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經過三日的行軍,江牧帶著一萬士卒,終於到了益都府三裡外。
遙遙望去,能夠看到益都府巍峨聳立的城牆。
“終於回來了!”
江牧長舒了一口氣。
而身旁的穆成禮與吳光兩人,並沒有想象中的興奮,還有一股難言的低落。
或許他們知道眼前這位主帥,在將他們送到益都府後,便會離去。
“主帥,您真的不考慮一下呆在紅襖軍?”穆成禮還是不死心的勸道。
“不用勸了,楊安兒現在應該好的差不多了!”江牧笑了笑,道:“楊安兒的用兵手段也是十分高超,年前能憑借五六千人,就拿下了益都府……”
“可是……”穆成禮歎了一口氣,楊安兒用兵和江牧有所不同。
楊安兒注重正面攻堅,喜歡與敵軍硬碰硬。而江牧更擅長計謀,誘敵深入、分而擊之等手段。
若是論哪位將軍的損失更少,無疑是江牧。
要是江牧加入了紅襖軍,紅襖軍的實力絕對會上一層樓。
“你們倆也不必灰心,日後我青雲寨和你們紅襖軍,是站在同一陣營的。到時候,還需要統一戰線,一同抵禦金軍。”江牧笑著道。
穆成禮抱抱拳,正色道:“主帥,就憑您幫助我們擊退金軍。今後青雲寨要是遇到什麽困難,隻管招呼一聲,我紅襖軍絕對會支援!”
江牧笑了笑,一揚馬鞭道:“進城吧!”
由於早早得知了消息,現在的益都府東門人聲鼎沸。
楊安兒傷勢已好了大半,拄著拐杖站在城門口,一旁,楊妙真扶著他。
在楊安兒身後,益都府各位有頭有臉的人物,包括楊安兒的侍從,都恭恭敬敬的站在城門口。
而在這些人身後,則是益都府的民眾,人山人海,皆是想要看看以一己之力力挫金軍一萬六千大軍,那位年輕的主帥。
密密麻麻的百姓站在一起,不住的議論道,猜測那位年輕的主帥姓甚名誰,個子是高是矮……
“聽說就是這位主帥大人,隻率領了三千士卒,將金軍的一萬六千部隊全部覆滅了啊!”
“何止啊!就連金國大將軍完顏成濟,也死在了這位主帥的手上!”
“那這位主帥豈不是天生神力,勇猛無比?”
“聽說主帥身高八尺,面容黝黑,武藝高強,一把巨斧舞的呼呼作響!”
聽到周圍那匯聚如潮般的議論聲,楊安兒的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
他完全不擔心江牧的聲望會超過他,甚至今天大軍班師,也是他讓侍衛透露給全城的百姓。
還有他今日親自站在城外,率領全城官員一同迎接江牧,也是給了江牧最大的面子。
這是因為,他的性命是江牧千裡迢迢從費縣趕來,盡心醫治救好的。還有他的紅襖軍,是江牧不畏人言,挑起重擔,率領紅襖軍硬生生擊敗金軍的。
“這小子……確實比我厲害啊!”
一向要強的楊安兒,想起江牧輝煌的戰績,此時也忍不住感歎道。
楊妙真美眸眨了眨,她前幾日接到江牧的信,信中說明金軍已經覆滅,當時的她不敢置信,懷疑自己是在做夢。
“江大哥……這麽厲害麽?”
而就在這時,民眾中有人高喊道:“主帥回來了!”
“來了麽?”
楊安兒心中一緊。
只見遠處出現無數的旌旗,塵土飛揚的地面上,一支雄壯威武的部隊緩緩走來。
而在部隊的最前方,江牧騎著高頭大馬,兩旁,是穆成禮和吳光。
“這位便是那主帥麽?”
“看著好年輕啊!”
“這哪裡長的凶神惡煞了?明明是個俊後生!”
眾位百姓看到了江牧,立刻歡呼起來。
這些日子,江牧的輝煌戰績,已經傳遍了整個益都府。而江牧在益都府的聲望,直逼大首領楊安兒。
只見在萬眾歡呼中,部隊行至城門前。
江牧率軍返回,看到益都府城門口那麽多百姓,當即也愣了一下。
再瞅向城門,楊安兒拄著拐杖,面帶微笑站在那裡。
“楊安兒倒是心胸開闊,竟然不擔心我奪他的權……”江牧笑了笑,帶著穆成禮和吳光勒馬向前,接受百姓的歡呼。
楊安兒擺擺手,讓楊妙真不用扶著自己。他獨自一人拄著拐杖,向江牧三人走去。
穆成禮和吳光心中一驚,趕忙勒住馬韁,翻身下馬,單膝跪地,看著楊安兒已無大礙,興奮的道:“大首領,你的傷勢好了?”
楊安兒笑著點點頭,然後望著這兩位左膀右臂,心中也是有些感慨。覆滅一萬六千金兵啊……這樣的戰役,可惜自己當時昏迷,沒有參加。
可惜了啊!
楊安兒笑著將穆成禮兩人扶起來,拍著兩人肩膀,感慨道:“這兩個月來,全靠你們支撐大局了啊!”
