑。
北鱗低垂著頭,怯生生地啃了一小口饅頭,慢慢咀嚼,細細品味,至於別的大動作,他實在不敢有,早知道他們一家是如今這副局面,自己當初就不該摻和進來,以至於落得現在這般進退維谷的境地。
紫檀時而看看瑞霜,時而看向妖杞囊,不斷挪動著眼珠,來來回回掃視他們二人,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番。
當場面沉靜了一會兒後,紫檀便把目光放在了妖杞囊的身上,冷冰冰地開口道:“夫君,給我解釋一下,霜兒何時拜的師父,又是拜的誰為師?”
妖杞囊身子一顫,不知不覺間,已然冒出一身冷汗,一邊尷尬地笑了笑,一邊惴惴不安地說:“夫人,事情是這樣的,霜兒拜師的時候,我們還在神宗,故而未能及時告知,還請夫人諒解啊……”
“拜師的時候在神宗?”紫檀一頭霧水地說,“既是在神宗,又是如何拜的師?”
紫檀說著說著,不禁眉梢一緊,就跟忽然想到了什麽似的,瞪大了眼睛,試探性地猜測道:“莫非……霜兒的師父,是神宗的人?”
還沒等妖杞囊繼續說下去,紫檀便急不可耐地站了起來,怒目圓睜直視妖杞囊,伸出一隻手指著他的鼻子,怒不可遏地大聲罵道:“好你個妖杞囊,你怎麽當爹的,也不看著點,竟然讓霜兒拜神宗之人為師,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煩了是吧!”
瑞霜和北鱗見此情景,都不自覺地往後靠了靠,躲得遠遠的,生怕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紫檀正說著,輕車熟路的妖杞囊連忙起身,不慌不忙地從桌子旁繞到了她的身邊,二話不說地伸出一隻手,搭在她另外一側的臂膀上,聲情並茂地安撫道:“夫人!你且冷靜一下,聽我解釋解釋啊,我話都還沒說完呢!”
紫檀氣得上氣不接下氣,虎視眈眈地盯著妖杞囊,毫不退讓地說:“解釋?你還有什麽好解釋的?今天你要是不給我個交代,我保證有你好受的!”
妖杞囊連聲說道:“好好好!我一定給你一個交代!瑞霜的師父,的確是神宗的人。”
“你……”
“但他現在已經不是了啊!”妖杞囊不自覺地往後退了一步,緊接著說道。
紫檀差點就要對他大打出手:“現在不是了?難道說他曾經是神宗的人?”
妖杞囊點頭肯定道:“可以這麽說。”
紫檀又問:“他是誰?”
妖杞囊把手一揮,露出放蕩不羈的眼神,展現出不可一世的態度,引以為傲地放聲說道:“他就是聲名遠揚,武功高強,內功深厚,修為不凡,當今世上的四大劍仙之一,神劍仙!”
“神劍仙!”紫檀不由得大吃一驚地重複了一遍,“真的是神劍仙?”
“沒錯!”瑞霜跳出來,興高采烈地大方承認道,“霜兒的師父正是神劍仙!”
紫檀露出了不可思議的笑容,萬分驚喜地說:“哈,傳聞神劍仙已經隱退江湖,不問世事,這都是真的?”
“嗯。”妖杞囊點頭肯定道,“是真的。”
“難怪他肯收霜兒為徒。”紫檀若有所思地說,“可我仍有一點想不明白,就按我們家霜兒這秉性,大名鼎鼎的神劍仙又怎麽會收她為徒弟?”
瑞霜聽了這話,一下子就來氣了,叉著腰,不服氣地看著紫檀,不甘示弱地撒嬌道:“娘!你在說些什麽呢?霜兒有這麽不堪嗎!”
“哈哈,沒有沒有。”紫檀喜笑顏開,忽然又有所顧慮地問,“可神劍仙既然已經隱退江湖,又為什麽要在神宗待著呢,會不會隱退江湖是假,靠近瑞霜,謀她性命才是真?”
“不會。”妖杞囊的眼睛一閉一睜,把手一揮,信誓旦旦地說,“夫人放心,我都已經試探過了,神劍仙確實是隱退江湖,不問世事,待在神宗,隻為謀個處所,況且就憑神劍仙的功力,要殺我們的女兒,用不著這麽拖拖拉拉,拐彎抹角的。他老人家呀,對霜兒可是真心實意的!昨日霜兒被捉,也是他出手相救呢!”
