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瀟任外人看來是外表堅強,無所畏懼,她自己並不否定他人對自己這樣的評價。
可只要是人,都會有自己所懼怕的東西,無所畏懼那樣的話不過是自欺欺人。
“沒想到,你這老頭子居然還會說出這樣感動人的話來。只不過,有些時候想要接受一些事情,談何容易。”
冬天的氣候本就嚴寒,近水的地方更加清冷,凌瀟舔了一下乾裂的唇。
“老朽該說的都說完了,外邊冷,娘娘你就回去吧,這幾天,大概就要下雪了。”
天氣越發的冷了起來,下雪的日子是不會遠了。說讓凌瀟走,大學士自己卻淡定自若的繼續下棋。
“這裡這麽冷,老頭你不走嗎?你在這裡似乎坐了很久了。”
不都說老人和小孩是最難熬過寒冬的,大學士這都一大把年紀了,身子骨哪那麽硬朗。
“別總是老頭老頭的叫,沒大沒小的,當不當皇后都沒什麽區別,沒一點像樣。”
剛想到的步驟,被凌瀟這麽一吵,就給忘記了。本以為當了皇后會穩重一些,實在是他多慮。
“好吧,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吵大學士你了,反正被凍壞的不是我。”
凌瀟朝大學士做了個鬼臉,就呲溜的跑了,速度是比兔子還快,一眨眼就不見了人影。
炎青站在水亭下看了他們二人許久,凌瀟並沒有怎麽開口,那老頭神神叨叨的,不知在說些什麽。
站著久了有些累,炎青索性坐下來,看他們兩個是是否打算徹夜長談。
等的都快睡著的時候,凌瀟總算是下來了。
“對不住啊炎青,讓你久等了,水池邊涼,我們快些會靈清殿去罷。”
現在凌瀟隻想鑽到被窩裡,把暖爐挪到床榻邊,就能夠暖暖的睡上一覺。
說起睡覺,凌瀟突然想起一個問題,皇甫無痕還沒有安排炎青住的地方。
既然是跟在在她得身邊,就住在靈清殿吧。在青鳥的廂房旁,應該還有一間空房,只是小了些。
回到靈清殿,凌瀟立刻讓人把寢房打掃乾淨,裡面的物件都是前不久剛換上的,就不用再換。
炎青同司徒辰他們的廂房是列成一排的,只不過司徒辰兩兄弟有隔開的院子,房間也大些。
青鳥的房間也很寬,炎青的房間是在末尾,所以有些窄,一個人住的話還是不成問題的。
“這寢房會不會小了些,要不我讓無痕給你換一間吧。”
房間雖然不是給自己住的,凌瀟就覺得這太委屈炎青了。
“小小姐不必費心了,這寢房雖然窄,卻有著兩扇窗戶,房間很是明亮,屬下很喜歡。”
太寬的地方自己一個人住,難免有些清冷。就住在這個房間,炎青是真的滿意。
凌瀟猶豫了一會,見炎青是真的喜歡,不再說什麽。
“今日沒什麽事,你就先在寢房裡好生休息吧,我要先回書房。”
離開炎青的房間凌瀟便往書房的方向走去,寢房與書房相距不過五百米。
走到書房門口,凌瀟硬是走了半柱香的時間。行走的速度慢不說,每每抬起腳放下去,都做了一番思考。
“站在門口那麽久,怎麽不進來,要是想玩躲貓貓的話,為夫已經發現你了。”
凌瀟來到門口站了那麽久都不進來,皇甫無痕都盯著她的身影看了半天了。
陽光斜照下來,盡數的灑在了凌瀟的身上,凌瀟愣神片刻,自己竟忽略了這點。
“怎麽你每天都有批不完的奏折,什麽時候才能夠看完這些。”
看著桌安上還剩余十幾本的奏折,凌瀟真想一把火全燒了,看著覺得心煩。
凌瀟的語氣帶著一些惱火,皇甫無痕放下手裡的筆,雙手支著下巴目不轉睛的看著凌瀟。
“怎麽去了一趟尚衣局,回來就這麽大的火氣,是哪位不知好歹的,招惹我家娘子了?”
凌瀟的臉上,不知什麽時候沾上了一些塵土,皇甫無痕伸手打算為她拭去,卻被凌瀟躲開。
伸出的手在半空中僵了一下,皇甫無痕本以為凌瀟不過是在鬧脾氣,不過看來並不是這麽一回事。
“到底發生什麽事了,要是為夫做錯了什麽事,為夫對你道歉,娘子消消氣。”
也不問是什麽事,皇甫無痕就主動認錯,讓凌瀟又氣又想笑。
“把身上的衣服脫了!”凌瀟的語氣很堅定,沒有半點商量的余地。
兩人早已是夫妻,可凌瀟主動實在是少見。皇甫無痕愣了愣,下意識的攏緊衣襟。
“娘子,你是開玩笑的吧,這時候可是大白天的,有什麽事,我們晚上夜深人靜的時候再說。”
這時候青天白日,周圍的暗衛都不知有幾雙眼睛在盯著這個地方。
皇甫無痕再惡趣味,也不想讓別人看自己和凌瀟的房事。
“我叫你脫你就脫,哪來的那麽多廢話,不然你轉過身去,我來幫你把這衣服扒了。”
今日就算皇甫無痕千般萬般不願,凌瀟也要把他身上的衣服就算是撕,也要撕下來。
皇甫無痕本無所謂,可聽到凌瀟說到背後時,卻怎麽說都不願意轉過身去。
凌瀟的目的性那麽明顯,皇甫無痕覺得凌瀟知道了些什麽。
“娘子你今日是怎麽了,為夫怎麽說也是堂堂男子,你難道想要霸王硬上弓嗎?”
