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不上來這是一種什麽樣的熟悉感覺,或許是這具身體的本能反應吧。
見北承風絲毫沒有要退步的意思,蘇挽月只能扯著嗓子繼續嚶嚶嚶。
“爺,可需要支援?”外面果真已經有兵士喊起來了。
“全員後退!”他幾乎是咬牙切齒一般地說出了這句話。
蘇挽月喜出望外,“九爺,我就知道你舍不得妾身!”
那個裡面的女人,能露出那麽痛苦的樣子,想必也是有五感的吧。雖然這麽做有些惡毒,但是為了救人,她也不介意拚一拚
終於,北承風暴喝,“給我閉嘴,然後滾出去!”
雖說是銅面人“劫持”著蘇挽月往外去,但是事實上,靠在那人懷中的蘇挽月其實是以一個十分巧妙又隱蔽的角度暗暗地支撐了一下這個男人的。
蘇挽月自詡催眠無人能及,心理學更是個中好手,所以這等小動作絕對不會被發現。
然而經過北承風身邊的時候,她還是發現這男人的視線如鷹隼一般,死死地盯住了她那隻吃力的手,然後,眸光一點點地往下沉,更愈發地冰冷起來。
“秦落雪,你執意要救這亂黨,就要做好一切的心理準備。”北承風壓抑著心裡頭某處莫名其妙往上躥的火苗,幽幽地說。
他的聲音帶著煉獄低層飄上來的森冷,似陰風刮骨,讓蘇挽月一個激靈,也讓她身後的男人渾身僵硬。
蘇挽月就怕功歸一簣,就越發地聲淚俱下,“九爺,您真是誤會我了,若來生能再見,我再與您解釋。”說著竟真的就要抹脖子了。
他身後的黑衣人見狀,眼疾手快將匕首離了幾分,聲音都有些顫了,“想死也等爺爺出府之後再死!”
北承風看著這一切,臉色越發難看了。剛剛那動作,那女人分明是不要命的!她竟然也有就算付出生命也要保護的男人。
殊不知,就在北承風沉浸在這種莫名其妙的情緒中的時候,他已經失去了一個大好的機會——在蘇挽月搏命而青銅面的男人挪了匕首的那個瞬間,以他的實力,本是有機會直接奪刀救人的。
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那人已經“劫持”著那個女人出了門。
他素來利落又謹慎,幾乎從不會又這麽大的失誤,沒想到卻因為那個女人而受了影響。
北承風氣的砸了一拳頭牆面,這次追了出去。
不消說,等他出去的時候,那兩人已經沒影了。
“人呢?”他冷聲怒喝。
竟然在眾目睽睽之下,以這麽快的速度消失在這裡,這侍衛都是擺設麽?
“回稟王爺,那刺客攜著王妃,往西南方向去了,”一個衛隊長打扮的人攜著長槍,躬身道,“因他挾了的王妃,屬下們不敢妄動。”
這人幾乎是和他的話音同時落下的,北承風收回抬起的腳,冷冷道,“追!本王不需要擅作主張的人!”
秦落雪,你也是個擅做主張的人!別讓本王抓到,否則,就讓你明白明白擅做主張又背叛本王人的是什麽下場!
而與此同時,蘇挽月卻在王府最為隱秘偏僻的一處牆根,撕了裙角,開始為銅面人做簡單的包扎。
銅面人隻一言不發地愣愣看著她,卻沒有再喊她落雪。
“能動麽?”蘇挽月包好腿上的傷口,微微皺眉,“雪蓮我也就這麽兩棵,現在已經給你用了一棵,就算你不能動,我也算是仁至義盡。”
銅面人點點頭,“大恩不言謝,姑娘你叫什麽?”
蘇挽月沉吟了一下,手中的動作不停,隻淡淡道,“問人名字前,自報家門是禮貌。”
她也知道,這個人認出了自己不是真的秦落雪,所以也不打算刻意隱瞞什麽。
只是對於他莫名其妙出現壞了自己好事,又把自己卷進這種麻煩裡面,她雖不後悔自己的做法,但是不埋怨是不可能的。
“暗夜門,夜雪歌。”他倒是乾淨利落,從善如流。
蘇挽月因他的直言不諱抖了抖手,而後,她抬頭回視著他的眼睛,“如果你願意的話,還是可以叫我秦落雪。”
銅面人意味深長地道,“我不願意。”
蘇挽月被噎了一下,“相逢何必曾相識。”頓了頓之後,又催促道,“你惜命的話就趁現在快跑吧,也不枉我救你一場。”
“那你呢?等著北承風追上來殺了你?”夜雪歌問道,“不如和我同去?”