有妖杞囊的這一番肯定,紫檀終於是放心了些:“那就好,那就好,可既然神劍仙隻為一個落腳之地,為什麽不讓他搬到我們妖族來呢?反正他都已經收霜兒為徒,搬過來,也好有個照應。”
“我亦是如此說的呀!”妖杞囊相當自然地說道,“可神劍仙他硬是沒答應,說是那兒曾經有他熟悉的人,如今有他熟悉的情,不舍離去,故而婉拒。”
“唉,好吧。”紫檀不禁歎了一口氣,感到有些惋惜,而後又拉起瑞霜的一隻手,情不自禁地說,“霜兒,神劍仙是不可多得的好師父,你一定要好好珍惜,今後小心行事,莫要在調皮,切勿頂撞了他。”
“哎呀知道了,娘。”瑞霜有些不耐煩地說,“你怎麽突然說這麽多啊,放心,霜兒都清楚的,霜兒跟師父的關系一直好得很呢!”
紫檀憂心忡忡地說:“你素來都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叫為娘如何能不擔心你啊,神劍仙名聲在外,我也略有耳聞他性情古怪,在這裡有爹娘包容你,在他面前,你可不能在這麽吊兒郎當了,一點姑娘家家的樣子都沒有。
“好,知道了娘,你就放心吧!”瑞霜拍拍她的手,故作輕松地敷衍道。
這時,妖杞囊突然說道:“對了,還要跟你們說一件事,我已經任北鱗為我的左右手了。”
“真的?”瑞霜喜上眉梢,卻又有所懷疑地問。
妖杞囊點點頭,一口答應道:“豈能有假?”
而後又向北鱗挑了挑眉,輕松自如地說:“不信你問北鱗。”
紫檀和瑞霜立馬就把目光放到了北鱗的身上。
北鱗輕聲一笑,紅了臉,肯定道:“是真的,妖帝胸寬似海,確實已經任命屬下為他的左右手了,日後,屬下定當為了妖族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耶!太好了!”瑞霜興高采烈地驚聲叫道。
隨後,她徑直上前,拉著北鱗的手,毫不避諱地說:“走,我帶你參觀參觀我家的禮望宮,身為我爹的左右手,日後可免不了跑這跑那,你一定要熟悉條條道路才行。”
這小手一牽,徑直叫北鱗幸福得上了天,還沒等自己反應過來,便已經被瑞霜拉著,跑了出去,沉浸在甜蜜的時光裡,久久不能自拔。
紫檀望著他們漸行漸遠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揚,滿意地說:“北鱗這孩子確實機靈,可以放心地委以重任。”
“那當然,畢竟他是我看上的人才。”妖杞囊得意洋洋地說。
紫檀不由得“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拍了拍他的胸脯,嗔怪道:“瞧瞧你,沒誇你兩句,你就開始自吹自擂了,北鱗為人算是忠厚老實,不過這功夫倒是差了點,要在我們這裡立足,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日後,你可免不了為他操心。”
“功夫差點就差點,日後勤學苦練,自是會小有所成。”妖杞囊不緊不慢地說,“即使有再高強的本領,沒有一顆忠誠的赤子之心,如何讓我放心地重用呢?”
“真是貪心,有四位長老讓你重用還不夠,如今居然又另擇賢才。”紫檀嗔怪道,“說起來,四位長老還沒回來,任命左右手一事,你都還沒跟他們商量一下,就直接做出了決定,畢竟這事不算小,我也不知道,你是怎麽想的。”
“根本用不著與他們商量。”妖杞囊蠻不在乎地說,“即使他們四人全員反對,我也勢必要將妖北鱗收入我的麾下;即使他現在沒有資格做我的左右手,我也遲早要委以重任。”
“哦?”紫檀有些不明白地說,“這麽欣賞這孩子,你是看上他哪一點了?僅僅因為他對霜兒有救命之恩嗎?”
“當然並不因為全是這個。”妖杞囊有理有據地緩緩開口道,“北鱗不光資質極高,天賦異稟,加以引導,日後必成大器,而且他還是神宗莽林之中,剛剛修成人形的小妖,涉世未深,與其他人接觸不多,少了些心計,少了些城府,也就沒有背叛,沒有野心,我信得過。”
紫檀皺著眉頭,疑惑不解地問:“所以你在自己身邊培養一個新人,是因為他可以讓你放心?”
“對。”妖杞囊毫不猶豫地答應道。
紫檀笑了笑,饒有興致地問:“怎麽?四大長老有勇有謀,你還信不過了?”
妖杞囊環顧四周,進而把嘴巴湊到紫檀的耳邊,直奔主題,謹慎地開口道:“夫人,實不相瞞,除了你,太后,霜兒,北鱗,我現在不能相信任何人。”
紫檀一聽, 不由得怔了一下,忽然覺得脊骨發涼,毛骨悚然,愣了許久,才詫異地開口問:“什麽意思?你是懷疑,我們妖族裡,有別派的細作?”
