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順一臉胸有成竹的樣子,他覺得夏立在耍把戲,故意看他祁府笑話,再不濟,如果夏立說的是真的,他也相信自己這兩個兒子的孝心。
夏立看了一眼被被哥哥推過來的祁瑾和,露出了一絲笑容。
“孝子草是有靈氣的仙草,只有孝子的血液能將它煥活。二位少爺誰先來?”
祁瑾和一聽說要取自己的血,立馬往哥哥身後閃了閃,說:“我暈血……還是哥哥先來吧!”
祁瑾安也不由的向後退了一步說:“誰不都一樣嗎……大夫,你說要多少血?”
“二位少爺不必害怕,只需要用銀針在你們的食指上扎一下,滴下一滴就好。”
祁順慣來重面子,兩個兒子這時候的態度已經令他有些不爽,為了不再讓外人看笑話,於是下令道:“瑾安,你先來。”
祁瑾安內心還是有些怵的,但不想讓父親小看自己,便硬著頭皮走到夏立面前。
夏立不緊不慢的從醫箱裡拿出一卷布帛,散開,露出布帛上插著大大小小的銀針。
她從中抽出了一根中等粗細的銀針,看向祁瑾安說:“二少爺,冒犯了。”
祁瑾安把自己的右手慢慢抬起來,夏立抓住了他的食指,用力用銀針扎下去。
十指痛歸心,被扎的一瞬,祁瑾安皺了皺眉,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一顆豆粒大小的血珠子從祁瑾安的食指尖上溢出,他唯恐血滴浪費,趕緊將滴到孝子草上。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的等著奇跡發生,就連冷靜的祁順都忍不住看過去。
片刻過去,這孝子草絲毫沒有反應,還是一株枯草。
祁順壓著心裡的各種情緒,更傾向於相信今天的事就是夏立在裝神弄鬼。
夏立卻不管祁順心裡想什麽,她看向祁瑾和:“三少爺,該你了。”
祁瑾和勉強擠出了一絲笑容,他本想嘲笑哥哥的血不能讓孝子草復活,但是一想到自己可能和哥哥出現同樣的情況,心不由自主的抽搐一下。
夏立也注意到了祁瑾和的面部表情,但是她才沒心思管呢。
夏立又從布帛裡取出一支銀針,用同樣的方法從祁瑾和右手食指取了一滴血。
這次孝子草有了一點微妙的變化,它發出了一點點微光,接近根部的一片葉子居然綠了。
下人們不由得在內心唏噓:原來三少爺才是孝子啊!
祁順臉上也露出了笑容,自己總算有一個兒子沒給自己丟臉。
就在大家都看到希望的時候,草株突然發生了一點變化。
孝子草周圍的光芒消失了,好不容易變成綠色的葉子也恢復了原來的樣子了。
“這是怎麽回事?”祁順沉下臉,希望她給出一個合適的解釋。
夏立一副無奈模樣:“看來三少爺的孝心也還不夠。仙草認心,我也沒有辦法左右。”
祁順一聽這話便惱了:“我看是你這小丫頭片子膽大包天,不但來我祁府撒野,還犯下欺君之罪!”
夏立不急也不躁,“大學士別心急啊,當務之急是讓草復活啊。我做這麽多,不就是為了大人的腿嗎?你這樣懷疑我,那我可就太傷心了。”
旁邊看了半天熱鬧的趙氏,忽然插了一句:“祁總兵不是還沒有試過嗎?”
夏立一聽就知道,這人是看自己兩個兒子出了醜,也想拉祁瑾煜墊背,要讓他坐實不孝子的名號。
可是此舉卻也正中夏立下懷。
如果是她主動提出讓祁瑾煜來試藥,祁順這種自以為是的聰明人,免不得會認為這些都是夏立的詭計。
這樣正好!
當此時,夏立轉過身,對祁順露出微微詫異的神色。
“關於祁總兵……這本來是大學士的家事,我一個外人身份,不便過問。但事關大學士的身體,我只能冒昧的多說一句:有必要請祁總兵嗎?”她的語氣裡滿帶著懷疑,“我聽說,祁總兵已經分家搬出去了呀,我看,沒必要多此一舉了吧?”
孫氏頭一回覺得夏立順眼了幾分,“喲,夏姑娘也聽說那個祁瑾煜不仁不孝?”
“霜降,不要妄言。”祁順的臉色又沉了幾分。
孫氏嬌滴滴的來到祁順身邊,“老爺,如果不是那不孝長子老是氣您,您也不至於心緒鬱結。要不是心緒鬱結,您又怎麽可能這麽久了還在受腿疾的折磨。歸根結底,還是孩子不懂事!您就不要再偏袒他了。”
“好了,這樣的話不要再說。”祁順頭疼得緊,一轉眼又看到夏立手裡種了乾草的盆,一時間覺得頭更疼。
想到自己現在進退兩難的境地,祁順就更加憎惡夏立。
都怪這個女子!
