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的雙眼都被那殷紅的鮮血給染紅了,她住著鋒利長劍的手微微發抖,也不知是氣的還是太過激動,望著李泰的眼神卻盡是冷酷。
李泰因為疼痛一張俊俏的臉都微微扭曲了,可他還是牽起嘴角朝鳳凰輕輕的笑了笑,一雙眸子尤為的清亮,竟生生壓住那不自覺扭曲的臉龐透出的幾分猙獰,顯得又豁朗,又快意。
“對……對……對不起……”他斷斷續續的開口。
對不起我沒有第一時間發現哥哥的不對勁。
對不起我沒能第一時間挽救驀然閣。
對不起我的親人傷害了你。
對不起。
莫紫萱只看了一眼便不忍再看下去,此時任是誰見了這情形也無法再看下去。李泰臉上的笑容無疑是燦爛的,可配著他那被砍斷一截,如今還狂噴鮮血的手臂,卻又是說不出的詭異。
剛剛憤怒中的鳳凰以光電一般的速度,從站在一旁的影衛腰間抽出佩劍,就直直朝李泰劈去,李泰竟躲也不躲,隻舉臂阻擋,可想而知盛怒之下的鳳凰那一劍帶了多大的力道,幾乎是頃刻間,李泰的手臂便被那一劍給生生斬斷了。
帶著些微腥氣的鮮血順著刀口一滴滴墜落,鳳凰臉上冰冷的沒有半點的動容,“驀然閣幾百條性命不是你一句對不起,你一條胳膊就能抵消的了的!”
李泰看著那重新被抬起,沾滿了他的鮮血的利劍,仍是微微笑著,“無論……你對我……做什麽……都好……只希望……你……可以……給我留……一條命……”
鳳凰臉上的冰冷終於一塊塊龜裂開來,憤怒混合著鮮血將她的雙眼染得一片血紅,“我現在給你留一條命,誰又來給那幾百個孩子留一條命!李泰,你貪生怕死的時候可曾想過別人也貪生,別人也怕死!那些都還只是些孩子!”
李泰不言,不語,眸光中卻是濃的化不開的悲傷,只是他的臉上仍顧自維持著微微的笑靨。
我要如何對你說,我既不是貪生,也不是怕死,我怕的只是離開這個有你的世界,我怕的只是下一輩子再也沒有緣分遇見你……
“夠了!三公主,夠了!”之前叫著讓李泰小心的侍衛抓著鳳凰的劍尖,跪倒在地,痛哭流涕道,“這事跟我家主子一點關系都沒有,是王爺特地打發了我家主子瞞著他做的!”
“閉……閉嘴……退下!”面上始終掛著淺笑的李泰終於暴怒起來。
那侍衛緊緊抓著鳳凰的劍尖,也不看他,隻哽咽著咆哮道,“我不退!我要說!這事明明跟您沒關系,您為什麽要說那種話!您當初怕王爺對三公主不利,和王爺發生了衝突,後來被王爺打發走,您不放心,走到半路又折返回來,若不是那場暴雨,您定然可能阻止一切的!您被王爺狠狠叱罵,您和王爺生了隔閡,您日日於莊子外頭打轉,王爺察覺不對離開了,您死活不肯走,就是要等三公主。您明明就什麽也沒做啊,憑什麽要受這一切,憑什麽?屬下不服,屬下不服!”
李泰看著那個滿臉淚花的侍衛,沉默良久,這才面如死灰的氣若遊絲道,“就憑……他李家……養了……我這……十多年……”
侍衛聞言終於松開手,卻是趴在地上,失聲痛哭了起來,哭聲悲痛慘厲,帶著莫可奈何的淒惶和對這不公世道的憤恨。
這一次不僅是莫紫萱,就連皇北天的幾個影衛也是惻然。
鳳凰卻是久久未再言語。
失血過多讓李泰有些暈眩,但他還是勉強扯出一個笑容,“動……動手……吧……如果……你覺得……真的要……以命抵命……的話……”
鳳凰聞言終於動了,她一點點抬起手中鮮血盡染的利劍,直直指著李泰,聲音冰冷而決絕,“當然要以命抵命,就算他李慕貴為王爺,他那條狗命也貴不過那幾百條鮮活的生命!事情是他做下的,縱使你想替他抵命,也要問問那幾百個孩子答不答應,問問我答不答應!你今日自以為以一臂替他擋了一災,可我告訴你,你用的不是你的手臂,而是你我往日的情分!從今往後但願他李慕不要犯在我的手裡,要不然我定要和他好好算算這筆帳!至於你我,自此時此刻起,恩,斷,義,絕!”
“嗡——”脫手而出的利劍穿過李泰耳畔深深插入木質的窗欞中,發出一聲震顫的嗡鳴。
鳳凰再不看李泰一眼,轉身便大步離開。
“主子!主子!”侍衛驚惶的看著好似被抽光全身氣力癱軟在木椅上李泰,血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他臉上退卻,不過頃刻便已白得透明,一眼望去就好似已然死去一般。
莫紫萱最後看了一眼那個其實不過是個半大少年的男子,搖頭歎息了一聲,抬腳追著鳳凰而去。
鳳凰勉強走到門口,忽地伸手抓住了莫紫萱的胳膊,“紫萱,快送我去醫館,我肚子好疼!”
