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堂小蠻毀容了!
第二天一大早,天還沒亮得透徹,凌蕭就從嘰嘰喳喳討論的下人口中知道了這個驚天動地的消息。
“二小姐不是被及時救出來了嗎?怎麽還會毀容啊?這消息是真的嗎?”
“可不是,聽說整個院子都被人把守了起來,不肯把消息外傳呢。怕是以後難找到姑爺了,二小姐這脾氣,可沒幾個人能受得了。聽說呀,半張臉都被煙給熏爛了,連禦醫都治不了!”
……
凌蕭和絕色貼著牆角聽著院子外兩個丫鬟的對話,不禁對視了一眼。昨日她們將北堂小蠻從火場裡救出來的時候,她只是一直捂著臉,竟不知道是受傷了。
“走,我們去看看。”
絕色臉上帶著一抹幸災樂禍的笑,二話不說,拉著凌蕭再當了回梁上君子,從屋頂上越過了那麻煩的下人院,直奔北堂小蠻所在的院落。
果然,就像那兩個丫鬟嚼舌根時所說的那樣,整間院子裡裡外外都是家丁把守著,甚至還配上了刀子,明晃晃地別在腰間。
門關著,隱隱地聽見裡面嘈雜慌亂的腳步聲。
北堂堅背著手,焦急地在院子走來走去。
“哐啷——”
“二小姐!您別急,小心腳下的碎玻璃渣。”屋子裡傳來勸慰的男聲。
“哎喲,我的兒,你快躺下讓人家好好瞧瞧吧,不敷藥怎麽行,你爹還在門口等著呢,要是不成咱再換一個郎中來,最好的禦醫已經去請了。”王氏的聲音裡帶著濃濃的哭腔。
“這臉都這樣了,橫豎是好不了了!你讓我死吧!”
“別別別……”
北堂小蠻尖叫著,屋子裡頓時亂做一團,門外一直等著的北堂堅也按捺不住,顧不上許多,拔腿衝了進去。
“瞧這情景,估計這臉也毀得差不多了。”
絕色幸災樂禍地笑,臭丫頭命大,沒死成,可是臉還是給熏壞了,女孩兒沒了容貌,往後哪裡還會有好人家要你?一輩子就給毀了。
“也算是給她一個教訓。”
一連好幾天,凌蕭都沒有看到北堂小蠻的蹤影,心裡雖然好奇她到底毀容毀成什麽樣子,可是沒人來找她麻煩,倒也是樂得清閑。
絕色這幾日忙得腳不沾地,風月樓頻頻客滿,點名找絕色的人非常多,出的價格幾乎能買下半幢風月樓。絕色賣藝不賣身,銀子夠,自然就出現。不過凌蕭每日三餐依舊是絕色趕回來做,從未間斷。
“小落,下午陪我出去置辦一些入宮用的東西,還有把幾張衣服的設計圖紙給估衣鋪送過去。”
凌蕭埋頭畫著手裡的圖紙,頭也不太地對小落吩咐道。趁著這幾天有空,她設計了三套衣服,打算讓鋪子按照夏秋冬的時令來做。都是民國風格,她最喜歡的那種,非常有韻味。
“主子又要置辦大件了嗎?”
小落有些為難地站在原地沒有動。
“嗯,好幾件大件兒,以後都用得上,得買好的。”
“可是上次主子您拿回來的銀子已經用完了,月銀還沒有拿到,咱們就剩下幾兩碎銀子,專門給絕色出門買菜的時候用來著。如果買大件,得找管家要。”
“那就跟管家要。”凌蕭仍舊沒抬頭:“你快去換身出門的衣裳,把我的也拿來,一會兒用得上,之前司徒辰送來的東西都原封不動地放在屋子裡不?”
“原封不動地在裡面擱著。”
“那好,一會兒清點一下,到時候再還回去。”
二人換上了一套出行的行頭,凌蕭給自己列了一張清單,拾掇了一下各自,趁著日頭還沒消沉出門。
上次例銀少發的事情被凌蕭捅出來之後,王氏隨便找了個理由把原來的帳房先生給打發了,不過為了封口,不僅把人送到了非常偏遠的鄉下,還給了不少好處費。現在換的帳房先生姓龐,原本是個教書先生,算術水平一流,教書水平卻是一般,被人給辭退的。
凌蕭跟這位新帳房先生要銀子幾乎沒費什麽力氣。
“去哪兒?”
北堂堅提著一包藥從外面回來,他不可能為了北堂小蠻,特意親自去買藥,估摸著應該是送太醫回去的時候順便買回來的。一回來就看到提著一袋子銀子、穿著一身粗布衣裳準備出門的北堂凌蕭。
“方才清點了一下進宮用的東西,發現還缺些,準備出門置辦點東西。”凌蕭不動聲色。
“這個月例銀不是發了嗎,為何還要跟帳房提銀子?”北堂堅瞥了一眼凌蕭,目光停留在她手上的一小袋銀子上。
“回老爺,”龐先生一聽到有關自己的事情,急忙顛顛地跑了過來:“大小姐這個月還沒有領銀子。大夫人說大小姐是要進宮的人了,不缺這點碎銀子,就沒讓我們送過去。沒想到大小姐親自過來拿了。”
“這女人!”
