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是被這烈日灼疼了眼睛嗎？”康嬤嬤心疼的問，問完對上皇貴妃的水眸，見她神情哀傷，不用她回答便知道自己是猜錯了。

  夏立這會兒已經跑了過來，隨手把魚對祁瑾煜身上一丟就來哄皇貴妃。

  “娘娘可是心疼我？我沒事的，雖說不是什麽皮糙肉厚之人，卻也絕非嬌弱之輩，你看，我一點事都沒有。”夏立用還濕漉漉的手拍了拍自己的臉。

  的確，她有靈草庇體，自然能隔絕毒辣烈日的灼傷，曬了這麽半天，臉頰也才微微紅了一點，看起來氣色倒還像是更加健康了似的。

  皇貴妃有些激動的拉住夏立的手，阻止她再拍打自己的臉。

  她剛想開口，可是喉嚨哽得厲害，欲語淚先流。

  皇帝的女人落淚，祁瑾煜這個當臣子的不便在側緊盯著看，他命一個小侍衛拿臨時編的竹簍把魚裝起來，掛在淺溪裡養著，免得夏立的勞動成果死翹翹。

  等把魚安頓好，祁瑾煜再回頭去看時，一臉悲戚的皇貴妃已經破涕為笑，就連平時對人一向嚴肅的康嬤嬤都眉開眼笑。

  這女人，真是“詭計多端”。

  “師父！”他剛這麽想完，那頭的夏立衝他大喊了一聲，“娘娘說，上天有好生之德，所以我能不能把你讓我捉的魚給放了呀？”

  “嗯。”祁瑾煜朝皇貴妃頷首，“娘娘想要親自放生嗎？”

  剛剛在自己心裡經歷了一場情感大戲的皇貴妃，此時被夏立慫恿著，起了心，便答應親自放魚。

  魚兒重獲自由，很快便在水中溜得沒了影，皇貴妃內心釋然，悅然一笑。

  等摸魚一行重新回到大部隊，皇帝聽說剛剛夏半仙還帶著自己的愛妃體驗了一次放生的快樂，不由得哈哈大笑，“半仙先前說入世是為體驗人間疾苦，得到更好的修行，依朕看，半仙是覺得修仙苦悶乏味，特意入世來享樂玩耍的吧？”

  夏立這會兒已經整理好的儀容，聞言，她恭恭敬敬上前來和皇帝對談：

  “讓皇上見笑啦。其實說入世嘗百苦是不假的，只是嘗苦並非是為了求苦，而是知苦方惜甜。人人都知人生苦短，正是因為清楚這一點，所以要努力發現平淡日子中的快樂，學會苦中作樂，知足常樂，如此，才不枉曾經吃過的苦。”

  “沒想到半仙看起來年紀不大，卻有如此深的頓悟……”袁大人這次是真的對夏立刮目相看，“半仙莫要介意，先前我因為成見，對半仙多有得罪，還望半仙大人大量，不要往心裡去。”

  “我要是往心裡去了，可不會治你的腿呢。”夏立嘻嘻笑，說完又轉過來向皇帝討饒，“啟稟皇上，娘娘剛剛先是被我捉魚的樣子嚇哭了，後來我才說帶娘娘去放生小魚，讓娘娘開心一下的。說起來，還是我有錯在先，請皇上輕罰……”

  皇貴妃沒料到這丫頭會來這麽一出，抬袖遮面，噗嗤笑出了聲，“你這頑皮精，本宮何時說是被你嚇哭的？本宮看起來有那麽膽小嗎？”

  聽著愛妃的嬌嗔，皇帝的重心卻落在了她方才哭過這一點上，抬眼望去，確見皇貴妃雙眼紅紅，不禁心疼起來，“既不是被嚇的，那是何故落淚？”

  問及這個，就真的觸及了皇貴妃的傷心事。

  此時人多，皇貴妃也不願提，皇帝看出來之後，便問眾人歇息好了沒有，歇好了就上馬趕路，今晚要去城中落腳，盡量在明日午膳之前趕回宮中。

  等上了馬車，皇帝拉著皇貴妃的手，二人濃情蜜意一陣後，這才說起真正叫皇貴妃傷心的事。

  “玉杺命薄，才剛剛嫁了人生下孩子，便這樣去了……臣妾姊妹二人自幼玩在一處，感情極深，想到她，便不由得難過……”皇貴妃輕輕拭淚，忽的莞爾笑了，“可是皇上，臣妾覺得，上天待臣妾不薄。今日見到夏半仙在溪中摸魚，忽然覺得半仙和玉杺有幾分相似……皇上，您說，是不是上天想要再補臣妾一份姐妹情？”

  皇帝堪堪聽的過程中就隱隱猜到皇貴妃的心思，他對夏立的印象一直都很好，而且從皇貴妃生產一事可以看出，二人的確有緣，所以既然皇貴妃有這份心，皇帝自然是願意成全她的意思。

  “那等回宮之後，擇個吉日，朕給你二人當個見證，你們拜為姐妹。”

  “多謝皇上！”皇貴妃喜笑顏開，撲在皇帝懷中。

  ——

  馬車外頭，祁瑾煜和曹進調換了位置，現在祁瑾煜帶著金吾衛墊後，沿途觀察路過的樹林山丘，謹防任何埋伏。

  不過，緊張之余，他又情不自禁的朝夏立的馬車多看了幾眼。

  她到底是什麽人？

  看著嬌弱，卻經得住酷暑考驗……

  讓她捉魚，她也不惱，卷起褲腿就下水……

  她和皇帝、大臣們說話，眼中從未有過懼色，仿佛那些君君臣臣、長幼有序在她眼裡都只是些空架子……

  超然，灑脫。

  祁瑾煜自己都很驚訝，他竟會用這樣兩個詞來形容一個十三四的少女！
  大概是被這毒日給曬瘋了。他想。

  ……

  隔天，皇帝一行終於回到皇宮。

  宮中上下熱鬧一片，皇貴妃才剛剛到自己的馨蘭宮，便收到太后和諸多後妃的賀禮。

  也有一些沒送東西也沒親自來祝福的，康嬤嬤都一一在心裡記上了。

  對於皇貴妃而言，這些都不重要，她自己都沒來得及歇息，便開始圍著小皇子的事情打轉。

  “煊兒剛剛回宮，也不知道會不會不適應。如今天還這麽熱——”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康嬤嬤輕輕的打斷了，“娘娘，九皇子沒事，還是您的身子比較要緊。”

  “嬤嬤，我和皇上說了，我想認夏半仙當我的妹妹。”皇貴妃放下妃嬪的架子，像是從前待字閨中時那般，平和的對康嬤嬤說：

  “我知道嬤嬤一心為了我好，除我之外，誰都不信任。可我希望嬤嬤能對夏半仙寬容一些，我現在看著她，就愈發容易想起玉杺……”

  話沒說完，皇貴妃又紅了眼。

  康嬤嬤總算弄清楚原委，看著皇貴妃如此難受，心裡也很不是滋味，猶豫片刻，最終點了點頭，“娘娘想做什麽，隻管放手去做，奴婢會一直支持你。”

  嘴上這麽說，但康嬤嬤心中不這麽想。

  她依舊堅定的認為，知道皇貴妃秘密的人，越少，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