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你是被他們李家的人趕出來的是嗎？”李雪燕突然問道，而且她感覺，這件事肯定跟她這次拒絕從李家買豬肉有關系。

  大概就是因為李家的人在她這碰壁受了氣，回去只能朝周杏花發火吧。

  周杏花聽完一臉被猜中了的表情，卻搖搖頭道：“雪燕，你就當是娘主動來你這裡的好不好？”

  李雪燕道：“可是他們這樣也太過分了吧？而且這件事是衝著我來的，我得去找他們。”

  段雲飛站在一旁聽了半天，見李雪燕情緒有點兒激動，趕忙拉住她，“你先別激動，去找了也沒有用啊，難道你想讓伯母再回到李家嗎？”

  “我當然不想，我只是……”

  “只是想出氣是嗎？”

  李雪燕頓了頓，最終還是點點頭。

  沒錯，關於周杏花這件事，她什麽都做不了，現在讓周杏花留在他們家好好生活，安享晚年才是最重要的。現在跑去李家找事，就好像是說覺得周杏花不該來她家一樣。

  對於周杏花來說，很難不多想。

  她走投無路來投靠女兒，女兒卻覺得很生氣，哪怕並不是對她。

  李雪燕冷靜了一下，回到周杏花的身邊說道：“對不起，娘，我只是有點兒生氣了……沒想到他們那麽對你。不過你放心吧，就好好住在我這裡，我不會再讓你受苦的。”

  看著面前的女兒一副保證的語氣，周杏花突然很想哭。

  她一把把李雪燕抱到懷裡，哽咽道：“雪燕啊，是娘對不起你，這些年都怪娘太沒用了，才會讓你受那麽多委屈。結果到頭來，還得讓你來收留我這個沒用的老太婆。”

  李雪燕也有點兒想哭，她輕輕拍周杏花的後背，安慰道：“娘千萬別這樣說，這些年你幫我的我都看在眼裡，記在心裡。娘已經為我們付出的夠多了，如果沒有娘的話，我跟小暖也活不到現在。”

  李小暖對於小的時候的事情記得不是特別清楚，但是記憶中除了自己的娘以外，李家的人也就只有她外婆願意抱抱她，給她吃東西了。

  見娘親和外婆抱在一起，李小暖眼淚也大顆大顆往下掉，撲過去抱著李雪燕的大腿。

  李雪燕扭頭看了李小暖一眼，跟周杏花分開了，然後把李小暖抱到腿上坐著，伸手擦掉她臉上滑下來的眼淚，“你怎麽哭了？想到外婆以前對你好的事了嗎？”

  李小暖胡亂地抹了抹眼淚，哽咽著點頭。

  李雪燕無奈地心疼地揉了揉李小暖的頭頂，“傻孩子。”

  眼看著這母女三人開始敘舊了，段雲飛感覺自己站在旁邊也是礙事。在心裡歎了一口氣，既然她們看起來都沒有心情下廚的話，那就別怪今天這個重聚的好日子吃到的飯菜並不美味了。

  果然，李雪燕她們又哭又笑了半天之後，她才想起來現在天色已經不早了，是時候該做飯吃了。

  李小暖就算了，周杏花離開李家之前肯定沒有吃到什麽東西，現在該餓壞了。

  李雪燕剛準備起身去弄飯吃，就忽然聞到了從餐廳那邊傳來的香味。現在家裡能做飯的人有三個，她跟她娘都坐在這，那麽就只剩下段雲飛了。

  周杏花顯然也聞到了味道，她有些驚訝地問李雪燕，“小段還會做飯啊？”

  李雪燕笑道：“是會一點兒，但不是特別好吃。”

  周杏花趕忙道：“會做就很不錯了，哪還能要求那麽多？”

  現在別說是富家公子了，就算是隨便一個窮人家的男人都不一定會做飯。就像李家的男人……連廚房的碗筷擺在哪都不知道。

  段雲飛剛好弄完最後一個菜，見這邊的談話也終於結束了，便對她們說道：“洗洗手來吃飯吧，今天伯母第一天來，可千萬不要嫌棄我的手藝啊。”

  周杏花忙道：“不嫌棄不嫌棄，聞著很香。”

  李雪燕突然想起來周杏花來之後沒有換過衣服，不知道她之前是摔了還是怎麽回事，身上沾了灰塵。雖然看得出來她仔細拍過，但總歸不怎麽乾淨。

  李雪燕對她說道：“娘，我先帶你換身衣服再吃飯吧？身上有點兒灰。”

  周杏花趕忙低頭看了看，確實有些地方沒弄乾淨。

  發現周杏花臉色變了變，李雪燕趕忙道：“我沒有嫌棄你的意思，當然如果你不想換也可以，主要現在我這裡也沒有合適的衣服給你換，趕明兒帶你上街上再買……”

  “沒事。”周杏花笑了笑，“你們先吃，我去換衣服。”

  李雪燕看著周杏花離開的背影，突然覺得很心酸。周杏花在李家不說是過了一輩子，最起碼也有大半輩子了，到頭來被夫家趕出去了，到了女兒家卻還這麽小心翼翼，生怕做錯了一點兒遭人嫌棄。

