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回來的夏候蕊和尚在床前照顧趙雪鳶的淳於新月自然不知外面發生了什麽事,但是因為皇帝的到來,請太醫是水到渠成的事。
“見過陛下。”
何太醫帶著兩名藥童匆匆趕來,還沒行禮就被皇帝拖進了趙雪鳶的床邊,指著上面臉色慘白的人命令道:“治不好她的病,明日這太醫院你也別來了。”
“是。”
何太醫一路馬不停蹄的趕來,又被一通威脅,汗幾乎就沒停過,又是搭脈又是望扎針,所幸查出來並沒有太大的事。
“心事過重,鬱於體內出現的體熱,待喝上兩帖藥出出汗也就好了。”
還好不是什麽要命的大病,否則現在要人命的就是他了。
何太醫這才有時候空出手來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在一旁待候的皇帝一聽也舒了一口氣,端起桌上的冷茶一口氣喝乾,轉身離開。
“好生照顧著。”
匆匆趕來的劉姑姑隻來得及見到皇帝的一個離去背景,她又看了一眼趙雪鳶的房間裡面人影攢動,皺起眉頭。
趙雪鳶第三輪未過,落選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不可能成為貴人娘娘,最多也不過是分到一宮殿當個宮女。
但是看皇帝親自前來,又是喚太醫和趕人的架勢,說明趙雪鳶在陛下的心裡已經有了一席之位,所以不管有沒有選上,能得陛下青睞可比任何事重要的多。
劉姑姑一時摸不準皇帝的意思。
不過既然陛下都開口請了太醫過來,那她也只能順著聖意好生顧著趙雪鳶。
“壞了,忘了問翻牆的女子姓甚名甚。”
走出蘭秋閣皇帝才想起那名打他一耳光的美貌女子,想起那一耳光,他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臉,那紅印子早就消退下去沒有引起人的注意。
“有趣。”
轉頭看了一眼蘭秋閣,裡面正傳來被杖打的秀女慘叫聲,臉上的笑意消失,隻覺掃興的皇帝背著手離去。
他還要去到某人面前邀功呢。
趙雪鳶腦袋暈沉沉的,耳邊一直吵吵鬧好似有人在哭。
“別哭了……”
眼皮有些重,趙雪鳶抬起手想摸額頭,卻發現什麽勁都使不上。
“有反應了,她醒了。”
耳邊傳來淳於新月的聲音,帶著驚喜。
什麽醒了?
掙扎了好一會,趙雪鳶這才幽幽地睜開眼,入眼是熟悉的床頂紗簾子,這是在蘭秋閣?什麽時候回來的?
她一點印象也沒有。
還沒等她慢慢回想,突然眼前一黑,有人飛撲到身邊。
“你嚇死我了。”
趙雪鳶努力的轉過頭,卻見是淳於新月埋首在床沿,一雙秀目紅著眼眶秋水漣漣。
“怎麽,了?”
剛一發聲,發現是沙啞難聽,趙雪鳶眉頭微促:“水。”
“可算醒了。”
夏候蕊端著茶杯走來,和淳於新月兩人一起扶起趙雪鳶喂水。
“我這是怎麽了?”
清水順著乾燥的喉嚨,像是乾旱的沙漠遇到了天降甘霖。
“病了。”
最初的欣喜過後,夏候蕊恢復平靜,她絕不口不提嚴慧玲帶人堵門的事,輕描淡寫道:“燒了大半天。”
“難怪這麽多汗。”
趙雪鳶不疑有他,靠在床頭,側過頭去閉目養神。
淳於新月坐在床沿低著頭,場面陷入一股無言的尷尬氛圍中。
“我去讓人準備洗澡水。”
聰明如夏候蕊猜出兩人之間發生了一些她所不知道的事情,她把下人們都叫出去,房間讓出來給趙雪鳶和淳於新月。
門被關上,房間內的光線暗了一些,黃昏的陽光帶著橙色的余溫,順著窗戶打在床上的人臉上。
少女因為生病的臉略顯蒼白,如扇的睫毛微微顫抖,如同兩隻受驚的蝴蝶在扇動著翅膀,緊抿的嘴唇因為用力有了一絲血色。
淳於新月看在眼裡,眼底閃過一絲心疼。
她是不是把人逼得太緊了?
“你可是在怪我?”
趙雪鳶聞言,緩緩地睜開眼,面容淒苦:“我哪有資格怪你。”
她不怪淳於新月私自破壞她的茶藝測式,害她落選。
只是,再怎麽在心裡安慰,也說服不自己,一想到進宮前父親大人那飽含希翼的眼神和全族寄托的希望。
趙雪鳶的心裡就輕松不起來。
可是更多的是罪惡感。
在知道落選的那一刹那,趙雪鳶明明白白地聽到了內心最深處傳來的歡呼聲,小小地,可也是致命的——她腦海中閃過的是宇文昊的臉。
這代表著什麽,她不會不知道。
不知道從何時起,這個男人的身影就經常浮現在腦海裡,有時候是說過的一句話,有時候是一個笑容。
悄悄地,一點點吞噬著她的心,在某個角落有了他的存在。
就像是在春天撒下的種子,一落地就生根發芽,如今情根深種,竟蓋過了趙雪鳶進宮後一直謹記於心的使命。
“我的路就是進宮完成父親大人對我的囑托。”
說出這句話的趙雪鳶就像在堅持著僅有的一絲倔強。
“那宇文昊呢?”
淳於新月反問。
“你提他作甚。”
這幾乎是一個致命的問題,趙雪鳶自認為對宇文昊的感情掩藏得很好,沒有人察覺得出來,但是剛剛淳於新月的提問明顯是看穿了她的心思,這讓她心氣起伏不定。
“你沒有想過,一旦入了宮,你和敬王再無可能?”
“我和他本來就清清白白。”
趙雪鳶咬著嘴唇不肯承認。
淳於新月歎了口氣,她起身走到窗前。
夜晚降臨,天空披上一層黑紗,夜晚的風吹過,拂過她的發絲,帶著些涼意。
“你知道我為何要讓你落選?”
關上窗,淳於新月轉身問趙雪鳶。
“姐妹情深?”
說出這個詞的趙雪鳶自嘲地笑了笑:“可不是麽,這份感情都深到可以擅自替我作主了。”
知道這是在說氣話,淳於新月也不惱,她坐到床邊,盯著趙雪鳶的臉認真道:“不說氣話,雪妹妹,你知不知道我有時候很羨慕你。”
“羨慕我?”
趙雪鳶詫異地轉過頭。
淳於新月歎了口氣,“你了解我的性格,很少乾預他人之事,在選秀測試開始之前我就與你談過,你既然不願放棄進宮的機會,我也不會再勸,可是為什麽我一反常態一定要在你的茶壺中動手腳?”
是啊,為什麽?這不符合淳於新月的行事風格。
淳於新月向來理智,不爭風不出頭,從不做最拔尖的那個,把“隻掃自家門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發揮到極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