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生受了張子全的這一掌之力,月珩踉蹌著退了幾步,她擦了擦嘴角的血跡,冷笑一聲,“怎麽,終於憋不住了麽,居然舍得明目張膽的出手了?”張子全一掌得手,非但不退,反而更進一步,一副咄咄逼人的姿態說道,“夢魘,你以為你幻化成這個模樣,我們便會聽從你的擺布了麽?”
月珩愣了一下,“你……你在說什麽……”
“還裝?”張子全運力又欲出掌,“你這夢魘,快現出真身吧!”
月珩跺腳,急切地說道,“你……你胡說!你明明是……”
張子全卻是不依不饒,掌風已到面前。
“你這人如此不講道理,這是想要滅口不成!”月珩自然是敵不過張子全的,但此刻礙著鳳九卿就在月珩身後,張子全卻也是不敢出盡全力。
即便如此,月珩全力抵擋也不及他萬一,不過片刻功夫,也已經是穩穩落在下風,節節敗退了。
張子全殺機一動,又是一掌拍來,狠絕毒辣。
月珩眼睜睜看著,卻已是無力躲避,隻得硬生生承受下來。而受到這一掌之力的攻擊,月珩的身體卻像水波似的,抖動起來……
突然掌力外泄,張子全收力不及,隻覺得自己的掌風落入了一個像是棉花堆似的柔軟物體之中,全然無處著力,勉強止住身形,卻是忍不住,吐出一口血來。
鳳九卿靜靜看著兩人,既沒有再走,也沒有要出手的打算,臉上清清淡淡的神色,沒有表情。
張子全和月珩此時可謂已經是兩敗俱傷,再鬥下去,必然有一方要殞命於此。
鳳九卿看著看著,卻突然笑了,笑得雲淡風輕,仿佛眼前的兩個人只是在打打鬧鬧的演一場戲,他一撩衣袍,索性在一旁的石頭上坐了下來,微微挑起的嘴臉,一副看好戲的表情。
張子全余光看到,連出幾掌,月珩的身體變得透明起來,竟然像是水做的一般。
“咳咳咳咳咳……九……九卿……你……萬……萬……萬萬不可……信……信他……他……真的……”月珩一手捂住胸口,猛烈的咳嗽帶著血沫……她身體愈發透明,幾乎要看不清楚模樣了……
鳳九卿仍然一臉淡漠,好像在等待著什麽。
“正常人怎會變成這樣?”張子全指著月珩,對鳳九卿說道,“你可看清了她的真面目了!”
鳳九卿不置可否。
張子全理了理沾染了些許血跡的衣袍,此時倒也顧不得這許多,“走,我們快些回去吧,這夢魘元氣大傷,此時,正是一舉將其擊斃的好時機。”
鳳九卿抬眸看了看他,點點頭,“你說得很對。”
張子全愣了愣,不太明白他這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到底是什麽意思,不過又似乎是在應允自己之前的提議,也就沒有多做停留,抬步準備離開。可走了兩步,卻發現鳳九卿依然靜靜坐在那裡,便有些著急的問道,“怎麽了?咱們要快些回去啊!”
鳳九卿笑了笑,“離開?回去?”他輕笑著搖了搖頭,“我們不是一直都在原地,沒有動過麽?”
張子全面色微白,“你……說什麽呢,快些隨我回去吧。剛剛夢魘的化身你也看到了,我是不會騙你的,那顯而易見,絕對不是正常人啊。”
鳳九卿點點頭,“所以,我說過了,你說得對。”他理了理衣袍,站起身來,“正常人,自然不會是那樣,可是正常的世界之中,也不會有什麽東西,會是這樣……你想讓我認為,自己已經從鏡陣之中出來了麽?”他自嘲的笑了笑,“我看起來,竟像是這麽傻,會輕易相信這種謊言?”
張子全臉色已經極其不好看。
鳳九卿卻沒有理會他,“你想以我最親近之人,讓我放下防備,從而引我入局,又怎麽沒有想到,既是我最親近之人,我自然對他們也是親近了解的。只是有一點我不太明白,你苦心孤詣的做的這個局,就這樣草草告終了麽?未免,不符合你夢魘的名號了。”
張子全輕哼一聲,哈哈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哈,還真是後生可畏啊,沒想到,你竟然如此心志如鐵,酒色財氣萬般誘惑,竟然皆能讓你不為所動?我原本是不信,以為你的弱點在那丫頭身上,可眼見著她受傷至死,你都能眼睛不眨一下,你就如此自信,當真確定這裡是幻境之中?你就不怕,因為你的判斷失誤,而抱憾終身麽?”
