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程怡馨嗤笑，“是我兒子又不是你的，有功夫操這份心不如想想怎麽哄哄我，好讓你那個傭人老媽子繼續留在這裡。”

  安苒攥著手指，“你要我做的我已經做了。”

  程怡馨聞言，頓時從沙發上坐起來，目露興致，“他說什麽？”

  “你想知道？”安苒抬起眼皮，“我先聲明一點，我不知道你的保證有沒有用。”

  “肯定有用。”程怡馨不耐煩地說，“是我要辭退的人，我反悔了，不就能留下來了麽？”

  安苒沉默片刻，淡淡道：“他沒什麽反應。”

  “怎麽可能沒反應？你是不是沒說完整？你提楚紀源沒有？還有那些照片……”

  程怡馨正說著，忽然被安苒的眼神嚇了一跳。

  盡管只有一瞬間，但是她確定，那是一種很凶狠的，幾乎逼近某種野獸般的眼神。安苒看了她一眼，隨即挪開視線，冷冷道：“全都按你說的做了。”

  “你這是什麽態度？現在是你在求我！”程怡馨被她嚇了一跳，頓時氣焰囂張，“安苒，你是不是真以為我沒辦法讓你滾蛋？”

  “如果你能讓我滾，我求之不得。”

  安苒低著頭，她說得是真心話。

  可落在程怡馨耳中，無疑成了炫耀。程怡馨氣急，胸前上下起伏，她隻穿了條睡裙，整個人顯得無比嬌媚。

  她兀自氣了一會，見安苒絲毫沒有道歉的意思，遂怒氣衝衝地站起來，“你不告訴我，我自己去問慕珩！”

  “砰！”程怡馨打開門，正好碰上司然洗完澡回來。

  “媽咪……”司然見到她，原本是高興的，可一看見她滿臉怒容，不由得縮了縮脖子。

  “別叫我媽咪！”程怡馨嫌惡地看他一眼，摔門走了。余下司然呆呆地站在原地，一臉不知所措。

  將這一幕收入眼底的安苒，不由得垂下眼，心臟傳來陣陣疼痛……她程怡馨所嫌惡的，正是她失去不可復得的！如果可以，她真希望這個乖巧懂事的孩子是她的然然。

  “然然，睡覺吧。”

  可他到底不是。

  陪了司然一會，孩子在床上躺著，被子整整齊齊地蓋在脖子下方，露出圓潤卻有弧度的下巴。司然怯生生地看著她，“安姨，媽咪是不是生我氣了？”

  “沒有，媽咪只是心情不好。”

  “她剛剛還誇我了。”

  “……她剛剛心情好，後來心情不好了，說不定明天早上就好了。”安苒沉默一會道。

  司然睜大眼睛問：“你和媽咪吵架了嗎？”

  “……”安苒再度沉默。很多時候，小孩子的敏銳程度近乎直覺。

  被子微微掀開，一隻稚嫩的小手伸出來，費力地夠到她的肩膀上，輕輕拍了拍。安苒詫異抬眼，對上司然漆黑的瞳孔。

  “沒關系的安姨，說不定明天早上就好了。”他把她的話原封不動地還給她。

  漆黑的瞳孔在夜色中，宛如最閃亮的星星，讓人忍不住去相信。

  ……

  翌日。

  安苒原本以為自己會睡不著，實際上她昨晚一直在擔憂王媽的事，臨近午夜才成功入睡。

  一覺醒來，傭人們看她的眼神有些古怪。

  安苒沒太在意，準備先去廚房吃早餐。在踏進廚房以後，她才發現自己似乎有點天真了。

  “她來了，她來了。”原本聚在一起的傭人們看見她，立刻作鳥獸狀四散開來。有人背過身去，故意躲避她詢問的視線。

  安苒回憶了一下最近發生的事，實在沒有想明白是為什麽，挑了個離得近的算得上能說幾句話的同事，剛拍了拍對方的背，對方立刻道：“我什麽都不知道，別問我！”

  說完，飛也似的逃了。

  安苒：“……”她有這麽可怕嗎？為什麽一副避之不及的樣子？

  拍了拍自己的臉，她聳聳肩決定去吃早餐。

  司慕珩一大早就出門了，程怡馨還沒有起來。安苒耐心地等待，倒是王媽比她看得開，在一旁安慰她：“沒事的，就算出去也能找個差不多的工作，就是待遇肯定不如這好。”

  安苒聽了，心裡酸澀。從司家出去的傭人確實能找到好工作，可是不出意外的話，司家的傭人是不會被辭退的。王媽只是挑了好的那部分安慰她罷了。

  “這樣就好。”盡管如此，安苒並不打算掃王媽的意。

  等了不知道多久，終於等到程怡馨起床了。安苒第一時間找了借口上樓，敲開程怡馨臥室的房門。

  “這一大早的就來敲門，有沒有點秩序。”程怡馨罵罵咧咧地開門，見是安苒，表情有些微妙，揚起眉頭問，“是你啊。”

