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什麽?”程怡馨輕飄飄地笑,“我就是要把幫你的人一個個弄走,看看以後還有誰敢幫你!”
安苒完全無法理解她的怨恨。
晚餐結束後,司慕珩直接去了書房。安苒看著他的背影,目光裡劃過一抹堅定。
“叩叩。”
“進來。”司慕珩正在工作,頭也未抬。
人走到他面前了,目光觸及傭人的白衣黑裙,司慕珩抬起眼,見安苒站在他面前。腦海中瞬間閃過下午發生的事,他故作不知開口道:“有事?”
“嗯。”
安苒捏著裙角,想了半天也沒想好怎麽開口。她前二十年的人生過於順風順遂,多數是別人欠她的人情,她也不在意,至於二十歲之後的四年……
安苒穩住心神,緩緩開口道:“茶杯裡的冰塊是我放的。”
“所以?”
“該被解雇的人是我。”
司慕珩放下簽字的筆,手指交疊,目光緊緊盯著她,半晌,嗤笑道:“這是你新想的辦法?”
“……我說的是真的。”
“出去。”
安苒還想再說些什麽,男人已經重新埋首於工作中。燈光打在他的側臉上,露出半截陰影。
如果不是性格過於冷漠的話,這樣的男人在婚戀市場應該很受歡迎吧。
夜已深,司慕珩再度抬頭,發現安苒還站在原地一臉糾結。
這深更半夜的……
“你打算站到什麽時候?”
“等你忙完。”安苒老實地說,“我覺得我們可以談談。”
“我以為我們已經談完了。”
知道他說的是她試圖自殺的那天,安苒面頰微微發燙,“我想再爭取一下。”
司慕珩抬手,準備喝咖啡提提神,卻發現手邊的咖啡杯已經空了。沒等他開口,安苒已經端了一杯新的送上來。
“這是什麽?”味道不像他常喝的咖啡,司慕珩眉頭微蹙。
“我自己改良的,還沒取好名字。能提神,比咖啡的刺激小點。”安苒道。
司慕珩看了她一眼,心頭微動。
即便知道她是有求於他才會出此下策,心底也不由得怔愣片刻,回過神來時,對上女人希冀的眼神,滾燙熱烈。
司慕珩下意識錯開她的眼神,低頭抿了口,繼續工作。
“好喝嗎?”半晌,安苒終於憋不住,小心開口道。
良久,男人才淡淡地“嗯”了一聲。
安苒握緊了拳頭,暗自給自己加油打氣。
“說吧。”男人頭也不抬。
“……我不知道你想要什麽。”安苒深吸一口氣,“王媽是我來這裡以後唯一關心我的人,這一次她也是因為我才被罰的。她兒子還在上大學,家裡還有一大家子要養,堅決不能失去這份工作,所以,我希望你不要開除她。”
司慕珩扶著耳麥,輕聲說了句什麽,才抬眼看她,“說完了?”
安苒垂著臉,“我知道我沒有資格,我也沒指望你會答應。”
“所以你來找我,只是為了有理由自我安慰?”
“交易。”安苒的半張臉隱沒在黑暗中,光影將她分割得如此美妙,充滿了悲情的味道,“如果你同意的話,我願意道歉。”
空氣沉默片刻,傳來司慕珩冷淡的聲音。
“你應該直接去找程怡馨。”
“你知道,我說的不是她。”
“哢噠”一聲,筆帽掉落在地上,咕嚕嚕地朝桌子底下滾了好幾圈。沒有人在意它的去向。
司慕珩坐在椅子上,俊美的臉上沒有表情,眼裡如一汪深潭,明明空調沒有開多低,安苒搓著手臂,默默打了個寒顫。
“嗤——”椅子滑動的聲音,司慕珩起身,一步步朝她走來。
高大的影子覆蓋住她,安苒下意識後退,背抵在身後的沙發角上。
“你覺得她稀罕?”
安苒察覺到,面前的男人是真的生氣了。
她繃緊了身子,手指下意識地攥緊沙發上的毯子,低聲道:“你以前不是說過……”
說要押著她親自去司薇晗的病床前,讓她跪下道歉認錯。那時候安苒有一身傲氣,不肯為自己沒做過的事低頭,司慕珩一怒之下……
“終於學乖了?”司慕珩的聲音冷得如同置身地下,“不聽話的人果然該送去裡面教育,安苒,說什麽永不認錯,你現在不是認得很好嗎?”
一隻大手,輕巧地落在安苒的臉上,罩住了安苒的大半張臉,拇指慢慢地在她臉上摩挲,嘴角冷冷勾起,“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四年前你若是乖乖認錯,或許不會是現在這樣。你說是不是?”