  李雪燕心裡暗中下定決心，一定要對她娘好一點，再好一點，讓她打心底裡把這裡當成是她自己的家。

  除了生養之恩，當初李雪燕被趕回李家之後，如果不是周杏花拚死求李有子，她跟李小暖也活不到現在。

  “想什麽呢，還不過去吃飯，嫌棄我的手藝啊？”段雲飛突然從李雪燕的身後抱住她，在她耳邊低聲道。

  李雪燕笑笑，“嫌棄倒是不至於，又不是頭一回吃。這不是等我娘嘛。”

  “也是，丈母娘還沒過去呢，咱們得等著。先去洗手吧？”

  李雪燕把段雲飛的手給拍開，朝廚房走過去，“怎麽就丈母娘的叫了，剛才在我娘面前不還挺矜持地叫伯母嗎？現在這麽沉不住氣了？”

  段雲飛緊跟其後，“那不是才認識要留個好印象嗎？”

  “你菜炒的不怎麽樣，話倒是挺會說的啊？”

  “哪裡哪裡，比不上老板娘心靈手巧人美心善。”

  “滾一邊去。”

  兩人說話的功夫，周杏花已經換好衣服回來了，看到她身上的衣服，李雪燕又一時無話。看起來乾淨是乾淨，可已經舊的不能再舊了，一看就不知道穿了多少年了的。

  而且上面補丁連著補丁，李雪燕懷疑這麽多年以來，周杏花根本就沒有買過新衣服。

  至少在她的記憶裡，周杏花身上的衣服永遠都是帶有補丁的。

  李雪燕沒有把目光在周杏花的身上多過停留，而且現在說了也沒有用，她已經決定明天空出一天的時間來，好好帶周杏花四處走走，打點一下。

  既然周杏花從李家出來了，到了她這裡，她就得讓村裡的人都好好看看，她李雪燕是怎麽對她娘的。

  最主要的是讓村裡人知道她李雪燕的娘不是好欺負的，離了李家只會讓她過得更好。

  “開飯嘍！來小暖做到我們這邊來，那個位置是外婆坐的。”李雪燕準備把李小暖從她原來坐習慣的位置給叫過去，雖然她是不怎麽講究上下席，只是覺得周杏花可能會講究這個。

  周杏花聽了李雪燕的話卻趕忙把準備動作的李小暖按住了，“都是一家人講究什麽？小暖喜歡坐在那裡就坐在哪裡，不用管我。”說完之後，周杏花就近坐在了李小暖的旁邊。

  “可是這樣的話娘不就不不方便……”

  周杏花笑道：“沒什麽不方便的，我都能夠得到。小暖才是，她吃好才是最重要的。”

  周杏花都這樣說了，李雪燕也不好再說什麽，便由著她去了。

  一頓飯吃得一家人都很高興，尤其是周杏花。李雪燕中塗幾次偷偷打量她，總覺得她娘可能一不小心眼淚就會掉出來。

  李雪燕覺得，她離開李家這麽長的時間裡，周杏花吃得苦一定比她在的時候看到的還要多。

  “娘，嘗嘗這個。”李雪燕又給周杏花夾了一筷子肉過去。

  周杏花結果之後，嘗了一口點點頭，“小段的手藝？挺不錯的啊，比我想象得要好吃多了。”

  段雲飛趕忙道：“謝謝伯母誇獎，好吃的話我以後再給你做。”

  周杏花笑得合不攏嘴，“好，好，真是個好孩子。”

  李雪燕瞟了段雲飛一眼，心裡吐槽了一句狗腿子。

  平時我沒誇過你嗎？怎麽不見你這麽勤快呢？這麽急著討好我娘做什麽？
  段雲飛跟李雪燕多心有靈犀的人，余光看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麽。趁著周杏花吃飯的時候，段雲飛湊過來小聲問了句，“是不是又在心裡罵我呢？”

  李雪燕也小聲道：“你猜我罵的是不是你？”

  段雲飛有點兒委屈道：“這裡就我們幾個人，你怎麽罵也都只能罵到我頭上吧？”

  李雪燕被他這句話逗笑了，好像確實是這麽回事。這裡一共四個人，除了段雲飛以外，一個是她女兒，一個是她娘，要罵的話也只能罵段雲飛了。

  “還笑？你天天就可勁兒欺負我吧。”

  “誰叫你這麽欠？不欺負你欺負誰？”

  周杏花剛準備抬頭說句什麽，一不小心就看見李雪燕和段雲飛說悄悄話的場景，她的動作頓了頓。

  旁邊的李小暖一臉委屈道：“爹爹和娘親吃飯的時候經常說悄悄話，還不讓小暖聽。我每次問他們說什麽，他們都不告訴我。”

  李雪燕突然覺得很尷尬，而段雲飛那個沒臉沒皮的，只是在旁邊笑，還笑得特別欠揍。

  李雪燕現在不止想罵他了，還想打他。

  暴揍的那種。

  但是現在還在吃飯，如果對面只有李小暖一個人也就算了，她一個孩子還什麽都不懂。可周杏花坐在對面，他們這邊動作稍微誇張一點兒就像是在打情罵俏。

  於是，李雪燕狠狠地踩了段雲飛一腳，迅速喂了他一大口青菜，順口問了句“好吃嗎”。

  段雲飛含淚點頭。廢話，他炒的啊！

  周杏花聽到李小暖的訴苦，笑著給她夾了一筷子肉說道：“爹爹和娘親在說大人才知道的事情，現在跟小暖說了小暖也不會懂，所以他們才不告訴你。”

  李小暖眨巴著大眼睛，“原來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