她聲音一如之前般冷凝,可額頭卻已然沁出豆大的汗水,抓著莫紫萱胳膊的手力道大的更好似要將莫紫萱的胳膊折斷一般。
莫紫萱聞言一驚,也顧不得胳膊生疼,橫抱起鳳凰就上了馬車,沉聲吩咐道,“去醫館,快!”
影衛見狀也是悚然一驚,連問都不敢問,抬手一甩馬鞭就朝醫館方向疾馳而去。
鳳凰因接二連三的刺激差點導致小產,回到莊子上後,上至莫紫萱,下至幾個影衛皆被皇北天給罵的狗血噴頭,若不是身體不允許,只怕直接被揍得生活不能自理也不是不可能。
“喂,青玉剛送過來的綠豆粥,你要不要喝?冰鎮過的,我摸了一下,可涼了,這種天氣喝了一定很舒服。”鳳凰朝躺在對面藤椅上的皇北天揚了揚手中的青花細瓷大碗,開口問道。
“嘩啦——”皇北天翻過放在膝蓋手上一頁書,看那模樣好似完全沒聽見一般。
可鳳凰知道,他聽見了,因為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而是整整七天都這樣!這一個禮拜裡這個男人都是這幅死樣子,跟他說什麽,他也不理,除了盯著她休息吃飯喝藥,其他時候他都將他當成空氣一般,任她低聲下氣,百般討好,他就是不言,不語,不理,不睬,簡直可謂將冷戰兩字的精髓發揮到了極致!
“喂!你夠了啊!這都幾天了,你耍脾氣也該耍完了吧!不就是沒叫你一道去麽?至於這麽生這麽久的氣?你去了能做什麽,還不是傻站在一邊!而且我現在不是好端端的麽?你有什麽好氣的!周老爺子可說了,我現在比你健康多了!”鳳凰到底沒忍住,將手中的青花大碗往手邊的小幾上重重一摔,怒道。
皇北天聞言終於抬眸看了她一眼,卻是牛頭不對馬嘴道,“我沒有名字麽?”
“哈?”鳳凰傻眼。
“我沒有名字?”皇北天再次不冷不淡道,“你不喊夫君相公也就算了,整天喂來喂去的,你叫狗呢?”
“狗哪有你那麽大脾氣!”鳳凰嘀咕了一句,隨後想想不對,瞪眼道,“不對,我剛剛說話的重點是這個麽?!”
皇北天憐憫的看了一眼因為懷孕越發丟三落四、說東忘西的鳳凰,哼道,“還有什麽比這個更重要的?我是你夫君,咱兩可是過了明路的,你這整日裡喂來喂去的,別人還當我是你養在外頭的小白臉呢!”
鳳凰聞言臉黑了一下,啐他,“胡說八道什麽呢!就你還小白臉?你白麽?哪裡白?是屁股還是大腿?”
這下換成皇北天黑了臉,“你這女人怎麽這麽粗魯?!整天遛鳥,屁股,大腿的,你害臊不害臊?!”
鳳凰大喇喇的一攤手,邊斜眼睨著他,邊勾了一下嘴角,“我就是這麽粗魯的人,你要怎麽著?是要家暴我?還是要給我一紙休書?”
皇北天一僵,簡直想將她抓過來狠狠打屁股!自從他們彼此將話攤開了後,這女人就越發肆無忌憚了,整日裡變著法的勾引他,真是可惡至極!
“過來!”他硬聲硬氣道。
鳳凰揚了揚下頷,趾高氣昂道,“你給我過來!”
皇北天坐著不動。
鳳凰也一動不動。
半晌,皇北天倏然站起身,在鳳凰捶塌哈哈大笑聲中,三兩步走過去,一把將人給死死按在塌上,狠狠吻了下去。在鳳凰嘰嘰呱呱的時候他就想這麽做了,這七天是在懲罰鳳凰,又何嘗不是在懲罰他自己。他說過要好好保護她們娘兒倆的,卻還是讓她們再一次的陷入了危險之中。
都說兩情相悅的有情人都是心有靈犀一點通的,鳳凰以前不信,如今卻是信了。因為皇北天如今雖未說一言,她卻從他的吻中感覺到了他的那些懊惱和自責,因而她不僅沒反抗,反伸手勾住皇北天的脖子,加深了這個吻。
煎熬了七日的有情人碰到了一起簡直不啻於乾柴遇烈火,天雷勾地火,兩人周遭的氣溫不斷上升再上升,皇北天也逐漸由懸在鳳凰上方到半壓在鳳凰身上,一切似乎已是水到渠成。
“咳——”可就在這時,一道煞風景的咳嗽聲倏然響了起來。
鳳凰聞聲一驚,伸手就狠狠去推皇北天,皇北天卻壓著鳳凰不肯動,嗚嗚嚕嚕道,“別管他!”
“呵……”這次響起的是一道輕笑聲,卻明顯不是之前那人發出的。
鳳凰發現居然還不止一人,當下就炸了毛,猛地一把就將黏在她身上的皇北天給狠狠撕了下來,“滾!”
皇北天被她攘的往後猛地踉蹌了兩步,這才勉強站住,卻是臉黑的好似鍋底灰一般。他冷冷瞪著面前的幾個不速之客,一副他們要是沒有重要的事情就直接將他們碾死的暴躁模樣。
膽子小的安暮往清言身後躲了躲,小華也不自覺的往清言身後退了退,清言瞧著還算鎮定,只是眼神略有些不自然,他咳嗽了一聲清了清嗓子,開口,“閣主,我們是來向您辭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