“我自然可以確定。”鳳九卿挑眉,“只要是個有心之人,就可以輕而易舉的識破你這設計……”
張子全笑了笑,聲音突然變得尖厲起來……隨著一陣沙沙沙沙的響聲,只見一抹藕色娉娉嫋嫋的走到了鳳九卿身側,舉手投足間盡是風情,是一名美豔的婦人模樣,此刻她正撐著一柄紅得像是鮮血一樣的油紙傘。隨著她身形出現,周圍的景致也漸漸黯淡下去,又恢復了那片純白的顏色。她望著鳳九卿的眼眸,媚眼如絲,吐氣如蘭,“如此說來,我的幻術,如此不堪一擊麽?”
鳳九卿看向那婦人,“夢魘之魔以夢幻之術聞名於世,又怎能看的上我這小小伎倆。”
“哼,”那婦人冷哼一聲,“你莫要得意,若不是那丫頭覺察到你有危險,有一縷意識進入到了我的幻陣之中,以至處處加以阻撓,破綻百出,你又如何能夠輕易識破她的真身?撞破我精心設計的局?”
鳳九卿先是愣了一下,隨後釋然的笑了笑,那丫頭,“不。你錯了。”鳳九卿眼眸看向遠方,似乎是月珩所在的方向,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恰恰相反,你即便是模仿的再像她,也終究不是她,而她即便只是一縷意識進入了此處,卻已經足以擾亂我的判斷……”
夢魘笑得嬌媚,“不過,你既然已經識破,又為何不動聲色的繼續跟著她走?”
鳳九卿攤手,“否則,你又怎麽會舍得現身呢?”
“既然如此……”那美婦人輕笑一聲,忽然,她手中的嫣紅色油紙傘化為了一柄利劍,直向鳳九卿刺去,方向直指他心臟所在的位置。
不過咫尺之間的距離,鳳九卿就算要躲,也是難以周全,他索性不躲不退,伸手取下長刀。他似乎是早有準備似的,對眼前的情景巋然不懼,從容揮刀抵擋。那夢魘美婦人見偷襲未成,又變了招數,快手的利劍密密麻麻的攻擊向鳳九卿的各大要害部位,招招手辣心毒,全然沒有招式路數……電光火石間,兩人已打了個難分難解……
眼見鳳九卿刀鋒劃過,如遊龍一般從一個詭異的角度抵上那夢魘美婦人的喉嚨,誰知,長刀過處,那夢魘美婦人,卻是忽然不見了蹤跡……
而再下一瞬,那夢魘又不知從哪兒突然出現,正在鳳九卿背後,此時鳳九卿手握長刀,刀勢大開大合,拚得往往都是硬實力,不過,卻是少了一點靈動,自然不便輕易變幻招式,眼見著背後露出破綻,夢魘劍鋒凌厲狠辣,不過轉瞬之間,已從鳳九卿的胸口之處洞穿,瞬間,鮮血奔湧而出!
“哈哈哈哈哈哈……”夢魘大笑著將利劍從鳳九卿的胸口之處緩緩抽離,似乎在欣賞著那血花飛濺而出的樣子,而隨著她手中利劍的抽離,鳳九卿的身體發出金屬劃過骨肉的聲音……
夢魘冷笑著,從鳳九卿的身體裡抽出了那柄利劍,鳳九卿的身體被利劍洞穿,無力支撐,身體猶如飛絮一般無處著力,向著純白深處墜落,直到再也看不到蹤跡,“哈哈,黃口小兒,滿嘴大話,原來,也不過如此!”
笑聲未盡,卻已然戛然而止,她愣愣的看著那些飛濺而出的血花,卻是怎麽也笑不出來了……只見,鳳九卿的鮮血染過之處,那源生世界的純白之色,竟然好似被腐蝕了一般,開始變得透明……就如同,剛剛的月珩一般……而那如同飄絮一般,緩緩墜落,倒在地上的鳳九卿……卻化為了一柄折扇。
糟糕!中計了!夢魘突然反應過來,暗暗心焦,原以為,在這源生世界之中,自己是當之無愧的王者,沒想到,先是被一個小丫頭,以一縷意念闖入了此處,壞了她的好事,如今,又碰到這麽一位幻術高手,她縱然是因為千般輕敵,此刻也由不得她萬般不服……沒想到啊……沒想到他的幻術竟到此程度!
夢魘也不多做停留,閃身欲逃,卻不料脖頸之上突然架上了一把長刀,和一柄利劍。
“對不住了,在你的地盤上,我等略施小計,卻也不過只是為了保命而已,”說話的正是張子全。
他上前幾步,彎腰撿起那柄破了個大洞的折扇,收入懷中。正是剛剛鳳九卿的替身。他淡淡看著那藕色衣衫的美豔婦人,說道,“我們無意冒犯,只是此陣的陣法詭異,我們,也不得不略施小計,出此下策。”
“哼,”那夢魘美婦人冷哼一聲,“事到如今,還多費什麽口舌。既然你們識破了我的幻術,那我便已然是輸了,自然是你們說如何就如何,你們要如何便如何。還說什麽有意還是無意,又說什麽冒犯不冒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