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夜千羽看著左思承,輕輕地“哦”了一聲,問:
“愛卿言之有理,那依你看,朕該要如何審理此案查清真相為好?”
“這……?”
左思承剛才急於站出來為他的恩師范文英喊冤,列舉的理由倒也充分,但讓他這個吏部尚書來斷疑難雜案,可不是他的強項。
被皇上這麽一問,他一時之間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又不能不回答皇上的提問,隻好硬著頭皮答道:
“皇上,既然是審案,那也應該要給范丞相一個申訴和辯解的機會,總不能只聽張虎一面之辭吧?微臣建議,讓二者對簿公堂,由在場的大臣們共同裁判,如果多數人認定范丞相有罪,則可以判定范丞相是主犯,如果多數人認定張虎是栽贓陷害,則應立即恢復范丞相名譽,對張虎有酷刑,不信逼問不出他的真正的主子是誰。”
噗~
南夜千潯聽完左思承的建議,忍不住笑出了聲:
“左大人,你這個建議跟沒提一樣,簡直是囉嗦了一堆廢話,於事無補!本王倒要來問問你,如果范大人和張虎兩人各說各話,各自指責對方是真凶,那依你之見,該要如何評判?好,就按你說的邏輯,讓今天大殿上的大臣們投票表決,本王的第二個疑問產生了,如果大家的票數一半對一半,那是不是這場案子就不用審了?直接判兩人都是真凶?或者直接判兩人無罪?
“況且,這大殿上之人,有一多半是范大人的門生、徒子徒孫或者是他提拔起來的,再不然就是與多沾親帶故的,你能保證大家在投票裁決的時候,會不偏心?畢竟一個親一個疏,一個認識一個不認識,一個是權臣一個是獄卒,他們倆的地位和身份,以及與各位的關系,直接影響到各位的裁決,試問,在這種情況下,如何保證公平公證?”
“這……這……呃……潯王殿下將我們大臣想得,想得也太不明是非了些。”
左思承一開始被南夜千潯問住了,“這”了半天,總算讓他找到了支持自己提議的理由:
“想我等俱是五品以上朝廷的命官,不說萬裡挑一,至少也都是學識和才能過人的優秀之輩,怎能做出那種偏心的不明是非之舉?還請潯王不要侮辱了為朝廷為百姓一心做事的大臣們。”
左思承簡直是跟范文英一脈相承,在關鍵的不利於自己的時刻,他立刻將同僚們拉下水,暗暗挑撥他們內心的不滿與埋怨,為自己爭取援助和隊友。
可惜,南夜千潯不讓他如這個願,本來不想這麽早動這個吏部尚書,此刻見他公然為范文英辯護,與自己為敵,他也不妨給他一記重敲,讓他知道知道他自己幾斤幾兩重!
“哦,左尚書這是要在本王和大臣間挑撥離間,挑起各位對本王的不滿與批判嗎?啊,本王剛才忽然想起一事,差點將這麽重要的一件事情給忘了呢。”
南夜千潯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左思承,忽然轉身面向寶座上的南夜千羽,清清楚楚地大聲說道:
“皇上,臣弟今早還有一事須向您稟報,有關左思承左大人的。”
“唔,究竟何事,潯王不妨直說。”南夜千羽配合得極好。
“是這樣的,臣弟早前得到密報,吏部有官員暗地裡賣官鬻爵,據說有地方閑職官員為了調到肥缺上去,不惜花費重金行賄,有些地方甚至出現為了一個肥缺而爭相擠破腦袋甚至大打出手鬧出人命的案件。臣弟得知此事後,心下甚怒,且憂,立即調派人手,悄悄前往各地調查。
“這一調查,確有其事,而且,參與到行賄與賣官鏈條上的官員數量之多,令人心驚又心寒!並且,所有的這些賣官事件,矛頭直指吏部,甚至臣弟已經掌握了確鑿的證據,吏部尚書左思承也參與到了其中,這幾年來,他收受的賄賂數不勝數,抵得上半個京城了!臣弟還查到他以各種名義在各大銀號秘存的資產。”
說到這裡,南夜千潯從袖袋裡取出一本冊子,說:“這是臣弟根據掌握的證據所擬的一份清單,包括行賄的官員名單,受賄的官員名單以及相關的資產,裡面更是列明了左思承收受的每一筆巨額款項,請皇上過目。”
此話一出,朝廷上頓時炸了鍋,有些人不免自危起來,尤其是左思承,他的臉色刷的一下變得雪白,身子微微晃了幾晃,腳步一個站立不穩,便往後倒退了幾步,才穩住身形。
姚公公從南夜千潯手中接過那份清單,恭恭敬敬地又轉呈給南夜千羽,他拿過來,翻開,快速地瀏覽了一遍,一直平靜的表情便越變越憤怒起來。
本就如寒潭的眸子此刻迅速急聚起一道熊熊的怒火,底下的眾人不敢抬頭,個個低眉垂眼不敢朝上看,生怕那份清單上有自己的名字。
只聽得“啪”的一聲,是清單被猛地折起然後摔在地上的聲音,大家頓時打了個激棱,隨即便聽到了新皇冷冽到極致的聲音:
“來人!速派一隊侍衛,前往左思承府邸,一個人都不許放走,給我清查他的全部家產!”