方才皇甫無痕的神情,分明是明白了她的目的,卻還在這裡裝傻,讓凌瀟心裡氣惱。
為此,甚至說出了這樣的話來刺激她!讓她知道他的過去,是否就真的那麽不願意。
凌瀟懶得再和皇甫無痕多說,多說無益,倒不如直接動手來的乾淨利落些。
凌瀟捏緊拳頭,張開手掌,在手指上用足了力氣,往皇甫無痕的身上抓去。
按照凌瀟的實力,皇甫無痕輕而易舉就躲過了凌瀟的攻擊,凌瀟早就料到他會躲開。
用手撥下桌上的茶杯,往皇甫無痕的腳下位置甩去。
就算皇甫無痕再厲害,在書房裡有太多的障礙物,又不想真的和凌瀟動手。
身上的真氣根本就沒有凝聚起來,此時想要凝聚卻已經晚了,後腳踩到茶杯,閑著摔倒。
凌瀟借勢把皇甫無痕推倒,眼疾手快的抓住他背部的衣裳,這手上的力度可不小。
衣服“撕拉”一聲便被撕開,露出了皇甫無痕的背部。
皇甫無痕的肌膚是白皙細膩的,可是他背部的皮膚卻和其他部位的皮膚截然不同。
在皇甫無痕的後背爬滿了或深或淺,大大小小的傷口疊加在一起,粉色的傷疤看起來很是猙獰。
果然和大學士說的一樣,這背部的傷有一些可以看得出來是仗刑留下的疤痕。
那些行刑的太監真是夠狠,對一個五歲的孩子,居然也能夠下得了如此重手,真是慘無人道,沒有人性!
其他的細小傷口,看起來像是被什麽劃傷,還有一些鞭子抽出來的傷口,只有鮮少是劍傷。
“大學士都已經把你小時候的事情都告訴我了,你從未讓我看過你的背部,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嗎?”
凌瀟跪下來,撫摸著皇甫無痕後背的傷疤,就算是成人也難以承受的痛苦,一個孩子竟承受了這麽多。
皇甫無痕知道瞞不下去,現在要緊的是怎麽跟凌瀟解釋,哄她開心。
“那個老頭怎麽什麽事都對你說,娘子,我不告訴此事你是不想你為此擔憂。”
那段過去太過狼狽,皇甫無痕根本不想提及,每夜午夜夢回,他都能夠夢見母親死前無助的眼神。
還記得那時母親喊破了嗓子的跟父皇求饒,想讓父皇放過不過五歲的孩子。
可是父皇卻對母親的哀求恍然未聞,母親直到斷氣的時候,還拉著自己的手。
“你不告訴我,難道我就不擔憂了嗎?這只會讓我更加擔心,你怎麽這麽傻。”
凌瀟的眼眶已經有些濕潤,在什麽時候自己已經深深地愛上了眼前的這個男人。
等到自己發現的時候,那顆種子已經在自己的心底生根發芽,長成一棵參天大樹。
皇甫無痕靠著背後的柱子坐下,仰望著高高的房梁。
“我不想提起這件事,不想記起母親渾身是血慘死的樣子,更不想記起那人冰冷的眼神。”
皇甫無痕垂下頭,雙手環住雙腿,把頭靠在膝蓋上。凌瀟還是第一次見皇甫無痕露出如此無助的眼神。
自己的父親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母親死去,而無動於衷,心裡那種痛苦凌瀟沒體驗過,無法感同身受。
卻能夠感受到他心底濃重的哀傷,在心底沉積多年,始終無法散去。
凌瀟走到皇甫無痕身邊,不知道到底怎樣才能夠安慰皇甫無痕。
猶豫了一會,才蹲了下來,把皇甫無痕抱在懷裡。皇甫無痕抱住凌瀟的腰,手在輕輕的顫抖。
他在哭泣,淚水浸濕了凌瀟的衣襟,那段過去他從不提及,是因為那感覺痛徹心扉罷。
父親分明就在自己的身邊,卻從未給過自己應該給的關愛,母親為了救自己而死。
自己一人孤零零的過了十幾年,只有一個奇怪的老頭偶爾照顧自己,那種心酸凌瀟多少能夠感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