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九卿吸吸鼻子,“你聞到什麽味道沒有?”
月珩皺眉,“什麽怪味道……”月珩揉揉鼻子仔細聞,“好像是——酒香?”
鳳九卿點點頭,“是酒曲香。”
兩人一直走到巷子盡頭,是個死胡同,鳳九卿四處看看,按影衛的信息,最頭上的這家想必就是那醉鬼老頭的住處了。黑漆的木門看起來十分厚實,卻是年久失修,斑斑駁駁的樣子,看門口的落葉和積灰好似很久沒人住了似的,大門正上方懸著一面銅鏡,銅鏡倒是極乾淨明亮,映著朝陽的光輝有些耀眼。
鳳九卿抬手準備敲門。
月珩伸手拽住他袖子,想說什麽,張了張嘴還是沒有說。來的路上鳳九卿已經簡略的和月珩說了昨天幾人的發現,怕月珩害怕,沒敢告訴她昨天發現她中蠱一事,但她還是有些心有余悸,覺得凡事應該多加一點小心。
正想著,木門突然發出“吱喲吱喲”的怪異響聲,隨著這聲響,老舊的木門幽幽開了條縫。
“啊!”
“啊!”
兩聲驚呼聲同時響起,月珩緊緊拽著鳳九卿的袖子遮住臉,手緊緊捂著眼睛,聽了一會沒什麽動靜,又悄悄把手指間打開了個縫,從那縫隙裡往那門裡看,就見門裡有一個書生模樣的人正抬腿準備出來,顯然,他看到門口有兩個人也是嚇得不輕。
“你是?”
“你們是?”
那書生愣了下,覺得對方二人既然到了家門口,就先拱了拱手,“此處少有人來,在下失禮了,二位這是……”
鳳九卿也拱手回禮,“聽說這裡有一位門老爺子,堪稱神算,特來請教。”
那書生疑惑,“門老爺子?”他仔細想了想,“我自小在這裡居住,不曾聽過有這麽一個人。這巷子裡少有人來,如今只有三五個住戶還在這裡居住了,我們家裡只有我和家父二人,家父因身體有恙,也久不出門了。”
月珩看這書生倒是文雅秀氣,無論氣質相貌和那醉鬼老頭無一相似,悄悄問鳳九卿,“是不是找錯地方啦?”
鳳九卿也有些疑惑,“公子貴姓?”
那公子笑著擺擺手,“免貴姓尹,二位既然來了,不妨到家中喝杯茶水。”
兩人謝過尹公子,正要進門,卻突然有一個人衝了出來,指著月珩大喊,“大凶之兆!大凶之兆!”
鳳九卿眼疾手快一把拉過月珩,那書生卻拽住了那老頭,“爹,你又喝酒啦!”
鳳九卿和月珩對看一眼——沒錯,就是這老頭!
那老頭拚命想要往外跑,一邊嘟嘟囔囔地說著奇怪的話,那書生十分吃力的拽住老頭,把他往屋子裡拉,有些無奈的勸著,“爹,這怎麽又喝了酒,你先去屋子裡躺著休息會,我給你煮點解酒茶……”那老頭仿若未聞,鳳九卿看那書生實在吃力,便伸手過去幫忙攙了一把,不著痕跡的掐住了那老頭胳膊上的穴位。
只見那老頭眼中閃過一抹精光,隨即像個小孩子似的大叫大鬧起來,卻是不跑了。
“兩位見笑了,家父就是有些瘋病,稍微喝點酒就這樣了……”
鳳九卿擺手,“先把老人家扶到床上休息吧。”
……
在縣衙裡準備查驗屍體的兩人卻遇到了點麻煩事……
“什麽?化了?什麽叫化了?”
“就是……哎呀大人,您快自己來看看吧。”一個小衙役急的話都說不清楚,看方神捕到了趕忙過來請。
方曉蝶心裡訝異,帶著張子全到了停屍間,還沒進門就聞到一股子濃重刺鼻的味道,說不上來究竟是什麽味,張子全拿出兩塊布來,給了方曉蝶一塊,讓他圍在臉上,掩住口鼻。
只見之前送來的幾具屍體,都只剩了骨頭,皮肉全消,地上還有殘留的水跡。
“這是怎麽回事?什麽時候發現的?”
那衙役站在門口不敢進來,“昨晚上巡夜的時候還沒事,平時這邊人也少,早上來的時候就是這樣了。”
張子全仔細查驗了幾具屍體,用鑷子捏起骨頭和地上還殘留的一些皮肉碎屑,指著其中一具男屍的骸骨看方曉蝶,“這幾具屍體是從內而外化的,而這具屍體卻是由外而內化的。”
方曉蝶仔細湊過來看,“如何見得?”