“噓——”妖杞囊伸出一根指頭放在嘴前,示意她降低音量。
紫檀向他靠了靠,愁眉莫展地說:“夫君,有什麽事你一定要跟我說清楚,可別都一個人自己扛著。”
妖杞囊微微一笑,寵溺地說道:“夫人放心,現在自然是相安無事,不過要保我們妖族長久安寧,還得把那顆老鼠屎給揪出來才行!”
“夫君,你是如何肯定我們妖族有細作的?”紫檀憂心忡忡地問。
妖杞囊胸有成竹地娓娓道:“很簡單,我在神宗冒充祭風之時,淙南派掌門人高諧忽然拜訪神宗,開門見山,申請聯手,說是趁著我外出不在禮望宮中,抓緊機會,趁火打劫,先將我們妖族殲滅,以大大削弱異族的整體實力。”
“高諧?”紫檀重複了一遍,“他怎麽會知道你不在妖族境內。”
妖杞囊自信滿滿地說:“這就是整件事情的蹊蹺之處了,我外出一事,定是只有妖族的內部成員才可知曉,他一個淙南派掌門人,遠在天邊,又是哪裡來的情報呢?”
“所以……”紫檀惶恐不安地說,“只能是我們妖族當中出了叛徒,通風報信?”
“沒錯。”妖杞囊點頭肯定道,“所以在找到細作之前,我不能排除對任何一人的懷疑,包括四位長老,如果不出意外,四位長老在我外出的這段期間,應當都有回過妖族一趟的吧?”
“除了蘊笙,其余三位皆有。”紫檀坦誠地說道。
妖杞囊默默頷首道:“蘊笙隨我一同去了神宗潛伏,時至今日,她依然深入虎穴,身處險境,應當可以排除她的可能。”
“可就算其他三位長老途中都有回來過,也不能證明,叛徒就在他們之間啊。”
妖杞囊冷靜地說:“我也沒說叛徒一定就是他們中的一個啊,只是尚且不能排除他們身上的嫌疑罷了。”
“可如果叛徒真在三位長老之間的話……”紫檀忐忑不安地說,“就憑他們的位高權重,勢必會掀起一陣不小的風波啊。”
“這也正是我所擔心的地方……”妖杞囊表示讚同地說。
緊接著,紫檀又有所顧慮地問:“細作現在只是通風報信,萬一他找機會對霜兒下手了怎麽辦?我們必須得做點什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幕發生啊!”
妖杞囊一本正經地安慰道:“夫人莫慌,霜兒現在已經是神劍仙的徒弟了,若是那人膽敢對霜兒下手,神劍仙肯定第一個不答應,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按兵不動,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暗中調查,找出叛徒!”
紫檀咽了咽口水,倒吸一口涼氣,緊張地說:“神劍仙遠在千裡之外,就算他有意庇佑霜兒,那也是秋後算帳了,萬一那個叛徒即刻下手了,我們又該如何是好?霜兒生性調皮搗蛋,又不能時時刻刻控制在我們的視線范圍之內,其中一旦出了差池,只怕是追悔莫及啊!”
妖杞囊歎了一口氣,認真嚴肅地篤定道:“那人短時間內,應當是不會出手了。”
“夫君如何斷定?”紫檀問。
“因為細作明白,霜兒是我最後的底線,如果她出了什麽意外,我定會光明正大地全力徹查此事,到時候,那人想逃,也逃不掉了。”妖杞囊說著說著,不自覺地握緊了拳頭,眼神也不由得變得更加犀利了起來,“所以他只能暗中作祟,相信那個叛徒也明白,‘細水長流’這個道理。”
紫檀忍不住“嘖”了一聲,絕望地坐到了石凳上,顧慮重重地說:“難道除了蘊笙之外的三位長老,都不能重用了麽?”
“不是不能重用,而是不能徹底相信。”妖杞囊也坐了下來,義正嚴辭地說,“不止是他們,於任何人而言都一樣,咱們妖族現在,已經不乾淨了……”
紫檀不禁感慨道:“唉,我現在總算是明白,你為什麽要突然重用北鱗了,只有讓他快速地熟悉我們妖族上下,才能取代那些尚有嫌疑的得力乾將。”
“沒錯。”妖杞囊欣慰地說,“夫人,你得理解我,我身為妖族的統領,為了妖族,不得不慎之又慎。總而言之,我們今後,一定要萬事小心,不可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