北堂堅沒想到王氏這麽不會做人,到這時候居然還在想著法子地到處克扣,當下變得有些惱怒。可又不好在凌蕭面前發作,隻得清咳兩下,道:“你妹妹生病了,你是姐姐,還是有必要來探望一下,不然傳出去,北堂家人前不好做。”
“女兒知道了。一會兒回來會帶上心意去看看妹妹。”凌蕭低下頭,十分恭順。
“唔。”
到了春播農忙的時節,集市比以後少了一些,街上也都沒有人。家家戶戶都忙著在天氣還好的時候撒種,施肥。偶爾還可以看到糞車和牛走過。這些極為平常的事物,在現代人凌蕭眼裡都是如此不平凡。
那家在街角的估衣鋪子正式更名為百衣鋪。
燙金的大匾亮閃閃的掛在屋前正中央。
“您來了。”
老掌櫃遠遠地就看到了自己的貴人,擱下手裡的活計迎了上來。鋪子裡的生意最近變好了很多,手上的活計已經多得做不完,不得已,原本已經關門不收弟子的老掌櫃一下子又收了好幾個新弟子。
“又給您帶了幾張新的設計圖,草圖,我想您應該懂我的心思。之前您做的衣服都很合我的心意,最近一段時間我可能沒有空再來,這三張圖足夠三個季度所用。”凌蕭說著,掏出三張薄薄的紙遞了過去。
老掌櫃接過去,小心翼翼地收了起來。
凌蕭的設計圖在圈子裡早就傳了開來,傳說有不少人出高價買,老頭子一個都沒理會。兵部尚書那不成器的兒子甚至還派人過來威脅要這圖紙,被凌蕭請來專門在門口擺面攤的那麵粉漢子一一唬了回去。
“姑娘,你每次的設計都能讓老頭子大開眼界,”老頭子盯著設計圖看了半晌,激動地有些哆嗦:“老頭子有個問題想問您很久了,不知道該不該開這個口。”
“是關於我是宰相家大小姐的傳聞吧?”
凌蕭微微一笑。自從那一開始的旗袍傳出來之後她就沒想過隱瞞自己的身份。
“沒錯沒錯,”老掌櫃點點頭:“街坊間都傳言您是宰相府的大小姐……”
“您覺得像不?”凌蕭笑著反問。
老掌櫃細細地打量了一會兒,搖搖頭:“不像,如今的小姐都是老老實實在家呆著的,也不會有這般大膽卻又實在的設計。更何況,宰相家的大小姐哪裡看得上我這種鋪子。我覺得姑娘應該是那種武將家的女兒,虎父無犬子嘛。”
老掌櫃話一出口,凌蕭暗暗驚歎他眼神的毒辣:她本人確實出身軍人家庭,父親是高級軍官,擱在古代也算是半個武將了。只可惜,穿越過來之後,這具身體的家庭卻是如此肮髒。
“您說得很對了。”
凌蕭微笑著沒有否認。這間鋪子的掌櫃是她穿越過來之後少數幾個三觀差不多的人,有點古板,卻古板得可愛。在他面前,凌蕭很想做自己。
臨走,老掌櫃硬是又塞了張銀票和幾件特製的衣服給凌蕭。
“我知道,您最近要入宮了,”老掌櫃睿智的目光憐愛地看著凌蕭:“您雖然身是宰相家的女兒,可老頭子一直不覺得您是那種迂腐又貪婪的人家教出來的。宮裡頭人心可不比您在家裡,一定要處處防范著,這衣服的袖口裡有著一些內袋,可以藏一些您需要武器,不論什麽情況下,生命是最寶貴的。”
凌蕭愣住了。
原來老掌櫃早就什麽都知道了,不僅如此,他比平常人看得要更深入。不僅知道凌蕭的身份,更知曉凌蕭內心的想法,做出了他最大的支持。
“天色不早了,打鐵鋪在對面不遠處,東面一點的地方。”
凌蕭笑了笑,點點頭。
帶著老掌櫃之前給的銀票,凌蕭去打鐵鋪裡買了一柄最鋒利的小刀和一把鋼針。她不知道宮裡是什麽樣子,她不會權術,也不想害人,但這些最讓她有安全感的東西,她都得帶上。就像老掌櫃說的那樣:生命最寶貴。
出於人道主義,凌蕭想了又想,還是去買了一個掛墜,打算送給北堂小蠻當禮物。一來是因為她原本並不想傷及這姑娘的性命,失誤毀了容;二來,總不能空著手去看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