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心對世事本就沒有兩世為人的寧芷莟看得通透,如今自然也是不明白四姨娘的一番良苦用心的。
“素心,從前我也以為四姨娘是為了榮華富貴不擇手段之人,這才會在痛失腹中的男胎後對白氏恨之入骨,甚至不惜賠上寧墨茹的一條性命陷害白氏。”
素心心知寧芷莟所指的是一年多前寧芷莟被四姨娘誣陷下毒之事,那時若不是寧芷莟精通醫術,抓住了杜芫和甘草相克的破綻,又借著九公主證明了自己的清白,怕是早就要做了四姨娘鬥倒白氏的炮灰了,也正是為著那一次的陷害,寧芷莟對四姨娘方才會一直存了芥蒂之心的。
“小姐的意思是一年多前四姨娘利用小姐陷害白氏,或許是有什麽不得已的苦衷?”素心順著寧芷莟的話分析道。
“四姨娘當日是否真的有苦衷,也只有她自己心中最清楚。”寧芷莟蹙起了柳眉,擔心的卻是眼下十月的賞菊宴,如今雖知道了白氏與寧挽華的陰謀,但要如何在赴宴之時反敗為勝,寧芷莟還需要好好地謀劃一番。
“小姐認為四姨娘此番傳來的消息是真的?”素心見寧芷按躊躇著幾日後賞菊宴上白氏與寧挽華的陰謀,便知道她如今已是全然信了周姨娘傳來的消息。
“素心,其實我也不能十分肯定四姨娘傳來消息的真偽。”寧芷莟見著素心一臉擔憂,忙又道,“我雖是沒有十分的把握證明她的話是真的,但我卻願意賭一把,賭她說得是真的。”
素心心下一驚,在她眼中寧芷莟從來都是處事謹慎的,如今卻是願意為著心中的三分疑心去賭四姨娘傳來的消息。
“素心覺得四姨娘平日裡待寧墨茹如何?”
素心忽然聽得寧芷莟問起不相乾的問題已是一愣,隨即卻又答道:“四姨娘痛失愛子,又是鬼門關走了一遭方才生下了四小姐,平日裡也是盡量為四小姐周全著的。”
“你也覺得四姨娘是真心待寧墨茹的。”寧芷莟又繼續道,“寧墨茹是個半分心事都藏不住的直心腸,若不是四姨娘從旁提點著,怕是早就被寧挽華恨成眼中釘了,肉中刺了。”
“可上一回四姨娘為了陷害白氏竟不惜給四小姐下藥,險些要了她一條命!”四姨娘前番給寧墨茹下藥之事,始終都是讓素心頗為介懷的。
寧芷莟問道:“四姨娘為何要給寧墨茹下毒?”
素心答道:“自然為了扳倒白氏,以報當年的失子之痛。”
“從前我也以為四姨娘想要扳倒白氏是為了當年的失子之痛,但如今當我知道她身懷絕技後便已是轉變了想法。”
素心腦子裡思索著寧芷莟的話,卻奈何仍是分析不出個所以然來,便又道:“素心想不明白,還請小姐明示。”
“我剛才給你講的那個故事,女子藏著左手便是為了在關鍵時刻刺殺武林盟主的。”寧芷莟提醒著素心道。
故事中的女子與四姨娘都是藏著自身絕技的,且都是為了報仇而忍辱負重,不同是故事中的女子利用藏著的右手成功刺殺了盟主,而四姨娘則是利用自身隱藏著的絕技為寧芷莟遞出了消息。
素心腦子裡終是靈光一閃,緊接著便又道:“小姐的意思是四姨娘竟然有本事混入靜蕤軒打探到這麽隱秘的消息,那麽為何不乾脆魚死網破殺了白氏,畢竟舍得一身剮,皇帝都能拉下馬,只要籌謀得當,贏面還是很大的。”
“不錯,與其冒著風險將窺探的秘密告訴我,作為與我結盟的籌碼,不如自己一刀了結了白氏更為痛快。”寧芷莟繼續分析著道,“四姨娘之所以沒有那麽做,應該是顧惜著寧墨茹的。”
素心回想著寧芷莟方才講的那個故事,心中已是豁然開朗,若是四姨娘當真可以為了復仇不惜一切,恐怕白氏如今已是為著當年的惡行付出代價了。
“小姐分析的甚為有理。”素心雖是認同了寧芷莟的分析,卻仍是有幾處想不通地地方,於是又問道,“四姨娘如今為了保全四小姐竟不惜錯過難得的報仇機會,那當初又何故狠下心腸給四小姐下毒了?還有便是既然是為了保全四小姐,四姨娘行事該當小心謹慎才是,為何會在白日裡,當著眾人的面將桃花酥交給我了?”