  “我就不說廢話了。”安苒單刀直入，“你跟司慕珩說了沒有。”

  程怡馨短促地笑了，轉過身進房間，安苒跟著進去。卻見她打開衣櫥，慢悠悠地開始挑選起今天要穿的衣服來。

  一整排衣架，從房間的一端排向另一端，堪稱女人夢想的天堂！
  程怡馨有意讓安苒看，可後者隻匆匆掃了一眼，便又回到最初的話題上，“你沒說？”

  “急什麽。”伸出纖細的手指劃過一條真絲長裙，指尖的柔軟觸感讓人迷醉，程怡馨一隻手托起布料，往臉上輕輕一蓋。

  安苒耐心地等她選完衣服，可她挑完裙子又開始挑包包，挑完包又開始挑鞋子和配飾。

  再這麽等下去，王媽都已經找好下一份工作了。

  程怡馨挑選鞋子的時候，安苒忍無可忍，手搭在門把手上，用力一拉，關上了鞋櫃的大門。程怡馨正探頭在外面欣賞著，猝不及防被拉了門，差點鼻子被門夾住，幸好她反應快往後退了一步，躲開了。

  轉過身，一臉怒容：“你是存心報復我嗎？你個小賤人！”

  安苒無心跟她糾結“小賤人”的話題，一隻手緊緊拽著門把，眼睛目不轉睛地看著她，“你答應過我的事情沒有做。”

  程怡馨被她盯得，心裡發毛，又不能落了面子，挺了挺胸說：“是又怎麽樣？我又沒有答應過你。”

  “你知道這件事對我很重要。”

  “重要？”程怡馨露出古怪的笑意，抬起白皙的手臂揮了揮，“重要就對了，對你越重要的事情，我就越要破壞得徹徹底底的，你別想如願！”

  安苒垂眸，心知肚明她說得是真的。

  手指一松，在辦公室門前徘徊的時候她也曾想過會功虧一簣，可王媽的眼神還是讓她邁開了腳步——她可以對任何人冷漠無情，但是她不能放任一個因為保護她而被遷怒的人去承受她不該承受的痛。

  安苒松開了手，往後退一步，轉身要走。

  程怡馨沒想到她這麽快就放棄，愣了一下，想都沒想地叫住她：“安苒！”

  安苒頭也沒回地停下腳步，“你最好祈禱王媽會留下。”

  “她不留下怎麽樣？你難道還打算去跟慕珩解釋一遍嗎？”程怡馨雙手抱胸，笑得冷酷。

  “我不會。據我所知，程小姐從小錦衣玉食，長這麽大還沒有吃過什麽虧吧？”安苒說，“不巧，我最喜歡讓人吃虧了。”

  她這話不是開玩笑。

  眾所周知，司慕珩的太太看起來端莊溫柔，其實是有仇必報的人。你不惹她，她就陪你談笑風生，一旦踩到了她的逆鱗……曾經有人說過司然是個病秧子，現在那個人已經消失在上流社會圈了。

  程怡馨忍不住縮了縮脖子，看安苒前段時間剛來那副慫包的樣子，她差點就以為面前這人不是那個傳說中的女人了。

  忽然，她笑了，“有空在這裡威脅我，到頭來還不是連自己兒子都保不住。”

  安苒原本還掛著笑意的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

  如果說對於之前的安苒而言，司慕珩和司然都是她的逆鱗的話，那麽現在，她的逆鱗只有一個——司然。

  “說的那麽厲害，其實還不是靠男人，慕珩以前寵著你的時候，你橫行霸道肆無忌憚慣了，還真以為人家怕的是你，醒醒吧，你不過是個爹不認娘不親的婊子，一個剛從牢裡出來的罪犯！幸虧你那短命的兒子死了，要不然有這樣的媽，說出去都嫌丟人！”

  程怡馨一連串話說下來，字字珠璣。

  安苒素來口齒伶俐，即便是面對司慕珩也從不露怯意，可是這一次，她無言以對。

  “你以為你是為了救那個傭人來求我的？你只是為了自己的形象說出去好聽，你想要她感激你？別開玩笑了，你要是真的有自知之明，就該好好地在這裡當一條狗，哄得我開心了，說不定能給你賞口吃的。”程怡馨抬起她的下巴，“明白了嗎？”

  她滿意地欣賞著安苒面色蒼白的樣子。

  嘴唇微動，安苒微微抬眼：“我對你言聽計從，你就不會刁難我了嗎？”

  “當然不是。”程怡馨斷然否認，“我要你做什麽你就得做什麽。”

  “你要我做什麽……”安苒默念一遍她說的話，輕笑，目光如炬地看她，“既然你沒打算讓我好過，我聽不聽話又有什麽分別？”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