“這幾具屍體的骨骼乾淨,上面完全沒有殘留的皮肉,而這具屍體看起來確實倉促行事,不知道是用了什麽藥物,造成的假象。”
那衙役之前看著隻覺得驚心,這會看張子全鑷子裡夾的皮肉像小蟲子似的綿軟,突然一陣惡心上湧,到一旁去吐了。
方曉蝶看著確實如此,“這應該就是那位殉情的錢公子的屍體。”
張子全又指著這具屍體的頭骨給方曉蝶看,“看這裡似乎有一些痕跡。”說著他拿出一些藥水來在骨頭上擦擦,只見骨頭上逐漸顯現出一些痕跡——看起來像是手掌和拇指用力形成的。
方曉蝶大驚失色,“這錢公子是被害的?”
“看來是這樣。之前仵作驗過他確是被淹死的,你過來看,他顳骨岩部發黑有出血,牙齒有一點淡棕紅色,是窒息沒錯,看他的頸部、牙齒都還比較完好。”張子全仔細檢查著這具骸骨,指著他脖子部位,“這裡的骨頭和我們的舌骨都是比較脆的,如果受壓很容易骨折,但是他的看起來都還好,仵作驗屍的結果應該沒錯,只不過,他不像是跳井,倒更像是被人按進井口裡去的。”
方曉蝶扶正了配刀,“竟敢如此草菅人命!我要去那錢府走一趟!”
張子全趕忙拽住方曉蝶,“不可打草驚蛇。不如,我們晚上前去暗探一番,再做定奪。”
方曉蝶點頭——此計甚好!
張子全喊門口那衙役,“你們縣衙中的仵作呢?怎麽還沒過來?”
那衙役好像剛吐完,扶著樹大喘氣,聽到張子全的話愣了愣,“是呀,大人您別急,我這就去給您尋來。”說著一溜煙就跑了。
方曉蝶和張子全到院子裡等。
方曉蝶百思不得其解,“如果說錢公子的屍體可能是有人故意為之,那其他幾具好好的屍體怎麽會從裡往外化了?”
張子全冷笑一聲,“之前我還在想,不知道什麽是妖人作怪,竟然能讓人在清醒沒有痛苦的情況下變成這般模樣。如今看來,這用的極有可能是一種邪門異術的藥物——精魂散。”
方曉蝶一臉迷茫——沒聽過!
張子全耐心給他解釋,“聽說以前有邪術門派用這種東西,多是用在動物身上,消肉取骨,再輔之以木刻、紙藝做成會活動之物,形神具備,且方便長期存放,乃是用來祭祀之物。後來有江湖藝人偶然發現這東西還有別的用處——如果用在活物身上,能夠在短時間內讓人精神渙散,聽自己的指令行事,便偷偷學了去,假扮成神婆神棍拿這些東西來裝神弄鬼的誆騙世人,只是活物用了這精魂散,若不及時服用解藥,不過幾天也必然是肉消骨存的下場。因這些江湖手段實在殘忍,先皇在世的時候就嚴令禁止神怪之事,這些懂手藝的人也已經銷聲匿跡多年了。不過……”張子全神色凝重了幾分,“這麽一說——我倒想起件事情來。”
“大人!大人!不好啦,錢家來人鬧了,在門口叫嚷個不停,說咱們毀了錢公子的屍身,不得全屍入不了祖墳,要咱們給個說法呢!”剛那個小衙役忙不迭跑過來,邊跑邊喊。
張子全冷哼一聲,“錢家?呵,他們這會倒好意思來人鬧,恐怕他們巴不得找個機會不給這錢公子入祖墳吧。”
方曉蝶最不喜這些人情淡薄狡詐之事,還不如對著案子舒心一些,問那小衙役,“之前驗屍的那王仵作人呢?”
那衙役一邊大口喘著粗氣,扶著膝蓋上氣不接下氣的,“王……王仵作……怎麽找也找不著,問了劉大人,並不曾告假,也沒人知道去向。”
方曉蝶氣哼一聲,“此人有鬼!怕不是畏罪潛逃!”
張子全接著問了一句,“這王仵作家是哪裡的?”
那小衙役喘著粗氣半仰著頭琢磨,“不太清楚啊,他一向獨來獨往,都不怎麽說話的,雖然咱們這地方好多人都是外鄉來的,不過王仵作似乎就是本地人呢。”
張子全點點頭,沒再多問。
“二位大人……那錢府……”
張子全疑惑,“這錢家怎會如此之快得到消息,劉大人呢?”
那小衙役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劉大人出門去勸阻,這不,剛出門就被打回來了……這會關了大門在裡面喊話,那錢家人越鬧越凶,根本不聽啊!這不,讓我趕緊來尋方大人……”
方曉蝶瞪眼,“豈有此理!竟然欺侮朝廷命官!頭前帶路!”
張子全扶額,這都是什麽情況亂七八糟的……他看那小衙役回頭看自己,並不想參與錢府鬧事,就和那衙役說,“和劉大人知會一聲,在下剛剛想起有件要緊事要辦,就先行一步了。”
那衙役忙應承著帶著方曉蝶往前面去。
張子全長呼幾口氣,莫名覺得有些憋悶,估計衙門口這會子人多怕是不方便,就繞道從衙門後門出來,卻不想剛出門就被攔住了,只見幾名中年婦人哭著跪伏在地,“大人!求您給民婦做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