一來二去的,竟然將他堂堂大學士架在火上烤!
他當然想要腿疾痊愈,可他一個當父親的,如何能向兒子低頭?讓他發消息去請祁瑾煜回來,這是萬萬不可能的!
“為了大學士的腿,我還是盡力都試一試吧。”焦灼的節骨眼上,夏立突然“好心”的給祁順解圍,“沉香,你趕緊送個口信到六扇門,請曹進大人代為聯絡祁總兵,請他來大學士府一趟。”
“是。”
人是夏立負責請的,和大學士府的態度無關,祁順心口的那口悶氣可算順通了。
等祁瑾煜來到的時間裡,夏立到了待客用的茶亭歇息,祁府眾人則聚在前廳,也不知道在嘀咕什麽。
夏立對於深宅內院這些事不感興趣,只是她喝著喝著茶,忽然發現有個嬌小的身影,正繞過重重視線,向她放在院子裡的花盆靠近。
不止夏立,姨娘孫氏也發現了這一點。
“婉兒!你做什麽!”孫氏大喊,引起眾人注意,也把那個嬌小身影嚇了一跳。
夏立聽見祁府下人的請安聲,才知道這位是祁府唯一的女兒,祁順和孫氏所出的庶女,祁婉兒。
此時,祁婉兒手裡握著一片小薊葉子,見眾人朝她逼近,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拿葉子邊緣的鋒芒割破手指,擠出鮮血,抹在盆中乾草上。
直到看見這一幕,眾人才知道這小姑娘要想做什麽。
孫氏連忙心疼的上前,用自己的手帕給祁婉兒包住流血的手指,嗔怒道:“你這孩子!不怕疼嗎?!”
“只要能讓爹爹好起來,這點疼不算什麽。”祁婉兒說話時一直盯著那盆中乾草。
可是她的血就和她三哥的血效果一樣,只能讓乾草微微恢復了幾分綠意,但莖還是乾癟的,葉子也依然萎縮泛黃。
“不可能!隻憑這一棵乾草能說明什麽!”祁婉兒激動起來,伸手指著夏立的鼻子,“你是妖女吧?!”
“妖言惑眾,危言聳聽……我和我哥哥對父親一片赤誠孝心,豈容這一棵草就能隨意踐踏!”
祁婉兒是孫氏帶著念書的,加上是府裡最小的孩子,又是女孩子,所以大家平時對她寵愛有加,也就慣出了她天不怕地不怕的個性。
這會兒,她說完就要去拔掉夏立找來的藥草。
其他人都攔著,包括孫氏都拽住祁婉兒,同時在她耳邊反覆叨叨著“不要衝動”,唯獨夏立還怡然自得的在茶亭裡喝茶。
“你不信就毀了唄,反正也不是我要用的藥。只是全京城人都知道我為了這藥爬了整整十天的山,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們祁府別想因為無法激活孝子草,就賴帳。”夏立說完還附上一個奸商的笑,“還有,要是毀了這棵,別指望給我再去找哦,累都累死了。”
“祁婉兒,回你自己的房間裡看書去。”祁順命令道。
祁婉兒哪裡氣得過,她剛剛在院牆後面明明聽到父親也是這般懷疑這位夏大夫,可現在父親為什麽又要為了一個外人,這樣訓斥她這個女兒?!
孫氏半哄半勸的帶著祁婉兒離開前頭,直到來到通往後院的廊道上,才耐心跟女兒分析道:“你爹雖然威嚴壓她,卻沒有把話說死!雖然我們不能完全信任她,可她現在是唯一能讓你爹康復的希望了!你想想,倘若你爹的腿還是這樣繼續下去,他遲早要提前告老還鄉的!而你大娘生出來的那兩個草包哥哥,又都沒有能考上功名的希望……”
孫氏沒說下去,但心裡是敞亮的。
就算趙氏母子踩了狗屎運,一個不小心在明年的春闈裡拿到了好名次,那也跟她孫霜降無關!
她能依附的,還是祁順。
“所以好說歹說,都只是為了讓你爹好起來,否則,這人要真是沒有利用價值,你爹豈不早就一本折子參她到皇帝那兒去了!”
孫氏歎口氣,隨後,眼光又變得銳利起來,“婉兒,就算我們知道她是妖女,此時也只能忍一時風平浪靜。等之後,我們掌握了證據,不怕治不了她!……也不掂量自己幾斤幾兩呢,就敢來大學士府撒野!”
祁婉兒總算暫時被孫氏的三言兩語給勸下。
不過她並沒有回自己屋裡,而是透過院牆上的鏤空雕花,靜靜的觀察著茶亭方向的情況,等候祁瑾煜前來出醜。
她就不信,連她都做不到的事情,那個離經叛道的大哥能做好!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