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君之罪?!
驚聞薑太淵之言,皇帝陛下眼眸微皺,留在臉上的笑意有些僵硬,甚至漸漸消散了大半,盯了幾息面前老人,才沉聲相問而去。
“薑太傅,君前無戲言,依大玄律,欺君之罪當斬首。”
天子之言緩緩響起,聽起來未有任何的情緒波瀾,依舊令人感到心驚膽戰,驚人的威勢悄聲蔓延四周,連燭火都好像開始搖曳晃動!
面對如此態勢,普天之下罕有人能坦然處之,無論王侯將相,還是封疆大吏,在當朝陛下的眼前,從未有任何的底氣。
一旦敢於在禦前承認欺君之罪,位極人臣也難逃死罪!
這種驚人的威壓,仿佛自上蒼降下,瞬間驚得人心中動蕩,莫大的壓力蔓延全身,就好像渾身失去了知覺,連張嘴應聲都難以做到!
薑太淵聽得真真切切,也明白話語中的隱晦勸解之意。
奈何情勢所迫!
這位白發蒼蒼的大儒,隻得硬著頭皮做禮出聲,語氣堅決無比,竟是在此刻給人一種視死如歸的荒唐感!
“稟陛下,老臣罪犯欺君,此事確無差錯,還請陛下降罪!”
嘶.
旁觀靜聽的太監總管常禮心頭駭然萬分,驚得目露震動!
文人請罪面聖,此事自古有之,歷朝歷代總能找出些許文人,或是為了忠君愛國之志以死相諫,或是為了名留青史的個人私欲,緣由五花八門,套路相差無幾,卻大多都是在面對昏君之時的所為。
但凡文人以死罪面聖,必是意味著當朝陛下是個昏君
眼下薑太淵深夜進宮,自認欺君之罪,該不會也是為了這種緣由,言有所指吧?
驚人的念頭剛剛浮現,常禮就在心頭打消了大半,當今陛下文治武功空前,絕對不會是所謂的昏君,薑太淵學識淵博德行高潔,更不可能做出碰瓷的蠢事。
那到底是什麽緣由呢?
難以琢磨的事態發展遠超預料,久居皇宮數十年的常禮也目露震動,驚疑余光撇去,見到陛下臉色陰沉,已然驚得心中凝重不已。
秦霄緊緊注目了許久,以一種淡漠的語氣沉聲發話,似乎是在質問,又像是在定罪!
“好!”
“薑太傅,既然你自認罪犯欺君,便如實道來,究竟是欺瞞了朕何事。”
淡漠之聲響起,天樞殿的氣氛幾乎到了冰點。
常禮低著的頭顱不敢再抬,神色複雜到了極點,心裡不禁暗自歎息,已然不忍再去多看,實在難以明白,為何突然會發展到這種地步,當朝太傅竟要自認莫名的欺君之罪。
感受著突然肅穆的氣氛,薑太淵卻是神色不改,唯有一臉嚴肅,同時將手中布袋平攤,沉聲道明了一切!
“稟陛下。”
“臣當日奉命去往鄴城查明北王行凶之事,不只是查清了此事的真相,還發現了北王所製的新鹽,新鹽品質超絕售價極低,他日推行開來,必能一改百姓缺鹽現狀,此事本為利國利民的曠世福祉,卻是因老臣苦衷,一時隱瞞下來.”
“罪犯欺君無從辯駁,還請陛下降罪!”
新鹽?
從未聽過的新鮮說辭,讓皇帝陛下怒色暫定,眼眸中浮現異色,望著薑太淵拖在手裡的布袋,總算明白了是何用意。
自認罪責也就罷了,居然還自帶罪證。
所謂的什麽新鹽,居然揚言品質超絕,將來推行,甚至能成為曠世福祉,這種玄乎不已的說辭,秦霄絕不相信。
何況這新鹽的出處,也讓他很是不滿,心中的質疑就更多了幾分。
又是鄴城
複雜的神色一閃而逝,大玄陛下秦霄冷眸而望,沉聲下令。
“將此物呈上來。”
常禮聞聲即刻碎步上前,接過布袋,躬身上前交付而出。
待到布袋落於手中。
感受著明顯的分量,秦霄輕輕掂量了幾下,隨手緩緩打開,心裡還在琢磨著薑太淵的深意,並未將所謂的證物放在眼裡,不過是走個流程拖延時間罷了。
所謂的新鹽,出自邊境小城,又能有怎麽樣的品質,難不成還能比得過皇宮貢鹽?
哪怕真的如薑太淵所言。
這新鹽很是了得,必定造價極高,絕不可能是百姓能夠用得起的,推行於天下更是癡人說夢啊。
這個大儒,到底葫蘆裡買得什麽藥?
大玄天子一邊心頭盤算,一邊漫不經心的打開布袋,盯著薑太淵幾息過去,卻是沒見有任何異色,心頭的猜疑愈發濃厚起來。
就在他感到難以理解的同時,一種抓人耳朵的聲音輕輕響起在手中。
“唰”
那聲音極為細微,根本不像是尋常鹽快能發出的悶響,甚至連皇宮所用的鹽也不可能有,聽起來並不像是印象中的食鹽,倒像是沙。
莫非,薑太淵在玩什麽把戲?
戲弄當朝天子可是罪加一等,這位大儒理當不會做出這種事吧?
種種驚疑湧上心頭,皇帝陛下還沒來得及將注意力放在所謂的新鹽上,卻是發覺一旁的常禮兩眼發直注目而來,早就被那細微的響動所驚。
呆滯的目光裡,震動極為明顯,甚至已經忘記了多年的謹慎和禮數,就好像看到了什麽不得了的東西。
嗯.?
驚訝於常禮的異色,大玄天子秦霄下意識地低頭而望,眼裡的疑惑極為明顯。
可當他親自望去,同樣驚得眼眸顫動!
面前的桌案上,根本沒有民間常見的大鹽塊,也沒有宮中貢鹽那樣的拇指鹽球,而是一堆白色的沙!
白花花的細沙,正從布袋口流淌而出!
只是一眼,貴為九五之尊的大玄天子秦霄也驚得眼眸顫動,難以置信地盯著桌上白沙,徹底顛覆了他的想象和所有猜測!
擁有萬裡江山的他,從未見過如此純淨細膩的食鹽,與這新鹽一比,貴如金玉的皇宮貢鹽,無論色澤還是工藝,都差了十萬八千裡,說是糙土都不為過。
這種東西,真的是鹽麽!
震驚。
極度震驚!
前所未有的震動湧現心頭,就算神色裡沒有太多顯露,久久未出聲的皇帝陛下呆坐龍椅,已然被眼前的一切驚得心頭波瀾四起!
同時,一種自然而然的帝王之怒也湧上了心頭。
如此寶物
如此寶物,竟然欺瞞了這麽久才稟報聖聽,的的確確就是欺君之罪!
頓時!
秦霄眼神肅穆無比,猛然驚醒地注目而去,猜疑難平的問話聲響起在了大殿之中。
“薑太傅,為何您直至今日,才願道出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