蘇挽月卻完全沒有將這邀請聽進去,只是轉頭看他們來時的方向,就在不遠處的灌木叢外,有個王府的侍衛握著長槍在那裡站著,一如平日裡的那樣。
若是有人從他面前走過,問他是否看見了一對男女,他肯定會說什麽都沒有看見。
蘇挽月已經隱約聽見那邊是第六次重複她植入的答案了。
她知道,那種緊急情況下的植入記憶可能撐不了多久的,心中越發地焦急起來,壓低了聲音道,“你到底走不走?你想害我被殺麽?那個侍衛的狀態撐不了多久的。”
夜雪歌一聽她說那侍衛,怔了怔之後,仿佛終於相信就算不帶她走,她也不會有事了,所以摘下了腰間平安扣——
“這個給你,雖報不得救命之恩,權做個信物,日後有用得到暗夜門……”
蘇挽月大驚失色,怒道,“三更半夜的,僻靜牆根交信物,虧你想得出來,你是怕北承風沒有證據給我定罪麽?”
夜雪歌被噎了一下,撓撓頭,“我疏忽了,姑娘日後來暗夜門,只要能證明是姑娘,在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言訖,就轉身消失在了城牆的另一頭。
蘇挽月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這人……她其實多少有些猜出身份了,但是,心中卻覺得惋惜。這個男人,並沒有她想象中……或者是這具身體記憶中的乾脆利落,魄力非凡。
夜雪歌走了之後才一會兒,北承風就追到了。
她想繼續裝可憐來著,然而,卻實在是低估了這個男人的洞察力。
“你想說,那刺客拿刀架著你脖子,讓你用妖法糊弄了侍衛,又逼著你撕了你的裙角給他包扎麽?”
北承風一步步靠近,每一步都散發出極其濃烈殺意。
蘇挽月微微皺眉,然後就選了對自己最為有利的回答,“是,人是我放走的。但是我能如何呢?那種武功,就算不用匕首,也能分分鍾取我小命,我只能這麽做。”
當撒謊無效,實話就是最好的回答,當然如果可以的話,還能半真半假地說。
“你撒謊!”他咚一拳砸在蘇挽月身後牆上,將她困在牆與自己之間,“他不會殺你,你也並非被脅迫。”
說最後這一句的時候,他幾乎是咬牙切齒地,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崩。足可見憤怒程度完全是蘇挽月所見過的歷史新高。
怎……怎麽會這麽生氣?
從取舍上來說,就算自己放走了那刺客又如何呢?他是不會殺自己的。因為,只要秦落雪活著,那個人就一定會來。他不是心心念念都要抓到秦落雪的哥哥秦昊天麽?
然而現在,蘇挽月卻分明感覺到,不管是動作、還是眼神、還是語氣,眼前的這個男人,都隻透出露出了一個信息——
他要殺了她,現在、立刻、馬上。
蘇挽月動也不敢動,就呆立在那,對著殺意無處不在的北承風第一次有了毛骨悚然的感覺。然而,她也知道,這等時候,害怕是於事無補的。
“你,你放松些……”她強壓下心頭的驚懼,試圖再度催眠北承風。
北承風冷笑著抽出了腰間的短劍,“放松些好叫你用妖法迷了我眼?”
蘇挽月有點心塞,北承風這麽警惕的狀態,普通的催眠還真是無可奈何,可要是用那一招的話,自己這身體條件也不知道吃不吃的消。
“王爺多慮了。妾身問心無愧,自然不消耍甚麽手段。”
她目光坦然,神色從容,卻看得北承風越發的氣憤,短劍的利刃就貼著她的脖子“嗆”一聲,扎在了她身後的牆中。
“好一個問心無愧!”他咬牙切齒,雙目幾乎噴火,“你可知你放走的刺客殺了王府多少侍衛,又傷了多少人,你問的是狼心還是狗肺?”
蘇挽月心中震顫,幾乎要維持不住表面的平靜。不過,身為催眠師,她最擅長的自然是抽離事件本身,而以理智冷靜的角度來分析問題。
最後,她決定與他立場上硬碰硬。畢竟她還頂著九王妃的頭銜,北承風若真要殺她,肯定也需要掂量掂量後果。這也是最初她大膽選擇幫夜雪歌的理由!
更何況,她發現北承風握住短劍的手特別的用力,似乎是在用力控制著那劍不往她的脖子上壓下去——這,是生機!
“王爺,妾身隻知,若是妾身在這府中死了,那王府中死傷的恐不止這麽幾個侍衛。”死去的人已經死了,但是活著的人卻必須要努力活下去。這並非漠視生命,而是優先求生。
果然,北承風聞言就“刷”一聲拔出了她脖子左側的短劍。可蘇挽月還沒來得及松一口氣呢,她就被北承風掐著脖子,重重推到了牆上,語氣中殺意不減反增,“膽敢威脅本王!秦落雪你果真是活膩了。”
想要在立場上硬碰硬的想法,在這個時候卻起了相反的效果。蘇挽月的眼中又是驚訝又是難以置信,她不認為憑借她過硬的專業能力,對北承風的心理分析是錯誤的。可這又是哪個環節出了么蛾子的結果呢?
隨著北承風的收漸漸收緊又提起,蘇挽月難受的不行,卻終於無奈地相信,這個在氣頭上的男人,真的已經不考慮她死亡所帶來的後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