安苒心臟微顫……她知道司薇晗在他心裡很重要,可是當初那件事確實與她無關。
喉頭哽咽,安苒說:“我雖然道歉,可那些照片確實與我無……”
“你想說與你無關?”司慕珩勾了勾唇角,眼神裡湧出暴戾,“還以為你學聰明了,安苒,我收回剛才那句話,一出事情,你就這樣忙著撇清關系,你猜猜楚紀源會怎麽想?”
我和楚紀源沒有關系……下意識,安苒就要脫口而出這句話。看著男人暴戾的眼神,她心知這樣會讓他更生氣。
垂下眼,她低頭不語,生怕自己下意識開口辯解。
這幅姿態落在司慕珩眼裡,無疑是聽見“楚紀源”三個字而想起的“過去”。想起辦公桌上的那些照片,司慕珩頓時危險地眯起了眼。
夜風從窗子裡灌進來,吹落了桌上的花瓣。
“我與楚紀源不過是聊得來罷了,各取所需的事,何必在意他怎麽想?”
司慕珩沒有想到從她嘴裡會聽到這樣一番話,半晌,忽然笑了,“你與他各取所需?所以就能不顧身份,不顧旁人的感受做出那種事。看來是我小瞧了你,夠犯賤。”
安苒臉色蒼白,任由對方冰冷的話語穿透心臟。良久,抬起頭,露出一個笑。
“所以,我願意道歉,對司先生而言,不是很快意的事嗎?”
司慕珩唇角微彎,泛著涼意的弧度,“我說過,你不配。不過你既然有求於我,倒不如試試另一種辦法。”
話語間,男人熾熱的身軀忽然貼上來,緊緊挨在她的身前。安苒頓時渾身僵硬。
腰上一緊,男人的大掌已經扣上了她的小腹,下一秒,大掌滑進她的衣服……司慕珩下意識皺緊了眉頭,這女人看起來瘦瘦巴巴的,一摸居然真的全是骨頭。
安苒不安地掙扎,被他反剪住雙手。
“取悅我。”司慕珩貼近她的耳廓,一字一句仿若帶著狠意似的,咬下重音,“像你對楚紀源做的那樣。”
“司慕珩……”安苒緊緊抵著牙根,牙齒酸痛。
司慕珩眯著眼,嘴角噙著涼薄的笑意,“嗯?你剛剛叫我什麽?”
“司先生。”安苒伸手,捉住了在她身上微微摩挲的那隻手,沒人看見,她眼底快要落下淚來。
為什麽要哭?不是自己決定要這樣做的嗎。
“什麽事?”
“我陪你一晚,你讓王媽留下來。”安苒說。
聽見她說的話,司慕珩想起了辦公室桌上的那一堆照片,在他之前的質問下,她居然沒有否認和楚紀源的奸情。面前的人和幾年前那個無論如何也堅決否認的人漸漸重合起來……
司慕珩頓時松開了安苒,“滾!”
“司先生是打算反悔?”安苒作勢解自己的衣服,低頭深吸口氣。
“你的身體我沒沒摸過?”
“那不算。”
司慕珩冷臉,散發著拒人於千裡之外的冷漠,嗤笑道:“我再說一遍,滾出去。”
安苒從善如流地離開房間,站在門口時,不往回頭提醒一句,“記得您答應我的話。”
說完就帶上門離開了。
關上門的一瞬間,安苒忽然膝蓋一彎,就這麽在門口蹲下。她死死地盯著一個方向,盡管那裡空無一物,這樣的注視能給她帶來足夠的勇氣。
正打算回自己房間,忽然轉身,抬腳朝司然的房間走去。
“媽咪,媽咪,你看這個!”
“媽咪!這個小人長得好像你。”
“媽咪……”
隔著一扇門,裡面不斷傳來歡聲笑語。
安苒唇角微揚,笑容苦澀,她很快收拾好情緒,敲響了房門,“我是安苒。”
“進來。”裡面傳來女人的聲音。
安苒踏進房間,司然正坐在小圓桌前,程怡馨就坐在他對面,桌上攤著本漫畫書。
剛才那句“進來”是程怡馨說的,司然還在不停地在漫畫書上指指點點,抬頭看見安苒,露出歡喜的笑容,“安姨!”
與他相比,程怡馨就顯得漫不經心,抬起頭道:“事辦完了?”
安苒頓了頓,轉頭對司然溫和地說:“然然,你是不是該去洗澡了?”
她剛剛進來的時候注意到,趁程怡馨不注意,司然打了個小小的哈欠,很快就止住了。應該是珍惜和母親來之不易的相處時間吧。
聞言,司然果然露出不情願的表情,遲疑地望向程怡馨。
“聽她的話。”程怡馨可沒什麽心理負擔,擺擺手讓他走了。
司然一離去,房間頓時清淨了許多。看著小小的身影艱難地去開樓梯的燈,安苒順手替他開了,目送他離去後,淡淡道:“我想你應該學習一下如何做一個合格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