“是。”
領命的是南夜千羽在當太子時不培植的親信侍衛,這隊侍衛有一百人,不屬於任何部門,隻受他管,但卻有著凌駕於其他部門之上的權力,平時輕易不出動,但一出動,便無人敢阻攔。
大殿上的眾人知道,皇上這回是真的怒了!
否則,按理吏部尚書和他的手下官員如果涉嫌收賄賣官,大可以組織三司會審,或者交給禦史官來審訊彈劾,如果南夜千潯的證據確鑿,也可以直接讓刑部或衛尉隊前去搜查。
皇上並沒有這樣做,而是派了自己的親信侍衛,看來,他是對其他的大臣們都產生了不信任感啊!
這樣一想,很多人頓時感到岌岌可危起來,當然那些正直的廉政的清官自問問心無愧,不但不怕,反而暗暗高興。
他們早就看不慣一些大臣的作派了,尤其是范丞相在朝廷上的勢力太大,培養扶植的又都是與他意見一致或者是他看重或者是他的門徒之類的人,與他意見相左的被他和他的勢力排擠,大家早有怨言,只是礙於他在朝廷的威望和勢力,又見皇上對他非常倚重,這些人便敢怒不敢言。
如今見左思承這個范文英的愛將首當其衝被潯王特意單獨提出來,正直的官員個個面露喜色,要不是顧慮到這是在朝堂上,他們肯定會忍不住拍手稱快的。
左思承此刻後悔不已,早知自己被潯王盯上,今天就不該貿然出頭的,說不定,潯王還不會這麽快就來對付自己。
照今日情形看來,潯王首先要對付的應該是范文英,如果自己聰明一點,忍耐一點,不衝動,而是引起警覺之心,等下完早朝之後,回去悄悄將那些財產轉移或處理掉,不給他留下過多的證據,或許自己還不會敗得一敗塗地。
眼下,皇上突擊搜查他的府邸,他這一生的心血便這麽完了!前程也毀了!
真是一招錯,全盤輸啊!
一想到接下來的下場,左思承的雙腿再也支撐不起他的身軀。
只聽“咚”的一聲,大家抬頭一看,便見剛才還正義凜然一身“正”氣為范文英出頭的吏部尚書癱坐在了地上,一副如臨刑場、如喪考妣的模樣。
歌飛飛看得很解氣,悄悄向南夜千潯豎了個大拇指,又朝他投去讚賞的一瞥,某位王爺立即傲嬌地昂起脖子,隔空朝她閃了幾下不知道迷死過多少女人的桃花眼,看得她好想笑,礙於這是在金鸞殿,隻好握拳抵在嘴邊,擋住她盈盈的笑容。
南夜千羽高坐在寶座上,居高臨下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雙胞胎弟弟與弟媳兩人之間的互動,他的眉頭難得地微微擰了起來,心裡對歌飛飛頗有些看法。
也是,現在是在朝堂之上,嚴肅靜穆之地,討論國家大事之所,此刻又正在對范文英進行審訊,借機清剿他的一部分黨羽。
如此正兒八百談辦要事要案的時刻,這個女人居然公然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給千潯拋媚眼,把他那個表面溫和親切實則冷峻桀驁的弟弟迷得也忘了身處何地,居然配合著她,擠眉弄眼當眾調起情來!
真真是讓人不喜!
南夜千羽忽然覺得兩人很礙眼,他故意不輕不重地咳嗽了一聲,讓那一對暗裡眉來眼去的人兒驚覺到不妥。
兩人迅速擺出一副嚴肅的撲克臉,各自將雙手負在身後,冷眼看著大殿上的眾人。
歌飛飛將大臣們的表情一一看在眼底——有畏懼害怕的,有欣喜興奮的,有漠然無衷的,也有滿臉疑惑的,甚至還有幾個大臣臉上有著不以為然的神色,似乎依舊認定了,范文英和左思承的遭遇,只不過是潯王想要借機鏟除異己將實權牢牢掌握在他的手上而已。
這可不太好!
既然要扳倒范文英,就得有真憑實據,不能讓有人暗地裡不服,甚至心生怨念或恐懼,畢竟兔死狐悲,難免會有一些大臣會由此聯想到自己,生怕他們將來也落到今日左思承被抄家的地步。
她要讓所有的人心服口服,包括范文英他自己,要讓他們確信,范文英罪證確鑿。
這次,就要輪到她出場,看她的拿手好戲了。
往前上前一步,歌飛飛對南夜千羽說道:
“皇上,我想對張虎進行催眠,讓他主動說出本案的真相以及幕後的主使者,讓范大人辯無可辨、無話可說,乖乖認罪,請皇上準許。”
“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