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飛飛雖然自告奮勇要用催眠的方法讓張虎吐露實情,但她心裡其實還是有一丟丟顧虐的,畢竟張虎有功夫,身手還相當不錯,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得花費一番精力、耗費很長的時間才能將他催眠。
如果自己催眠失敗,可就鬧了個不大不小的笑話了。
不過,為了讓范文英無話可說最終伏法,更為了不讓滿朝文武認為南夜千潯是在排除異已打壓忠良,她少不得要拚上全部的精神與精力,咬著牙也要將這塊硬骨頭給啃下了。
不過,出乎她意外的是,這次催眠雖然耗費了一些時間,倒還算十分的順利,幾乎沒有遇到張虎有意識的抵抗。
或許,是張虎被南夜千潯廢了內力和武功也說不定呢,大概她的這位王爺夫君早料到會有她出手之時,便提早為她排除了這個隱患。
嗯,極有可能是這樣,他就是這麽一個心思細膩、能夠提前做好一切相應準備的人。
歌飛飛感激地朝南夜千潯投去一瞥,對方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麽,似乎感應到了她的目光,他很快抬起頭,朝她看來,眼露疑惑,納悶她在催眠的關鍵時刻怎麽還能分神他顧。
此時大殿上靜悄悄的,事先就得到警告的眾人屏氣凝神關注殿中的幾人,等待著催眠後的張虎交待作案始末,歌飛飛不便解釋,只是笑了笑,收回目光,專心致志地詢問起張虎來。
歌飛飛:“你叫什麽名字?是做什麽的?”
張虎:“小人姓張名虎,目前在刑部大牢擔任獄卒。”
歌飛飛:“張虎,你對殿前太監胡公公被殺一案如何看待?你認為潯王妃會是凶手嗎?”
張虎:“我不認識胡公公,他被殺與我沒有任何關系,我才不關心他的案子,這是王大人、范大人和韓大人的事,輪不到我一個小獄卒來操心!”
歌飛飛:“你以前見過潯王妃嗎?你和好有個過節嗎?”
張虎:“潯王妃我當然認識了,不過,我認識她,她不認識我,潯王給她送聘禮那天,可以全城轟動,後來,潯王妃送嫁妝的奇特方式也是讓滿城皆知,她和潯王大婚那天,我正好休沐,便擠到皇城前去看了熱鬧。話說,潯王妃還在京兆府的時候,我偶爾去那裡辦事遠遠見過她一次,她真的很漂亮,就是有些高傲。媽的,這樣的美女我們這些草民也隻仰望的份,果不其然,她後來嫁給了潯王,飛上枝頭當了鳳凰。”
歌飛飛:“這次潯王妃涉嫌胡公公被害案,你有什麽想法?”
張虎:“有什麽想法?再有想法她也不會對老子笑,不會正眼看老子一眼,對不對?她是天上的鳳凰,落的是梧桐,未來的好日子多著呢。不過,看見這樣標致的一個潯王妃突然落難,被定為凶手,還被貶為庶民,嗯嗯,雖然替她難過,但想一想,也是蠻爽的!”
張虎的臉上雖然木無表情,但聲音裡卻隱隱透著一絲得意與幸災樂禍。
也是,這個世界就是這樣,當一個草根階層的人看到平時只能羨慕仰望、站在高處的王妃忽然從雲端跌落到泥地時,心裡的感覺一定是百味雜陳的,甚至會生出自己終於可以上前將她押到大牢百般凌辱的自豪感來。
歌飛飛深知張虎大概就是這一種人,不能說他一定就是壞,但人性就是如此複雜,也不是所有的人都會始終如一的純善。
雖然大殿上有大臣臉上露出憤懣及鄙夷之色,她卻沒有淡定依舊,仍然輕柔地淺笑著問道:
“張虎,你就是因為看見潯王妃被關押而高興,所以才想殺了她解恨的嗎?”
張虎搖了搖頭:
“不是不是,我還不至於那麽無聊。我頂多不過是覺得這世界是公平的,一個人永遠不可能一直享受著這世上最好的一切,不可能永遠一帆風順,你看,潯王妃一著不慎就從皇室王妃變為平民,那麽,我張虎如果在機緣巧合之下,說不定也能鹹魚翻身,從此步上仕途,位極人臣也說不定呢,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對不對?”
沒想到,一個小小的獄卒,居然也有登上朝堂當上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臣的偉大理想,不知道是該為他鼓掌慶賀呢,還是叫譏笑他不自量力白日做夢呢?
歌飛飛瞟了一眼眾人,發現幾乎所有的大臣們臉上都是嘲弄之色,要不是因為事先警告不許出聲的話,估計他們早就跳出來紛紛指責挖苦譏諷張虎了。
“所以,你為了自己的理想,甘願受人差遣和指使,去給潯王妃施蠱,以此向你的主子證明你是可能之材,對嗎?”
張虎承認得很爽快:“雖然這話說得不太中聽,但基本上也是事實。”
歌飛飛:“你的主子許了你什麽厚利,才讓你冒著危險去暗殺潯王妃的?”