“所謂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四姨娘當初雖說給寧墨茹下了相生相克的杜芫和甘草,卻也並非劇毒,雖是症狀凶險,卻也並不會立刻喪命。”寧芷莟頓了頓又道,“至於四姨娘於眾人之前,將桃花酥交給你卻是有意為之的。”
“有意為之?”
“不錯。”寧芷莟看著一頭霧水的素心,繼續道,“若是白氏發現了四姨娘有意依附於我,必會視她如骨在喉,這樣一來,萬一來日四姨娘有什麽不測,我便是欠了她一條命。”
“小姐的意思是四姨娘為了保住四小姐,已經生了自棄之意,想要用自己的一條命,換小姐能夠護住四小姐的一條命?”
“可憐天下父母愛子之心。”寧芷莟眉眼間頗有動容之色,“或許四姨娘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為了護住寧墨茹,畢竟白氏在相府是可以一手遮天的,只有除了她,方才能保得寧墨茹余生安穩。”
“小姐可要去見一見四姨娘?”素心亦是有些好奇道,“如今四姨娘既然誠意投靠小姐,大概也是會告訴小姐當年她與白氏之間的恩怨的。”
“如今正是多事之秋,貿然去見四姨娘只會為她帶去災禍。”寧芷莟說著又叮囑素心道,“派人多照應著繁英閣那邊,別叫四姨娘遭了白氏的毒手,等我挫敗了白氏和寧挽華陷害我的陰謀,再尋著機會悄悄去見四姨娘一面。”
“眼下最棘手的乃是十月宮中的賞菊宴,屆時大小姐定會不遺余力的想要置小姐與死地的。”素心亦是同意寧芷莟的做法,順著她的意思道,“還有不到五日的功夫,小姐該快些想出處應對之策才是,素心也會吩咐著下面的人多看顧著繁英閣那邊的。”
慈安居中檀香嫋嫋,老夫人靠在軟塌之上,一隻手撚著佛珠,一直手擱在了法華經之上。
“老夫人,五日後便是宮中的賞菊宴了,老奴已經打聽清楚了,屆時府中的幾位小姐都會一並同往的。”福嬤嬤輕聲向老夫人報告著打聽看來的情況。
“好一個美其名曰的賞菊宴,恐怕是有些人的催命宴了。”嫋嫋檀香的煙雲中老夫人的目光驟然凌厲起來,“老身倒是要看一看,這二丫頭是不是生了三頭六臂,這才還能不能如雲霧山那般走運?”
“這回大小姐可是抓住了二小姐的把柄的,二小姐怕是插翅難逃了。”福嬤嬤順著老夫人想要的結果說道。
“華兒那邊可是聽了白氏的勸,收斂了那乖張的性子?”老夫人顯然是擔心十月賞菊宴又會在寧挽華那裡出了紕漏的。
“大小姐如今尚在禁足之中,昨日夫人剛去勸過大小姐了。”福嬤嬤接著又道,“如今大小姐惹怒了相爺,被罰禁足也有十來日了,想來也是該長了記性了。”
“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大丫頭從小被白氏嬌寵壞了,想要變得謙恭謹慎,怕是難啊!”老夫人唯一不放心的便是寧挽華那急躁的性子會壞事。
“此番可是難得除掉二小姐的機會,想來白氏定是不會允許大小姐出紕漏的。”福嬤嬤又道,“再者,這回想要二小姐命的可不止白氏一人,老夫人且寬心吧,大小姐誤不了事的。”
“還以為葉瀾霜的女兒有多伶俐了,結果還不是同她一樣,落得一個紅顏薄命的下場。”老夫人眸中戾光一轉,眼角眉梢已是有了柔和的光芒道,“到底她們母子也是能在那邊團聚了。”
“老夫人慈心,知道葉夫人思念著自己的女兒,這才盼望著二小姐能過去與葉夫人團聚了。”
“你這老東西,貫會討老身的歡心了。”老夫人語氣中含了責備之意,眼角眉梢卻滿滿皆是歡喜愉悅之色。
“哪怕是二小姐去到了那邊,也是怪不上老夫人您的,誰讓她內裡得罪了白氏與大小姐,外間又得罪了那一位了。”
老夫人聽福嬤嬤提起那人,眼神瞬間一凜,跟著問道:“沒有讓人看出什麽端倪吧?”
“老身都是按著老夫人的吩咐,只是將人暗中牽引到了大小姐面前,從頭到尾都是大小姐的謀劃,與老夫人半點牽扯都沒有的。”
“作孽啊!”老夫人忽地快速轉著手中的念珠道,“二丫頭,也實在是可憐啊!”
“那是二小姐自作自受,要怪只能怪二小姐命不好,怎得就招惹了那般心狠手辣之人,如今那人不惜聯合著大丫頭要取她性命。”福嬤嬤見老夫人一臉慈眉善目的的樣子,便又道,“不如老夫人趁著這五日多為二小姐抄些佛經,日後燒給二小姐也能讓她早登極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