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辰到，請停筆。”

  原本看熱鬧的所有人回到位置上，放好手中之筆，等待小宦官來收紙。

  “也不知趙姑娘寫的是何驚世名作，只可惜我等是無緣一見。”

  嚴慧玲施施然坐在軟墊上，眼裡滿是嘲弄。

  坐在她身邊的夏候蕊聽得心中怒火一起，她雖妒忌趙雪鳶深受聖恩，可是畢竟有著情誼在，被嚴慧玲這樣冷言熱諷，她頓時拉下臉：“聽聞嚴家書香門弟，閨中姑娘以品德高潔，性格溫柔著稱，如今看來，不過爾爾。”

  嚴慧玲臉漲得通紅，氣得呼吸急促好半晌才平複，她細眉微蹙：“好一副姐妹情深。”

  說罷，扭過身去不去理會夏候蕊。

  不遠處的趙雪鳶對夏候蕊投以感激一笑，後者撇過臉避過。

  “這個阿蕊，真的是。”

  刀子嘴，豆腐心。

  淳於新月無奈的搖搖頭，拿起桌上糊成一團的紙，遠處小宦官已經開始一個一個收卷，可是再看看趙雪鳶寫的詩，一個字都看不清，就算看得清，有了墨點也不能說是已經完成的作品。

  “姐姐坐下吧。”

  趙雪鳶接過淳於新月手裡的紙，扔到一邊，神色複雜。

  她不想進宮，可是父親那邊已經交待，這也是趙雪鳶違背本心留到此時的緣故。

  嚴敏芝的行為雖然嫁禍沒有成功，但時間已經到了，如今作品卻已經毀了，書法這一項就算沒有過關。

  沒有關過就不能繼續留在蘭秋閣。

  想到這一點，趙雪鳶心裡竟然沒有多少難過，果然是不想留在宮中？可是她又想到了出門前父親的囑托。

  “女兒對不起你。”

  托著成墨團的紙，趙雪鳶滿滿愧疚。

  這是一種解脫與愧疚結合在一起的心情，趙雪鳶無力的垂著頭，耳邊傳來淳於新月的低語聲，說了什麽，她無心去聽，腦袋裡嗡嗡亂成一團什麽都聽不進去。

  春雨難測，分外晴朗的天空突然烏雲聚集，竟淅瀝瀝地下起雨來，落在樹葉上如絲竹入耳。

  “王爺，前面就是選秀之處，您站在此處觀望已是不妥，還要進去就更加不符合規矩。”

  空中高閣，浮翠流丹的油紙傘下，年輕男子負手而立，如玉的臉漠然無情。

  宇文昊低頭看著不遠處的院子，風吹薄紗揚，趙雪鳶的花容月貌盡收眼底，一同看在眼裡的還有她臉上揮不去的愁容。

  “她想入宮？”

  想留在皇上身邊？
  宇文昊握緊拳頭，薄唇緊緊抿成一條線，眼睛眨不也眨地盯著底下的可人兒。

  “王爺？”

  侍從喚了兩聲不見回應，剛剛走近半步想要把傘往宇文昊的方向挪一挪，卻見後者倏地甩開傘，揚長而去。

  “王爺您去哪？”

  宇文昊像是沒有聽見一般下了閣樓，頭也不回地衝進了選秀的院子。

  “壞了！”

  侍從一看就覺要不好，選秀乃后宮之事，不說宇文昊一個親王，就是皇帝也不見得會親自干涉，如今宇文昊衝了進去，朝堂之上有多少眼睛在盯著他，這下好了，把柄自動送上門。

  “明天又要忙了。”

  侍從頭痛的把傘擱在一邊。

  二

  “雪鳶姑娘，您的紙上字跡不清，可不能作算的。”

  李公公繞過收卷的小宦官，來到趙雪鳶的面前，嘖嘖可惜。

  “無妨，不算就不算吧。”

  趙雪鳶勉強笑了笑。

  “怎麽能不算呢。”

  院外驟然響起一道清朗的聲音，在眾秀女驚訝的神情中，宇文昊帶著一身的霧水走進來。

  “是王爺。”

  不少人在看清他的面容後，紛紛紅著臉低下頭。

  “親王殿下，您，您怎麽來了？”

  李公公不敢相信宇文昊就這麽大大方方的出現了，這可是后宮！宇文昊作為臣子踏入這裡實為不該。

  “路過。”

  宇文昊滿口胡說八道，無所謂的走到跟前，修長的手指拎起桌上的墨團紙，輕輕一笑：“糊得真徹底。”

  “你怎麽來了？”

  趙雪鳶也驚奇地抬起頭。

  宇文昊抬了抬眼皮：“路過。”

  他轉身問李公公：“這紙是否作廢？”

  李公公答：“字跡不清，自然作廢。”

  “那我要是能去掉墨團恢復字跡呢？”

  說罷，宇文昊在眾人好奇的目光中，命人端來一盆水，將毀掉的紙張在眾目睽睽之下放入水中。

  “宇文昊，你到底想做什麽？”

  趙雪鳶十分緊張的扯了扯宇文昊的衣袖，低聲質問。

  宇文昊微微側頭，嘴唇微張，小聲回答：“緊張什麽，今天要是我幫你過了這一關，以後可得好好謝謝我。”

  我不想過關的……

  這句話在趙雪鳶的舌尖打了個轉，又咽了回去。

  “喲，這是怎麽回事？”

  李公公的驚叫聲勾起眾秀女的好奇心，原來還矜持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聽聞李公公這一聲紛紛圍過去。

  只見墨黑的紙張在放入水中後不是瞬間被浸濕，而是慢慢地浮在水面上，紙張上的墨水逐漸退散在水中，清水被染黑，而紙張卻變得嶄新如初。

  等到墨水完全染進水中，又將紙張完整撈出，放在一塊白布上，不多會揭去濕紙，上面的字跡完全印在白布上，字跡像原來那般清晰，但完全不影響審核。

  “天下大奇。”

  李公公捧著白綢布，嘖嘖稱奇。

  “你是怎麽做到的？”

  趙雪鳶問出了在場所有人的心聲。

  “江湖小伎。”

  宇文昊不願多說，只是盯著李公公問道：“這樣算過關嗎？”

  “字跡工整有力，頗有風骨，詩句詠菊寓意甚佳，不錯不錯。”

  宇文昊的身份擺在這裡，從他的行為看擺明是要幫趙雪鳶，李公公自然也不好拂了這位親王的面子，況且審核書法只是為了看秀女們的文化與品性，如今字跡清楚審核不成問題，也就順利過關。

  得到李公公的肯定，看樣子是過關了，趙雪鳶咬緊了嘴唇。

  “既如此，那小王就不打擾李公公的差事，告辭。”

  說罷，廣袖一甩，就此離去，從始至終都沒有看趙雪鳶一眼。

  淘汰兩名字跡不端，偶有錯字者，充滿波折的書法測試就這麽結束了，秀女們三三兩兩結伴回了蘭秋閣。

  趙雪鳶和淳於新月走在隊伍的最後面，本想尋個機會找夏候蕊看能不能和解。

  只是剛出來就被人攔了下來。

  “硯秋？”

  趙雪鳶認出攔路的是宇文昊身邊的侍從。

  “雪鳶姑娘，王爺有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