張虎:“范大人並沒有要我暗殺潯王妃,他說只是想小小地教訓一下那個討厭的臭女人,讓我給她施放蠱蟲,當時,范大人一再保證,這隻蠱蟲只會毀壞潯王妃的容貌,讓她變得難看,並說,只要我幫他完成這件事,他就向王大人舉薦我,讓我先從捕快做起,一年之內,擇機將我提拔為司刑官。”
張虎此話一出,大殿上眾人皆瞪目嗟舌,臉上或露出憤憤之色,瞪向被點了穴道無法做聲的范文英,或臉色悻悻,為自己之前錯誤地站在范文英一邊而難堪,或惶惶不可終日,開始擔心范文英一倒,自己做為范氏集團一派會遭到清洗。
但無一例外地,沒人懷疑被催眠的張虎所供述之事的真假。
不管是不是范文英一邊的人,這些久居官場磨煉之臣,都知道,不管這事放在誰身上,都會在拉攏人的時候許以厚利,這個手段實在是每個有所圖的大臣都會或多或少用過的。
只不過,范文英這次暗算的對象太顯眼,也太不好惹。
誰叫他偏偏要去動潯王妃呢?潯王妃可是潯王殿下的人呐!兩夫妻平時表現得就相當恩愛,即便她涉案下獄,范文英千不該萬不該,也不該在這個時候去暗算她啊!
甚至有人在心裡嗟歎:范相喲,您怎麽老糊塗了!即便要害人,也等案子塵埃落定之後,等這事告一段落再無人想起的時候,再悄無聲息地以一種不會被人發現的方式除掉也好啊,或者找個武功高強的高手也好啊,一個獄卒,能有多大點本事?不就下手方便一點嘛,你看,還不是出事了?還連累得我們這些跟了你的人遭殃,接下來,我們還不被清算啊?
說不了話的范文英張著嘴想要說話,卻無奈只能見他嘴皮動,卻發不出半點聲音,看他那表情,大概是急於想辯解自己是無辜的,是被陷害的吧。
可惜,今天的朝堂之上,有張虎這個人證在,他無論如何是洗刷不清自己了。
歌飛飛朝范文英諷刺地瞥了一眼,轉頭繼續提問:
“張虎,所以,你以為只是一隻毀壞容貌的蠱蟲,並不能害人性命,加上范文英又許你當官,所以你便答應了替他辦事,是這樣嗎?”
“是的。”
歌飛飛:“那個陶罐是范文英於何時何地給你的?另外,你們倆當時是在什麽地方,於什麽時間見面並談妥條件的?”
張虎:“我和范大人統共就見了一次面,就是前日晚大約亥時一刻左右,當時我剛和幾個哥們喝完酒回家,在一條偏僻的小巷口,正好遇上了一輛華麗的馬車,被請上車後,車內坐著的正是范大人。
“當時我吃了一驚,納悶高高在上的一品相爺怎麽會找上我,我的心裡惶恐極了,還以為自己做了什麽事得罪了范大人,忙不迭地請罪。范大人很和氣,很親切,笑得很慈祥,他叫我不要怕,他並無惡意。
“又問我家裡有什麽人,家庭條件怎樣?又誇我為人踏實肯乾,他覺得我有前途,我當時便放下了心,一五一十受寵若驚地回答了范大人的所有問題。到得後來,范大人又問我願不願意做官往上發展,如果我想平步青雲的話他願意幫我,我當然是一百個願意了,立即驚喜又忐忑地說請丞相培養我,將來我發達了一定會重重回報他的。
“我們聊得很愉快,范大人許下重諾,說看好我,願意吸收我當他的門生,不過現在不能公開,他要試驗我的忠誠度,看看我是不是真心為他做事,也要借機檢驗我的辦事能力。我立即拍著胸脯保證不辜負他老人家的期望。
“於是,范大人將一個陶罐拿出來,對我說,這個陶罐裡裝著一隻小蟲,只要將蟲悄悄放到潯王妃的身上,就能讓她在一個月後容貌開始發生變化,先是皮膚長瘡、流膿,隨後腐爛惡化,最後在治好後會留下一臉的麻子和豆大的疤痕,變成一個醜女,我毫不猶豫地就答應了。”
歌飛飛再度環視了一遍眾人的表情,在看到某些人眼中仍舊露出些許小小的不確定的懷疑後,她垂下眼皮,淡淡地問道:
“張虎,這一切都是你一人在說,范大人似乎並不認同,你怎麽證明你說的這些是真的,而不是編造出來栽贓陷害范大人的?你可有證據麽?”
張虎的表情少見的露出了一絲不屑,就連聲音似乎都有了那麽點激動,雖然不甚明顯,但歌飛飛卻感覺到了。
“哼,范大人想要否認也無濟於事!我雖然不聰明,但也不是笨蛋,當時雖然受范大人蒙蔽,想到幫他做事便能升官發財光宗耀祖,一興奮便立即答應了替他去給潯王妃下蠱蟲。不過,我後來從他的馬車裡下來時,卻忽然靈機一動,多了個心眼,順手在車廂內偷偷用指甲劃了個‘張’的字,如果你們現在去檢查那輛范府的馬車,就能發現我寫的‘張’字,就在右手車壁下端,一般人不會注意的地方,這足以證明我這個小獄卒曾經上過范大人的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