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正午。
鄴城的東城門前長隊如龍。
形形色色的各方人士都滿眼期待,排隊靜候著門前衛士的審查,眼看就要進入傳聞中的鄴城,眼裡滿是好奇。
緩緩前行之際,攀談聲不絕於耳。
“終於到了啊,鄴城就是鄴城,你看看人家這新城門,那叫一個氣派!”
“可不是嘛!進來都說鄴城好,這還沒進城,我就已經覺得傳言不虛了,要是真有傳聞那般客似雲來,我就在鄴城開個酒館!”
“呵呵,老哥你恐怕想多咯!咱們鄴城如今到處就是酒館客店,你就是有錢,也未必能租下門面啊!”
“處處都是酒館?怎麽可能有那般了得,吹吧你!”
“嗨,這老哥你還別不信,我一個遠親就在城裡開酒館,據說可是花了三百兩銀子,才從好友手裡轉來的呢!”
“嘶竟恐怖如斯?!”
“這算什麽啊!鄴城的富庶絕不是你們這些外來人能想的,就憑不收學資的書院,天下間哪裡能有?你們可曾聽聞?!”
“還有這好事?我的個乖乖啊!”
激動的言談越來越響亮,連馬車裡睡著的呂縣令都被吵醒。
睜開惺忪睡眼,呂清言一臉煩躁,再看到對坐一角滿臉愧疚的郭育德,心裡更是一肚子火氣!
都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這草包與他相交二十年,竟是沒有一絲的長進,實在是朽木不可雕啊!
昨日,還差點在洛公子面前闖下大禍,這種廢物真是無藥可救了。
就在呂清言煩悶起身的時候,郭育德又緊張問話出聲。
“呂大人,這北王如今深得民心,又是個極難對付的人物,我等此行若有閃失,可如何回去交代啊.”
呼.
話音剛落,呂清言氣得深深地出了一口氣,方才勉強壓下了殺人的衝動。
他見過豬隊友,就沒見過這麽豬的。
認識了二十年,又是同窗,直到今日,他才算是看清了郭育德的無能,事情還未開始,這廢物居然先打起了退堂鼓,甚至開始預想失敗。
天底下,居然能有這種怯懦的人?
鄙夷冷笑間,呂大人端坐起身,狠厲地教訓出聲!
“極難對付?”
“郭育德,你能不能別助長他人威風,先看看自己的所作所為?”
“北王就算是皇室出身,如今也不過流落鄴城,先前本官去往涼州拜壽,也聽聞了一些傳言,那北王能屢次佔了宋家的便宜,無非就是因為身有真龍血脈而已,最多再加上刺史大人的庇護。”
“誠然,這位殿下加上刺史大人,我等是不敢得罪的,可我們背後卻是有著洛家!洛家世代盤踞蜀州根深蒂固,絕非是宋家能比,何況那宋家死去的那兩人,不過是無名之輩,豈能與三公子相比?”
“一旦此事擺在台面上,就算是北王殿下,想必也是會識得大體,何事可為,何事不可為,人家絕不會像你這般糊塗!”
罵罵咧咧地低沉幾語,聽得郭育德老臉羞紅。
在馬車行進間,他細想了多是,卻是心裡安定了不少,深深地讚同呂縣令的這番話,一下子也捋清了頭緒。
奉承做禮,似乎也學到了幾分精髓。
“呂兄果然了得啊,這般真知灼見,不愧是官場老手,難怪當年苦讀之時,恩師就曾多次誇讚,呂兄有常人難及之明,在下自愧不如啊!”
聽聞這般奉承,呂清言淡笑一聲,神色也才緩和了幾分。
可沒還過多久,等到馬車入城,四周又是傳來了一陣鬧哄哄的呼喊聲,直接驚得他臉色都開始發僵!
“別插隊啊!前面的,不許插隊!”
“殿下將大義於鄴城,爾等竟敢插隊,如此敗類之舉,實在有辱斯文,也愧對殿下之恩!”
“我怎麽沒見過這人,該不會是外來人吧?”
“難怪如此無禮,果然非我鄴城百姓!”
“嗨?你們這群鄴城人,前些日子也不過是連飯都吃不飽的窮苦人,怎麽一轉眼還都裝上了,我插隊又怎麽了?!”
“混帳!殿下大義低價賣出書冊,百文一冊前所未有,你不知感恩也就罷了,怎敢插隊?如此作為,與禽獸何異?!”
“不就是插隊嘛,我退出去就是了,也不用把北王殿下的名號掛在嘴邊吧,大家都是讀書人,你怎麽罵人呢.”
“再敢對殿下不敬,我等教你爬出鄴城!”
“草!”
罵罵咧咧的話語不斷響起,呂清言驚得眼裡一顫!
甚至於,就連對坐的郭育德,也突然驚醒了過來,臉上全無先前的愧色和茫然,唯有一種難以置信的震動!
百文一冊賣出書冊?!
兩人猛然對視,瞳孔都開始發顫!
急忙掀起馬車窗簾,只見長街一冊擠滿了烏壓壓的人影,有書生模樣的男丁,也有尋常布衣百姓,甚至還有帶著孩子的婦人。
長隊前列,除了被圍堵水泄不通的門店,只能看見匾額上明晃晃的四個大字——鄴城書坊!
嘶.
鄴城竟然真的已經有了書坊,甚至還賣出百文一冊的低價書!
這是瘋了嗎!
在大玄各地,幾乎所有的書坊都定價相差無幾,最便宜的一冊書也要近一兩銀子,也就是一千個大錢,此事自建朝起就無變數.
如今卻是有百文一冊的書賣出,直接便宜了十倍的價格,這簡直就是無法想象的事!
多由世家掌控的書坊,定價百余年未曾變動,鄴城卻是突然冒出來了書坊,似乎是北王授意開設,而且還以百文錢的低價賣出。
且不說這位殿下是如何做到這種虧本買賣,似乎是為了收買人心?
可這種作為,分明就是在打世家的臉面啊!
眼看,連洛家也要開始在隴城開設書坊,自此一統邊遠的涼州書冊買賣營生,結果這個北王橫空出世,莫名其妙地賠本賺吆喝,實在是令人難以理解。
搶奪學子在先,低價賣書在後。
這分明就是要和世家剛一波啊
看似小事,實則已經涉及到了爭奪文道的大業,這可是世家的命脈所在啊。
如此的作為,普天之下都不可能有第二個人,沒人蠢到以一己之力抗衡世家,大玄朝百余年如是,前朝數百年也是如此。
螳臂當車者,從來都不曾有好下場。
這位殿下,竟然以小小的鄴城為基,準備做出這等瘋狂的事跡,哪裡還像個皇室後裔該有的眼界,分明就是個愣頭青啊!
驚駭注目著火爆的售出場面,呂縣令和郭育德已然驚得臉色發青,心中驚怒不已,即刻命車夫加鞭前行,眨眼就來到了北王府門前。
呂清言神色嚴正無比,直接向王府門房仆人表明身份!
“下官隴城縣令呂清言,有要求求見北王殿下,還望速速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