“主要功勞還是主帥,要不是主帥運籌帷幄,我等也打不過金軍!”穆成禮站起身,對楊安兒道。
“嗯!”楊安兒點點頭,看向駿馬上坐著的江牧,微微有些恍惚。
眼前這個家夥……真是出乎自己的意料,自己丟給他一個爛攤子,竟然也能盤活。
江牧翻身下馬,正想要與楊安兒說些什麽。
卻見楊安兒向前兩步,一把拉住江牧的袖子,笑著道:“與我一同入城!”
江牧一愣,旋即也露出笑容。
這楊安兒,真是一個爽快人。
他出身雖然不好,但是卻沒有那些人身上的匪氣,也不會妒賢嫉能。江牧幫他打了勝仗,楊安兒這人會將江牧視為朋友。
想到這裡,江牧心中有點感慨。
要是歷史上的楊安兒沒死,以他的手腕和能力,一定能在齊魯大地上掀起起義的浪潮。
見兩人並排而行,周遭百姓爆發出一陣響徹天地的呼喊。
“大首領,大首領!”
“主帥,主帥!”
只見在萬眾歡呼中,兩人緩步步入城中。
身後,一萬名部隊行至軍營。
大概是仗打完了,江牧到了縣衙後,頓時感覺全身輕松。在一名年輕俏麗的侍女服侍下,江牧舒舒服服洗了一個澡。
期間,讓江牧好笑的是,那侍女時不時露頭,紅著臉問江牧需不需要擦拭身體、或者整理發髻……
每次她進來時,害的江牧都是鑽進浴桶裡。
最後,江牧穿上衣服離開房間時,還能看到她幽怨的眼神……
舒舒服服睡了一覺,第二日江牧正準備向楊安兒辭行,卻被告知楊安兒找他有事。
江牧跟著侍衛到了楊安兒的房間。
楊安兒看到江牧,放下手中的書折,問道:“我想聽聽你對民政的看法。”
“民政?”江牧臉色古怪,這楊安兒為什麽為問他這個東西。
“哦,你在廣饒等四縣施行的那些政策,我也有所耳聞。尤其是那一句紅襖軍來了不納糧……哈哈,想必那四縣能這麽快穩定下來,這一句話起了不少作用。”楊安兒笑著問道。
“這個沒什麽可問吧?”江牧面色怏怏道:“無非是搶了那些金人的財富,然後施舍給那些窮人……我說,你身為一個大首領,不會連這個都不懂吧?”
被江牧數落,楊安兒也未生氣,解釋道:“誰問你這個問題了,我意思是說,如果真的不讓百姓納糧,咱們沒了稅賦,還怎麽發展軍事?”
江牧擺擺手,不假思索道:“我也不是不讓百姓納糧,只是讓他們留夠自己生活的……也就是說,假如一戶百姓收成低於五百斤,則不需要納糧。若高於五百斤,則取高的部分的一成。若高於一千斤,則取兩成。”
“還有,咱們在征收稅賦時,要考慮到百姓的生存權!”
“生存權?”楊安兒臉色奇異的看了一眼江牧,他第一次聽到這個詞匯。
“就是百姓基本的生存需求!這是咱們的紅線,絕對不能踏進去。”江牧解釋道。
“好吧。”看江牧侃侃而談,楊安兒又問道:“那現在齊魯正值戰亂,賦稅本就不多。要是按照你的方法,咱們的紅襖軍豈不是要喝西北風?”
“怎麽會呢?”江牧隨口道:“農業是基本,這個稅賦是不能動的。至於想提高稅賦,那就發展工商業唄。”
工商業?
工商業一直以來,都是掌握在那些世家大族手中。普通老百姓,哪有什麽機會發展這些東西?
楊安兒忍不住道:“普通老百姓懂這些東西?”
“難道你就不能讓紅襖軍牽頭,負責建造各種基礎設施……例如百姓的工商業需要什麽,你就為他們建造什麽……到時候,工商業發展起來,百姓富了,你也有錢了!”
楊安兒聽了,頓時兩眼放光。
這倒是一條可行之路。
“還有,你也可以當個中間商……現在蒙古和金國打的不是正火熱嗎?你可以偷偷拿南宋的弩箭,或者瓷器、絲綢拿到蒙古去賣,然後換回來蒙古的羊毛、皮革、戰馬等……”
江牧喝了口水,潤潤嗓子道:“貿易嘛,不就是利用差價賺錢嘍!在臨安隻值三五個銅板的瓷器,到了蒙古,說不定就值一條羊毛。”
江牧的話,似乎是對楊安兒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這商人,真有這麽掙錢?士農工商,商人可是最被人看不起的!
楊安兒忍不住問道:“蒙古人這麽傻?”
“這可不是傻……這就叫做貿易。”江牧撇撇嘴,對楊安兒道:“對了,我有一件事還需要你幫忙!”
“什麽事?”楊安兒愣了一下。
“我想要萊縣。”
“你要萊縣幹什麽?”楊安兒疑惑的抬起頭,看江牧的臉這些日子曬黑了不少,旋即笑著擺擺手道:“萊縣本就是你打下來的,你要是想要,盡管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