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車。”身後,傳來一個涼薄如水的聲音,熟悉的語調,讓安苒瞬間身子僵直。
高峰期的馬路非常擁擠,他們這一鬧,背後已經響起了不少抗議的鳴笛聲。
“你不會希望我使用交通管制,安苒。”背後的人說,“同樣的話,我不想說第二遍。”
安苒臉上的血色漸漸褪得一乾二淨。
她緩緩轉過身去,每一個動作仿佛放慢了十倍不止。
男人就站在離她不足五米的地方,不肯再靠近一步,好像她是什麽流感病毒一樣。眉頭緊緊皺成一團,臉上帶著熟悉的,冷漠的神情。
像是恨不得殺了她。
“上車。”說完這句話,男人轉身走了,一刻也不多停。
安苒不想回去,黑衣人押著她,拖著行動遲緩的腳步,她被迫走進車裡坐下。
她雙眼無神,衣服上有鮮明的蹭傷的痕跡。司慕珩瞳孔微縮,待屬下退下後,一把捏住她的手腕,拽著她往沙發旁走。
走到一半,他忽然吩咐道:“把她的錢和銀行卡通通沒收,如果有人借錢給她,後果自負!”
安苒一聽,面色頓時一變,“錢是我偷的,要罰就罰我。”
司慕珩一聽,冷笑道:“你還真是講義氣,安苒,是你天真了,還是你覺得我變善良了?會讓你這件事就此翻篇?嗯?”
他的唇瓣上下一合,吐出令人窒息的,噩夢般的話語,“我怎麽可能輕易地放過你。既然你好不容易出了監獄,就該躲得離我遠遠的,而不是送到我眼皮子滴下來,安苒,你走不掉的。”
司然去上學了,程怡馨去會朋友,別墅裡空無一人。
安苒被狠狠地摔在地上,臉上露出惶恐和害怕。他讓所有的傭人離開,居高臨下地欣賞著女人慌張無措的小臉。
“司先生,你想做什麽?”
司慕珩輕笑一聲,“做我昨晚沒做完的事。”
安苒倒吸一口涼氣,顫抖著嘴唇,拽著他的褲腳,“司先生,是我不對,你大人有大量,就放過我吧,你要我做什麽都可以……”
“什麽都可以?”司慕珩抬起眼皮,似笑非笑地掃她一眼,“你確定?”
安苒面色慘白,她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有朝一日,竟然還能勾起司慕珩的“性趣”,她低著頭,看見這自己瘦弱的身子,顫抖著唇瓣,“我……”
什麽也說不出來,說什麽都是錯。
她跪在他的腳邊,靜靜地俯下頭。
一雙眼死死地盯著她,司慕珩緊抿著唇,她寧願跪下也不肯陪他?她覺得恥辱?好,很好……
司慕珩怒意難平,怒極反笑。
安苒終於明白,出了監獄以後的生活,不是什麽新的開始,不過是去另一個地方還債罷了。
“孩子,洗洗吧。”王媽領著她來到一間浴室,水已經放好了,冒著熱氣,空氣中還有淡雅的橘子清香。安苒脫了衣服,任由自己滑入池底,閉上了眼,熱水一瞬間淹沒了她的四肢百骸。
不如死了算了,一瞬間,腦海中劃過這樣的想法。
反正,活著也不過繼續被人羞辱罷了。
安苒把頭埋進水裡,靜靜地聽水流的聲音。慢慢地,思緒好像漸漸放空了,靈魂脫離身體,飄向很遠很遠的地方。
天堂會是什麽樣子呢?她的然然會在那兒等著她,再甜甜地叫她一聲媽媽嗎?
有沒有人督促他好好吃飯,好好睡覺,他的肺炎治好了嗎?死人也會生病嗎?大抵不會吧。
天堂裡,活得一定比現實好吧。
然然,媽咪沒有用,媽咪沒能好好保護你,媽咪遇人不淑,媽咪現在連自己也快要保不住了……
空氣靜悄悄的,只有水流聲嘩嘩,和安苒虛弱的呼吸聲,越來越弱。
黑發在水中漸漸飄散開來,她雙手抱膝,眉眼安詳。
窒息的感覺真難受啊。
安苒這樣想著,扯了扯嘴角,水流巨大的衝力和暖意讓她提不起力氣。
然然,媽咪來陪你了。
水呼啦啦,溢出浴缸,落在大理石的地板上,浸濕了毛茸茸的家用拖鞋。
順著浴缸邊緣,流過門縫,悄無聲息地流向門外。
正值正午,王媽在廚房忙活了半個小時,想起主子的囑托,上樓,打開浴室的門。
水汽與霧氣交織,空氣熱得有些不對勁。
腳下的水已經積得很深了,幾乎沒過了她的腳脖子。
王媽一瞬間心提到了嗓子眼,大踏步地踩過滿地的水,一時不察,整個人向下栽去,她近乎本能般地抓住門把手。
“哢嚓”,門開了。
“安、安……救命啊!救命!有人自殺了!”
“有沒有人啊,救命!”
王媽捂著生疼的腳踝,衝到浴池邊,用盡力氣掐安苒的人中。
安苒的大半個身子淹沒在水裡,面色恬靜。
面色蒼白,身子沒有重力似的漂浮在水上。
“安小姐,安小姐!”
意識徹底消失前,好像聽見有人在叫她。
安苒努力想抬起眼皮,卻怎麽也抬不動。
是王媽嗎……
“嘎吱——”男人的腳步摩擦著地板,稍稍有些急促,安苒想著,歪過頭去,腦海霎時一片黑色。
空氣仿佛凝滯不動。
男人蹙著眉,從他的視線看過去,安苒裸露的背上,爬滿了蜿蜒的傷痕,縱橫交錯,上至脖頸,下至腰腹,通通都是凸起的疤。
觸目驚心!
安苒煞白的臉,沒能讓他心軟,可面對這一身傷疤,他那顆常年冰封在雪中的心還是忍不住狠狠抽動了一下。
司慕珩以前最喜歡安苒的背,曾誇她“美背如玉”,平日裡喜歡,夜裡上了床也喜歡,說是愛不釋手也不為過。
可如今,那如玉石般光滑的背,居然幾乎無一處是完好的。
司慕珩的臉色沉了沉,他潛意識裡還未曾意識到自己的心為何而痛,便草率地終結了痛意。
他給自己找了個完美的理由——安苒是她的妻子,卻是蛇蠍心腸朝三暮四,他所做的不過是讓她為自己的所作所為負責。她做出那些事時,便該預料到會有今天!
司慕珩眉眼微動,眼中最後一絲惻隱也隨之退得乾乾淨淨。
他倒要親眼看看,安苒到底有沒有為她犯下的錯誤在反省,他要她明白,就算她變成今天這個樣子,也是她自己咎、由、自、取。
“安苒,別裝了。”
床上的人濕漉漉地躺著,水順著細長的發絲墜落在地面,發出輕微的響動。
司慕珩死死盯著床上的人,好像下一秒,她就會從床上跳起來,大笑著跳進他的懷裡,他們以前經常這麽做。司慕珩常說她重,但背得樂此不疲。
已經數不清有多久,他們沒有見面。
好像上一次是昨天,又像是上輩子。
司慕珩很少見安苒躺在床上的樣子,她體質好不容易生病,還曾經為做不成多愁多病的林妹妹而苦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