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過天晴,朝陽初升。
涼州城的唐府人影攢動,忙碌的各商鋪掌櫃進出不斷,依次在客廳裡稟報著近來的生意,尤其以鹽鋪的幾位掌櫃神色激動,看得其余人滿眼羨慕。
幾日以來。
涼州城裡無人不知,鄴城的新鹽火爆了全城,百姓聽聞北王之名,又見新鹽物美價廉,隻道是殿下的恩德,無不爭相購買,人人讚歎不絕。
幾乎每日,都有無數的百姓擠滿了鹽鋪門前,生意火爆得一塌糊塗,那情景引得整個涼州商界震動,從未有人見過如此盛況。
待到最後一位掌櫃帶著帳本走出,客廳裡才算是有了些許的閑暇。
唐運德泯了一口茶水,放下茶盞,以余光打量著唐映蓉的自信神色,心思有些複雜,沉吟了片刻,向著這個精明的女兒沉聲囑咐起來。
“蓉兒,唐家幸得你的功勞,才免過先前一劫,眼下新鹽生意興隆,只要北王不反悔,我們唐家就能賣出新酒,獲利遠勝先前十倍不止.”
“這本是一件大好之事,為父也為你感到自豪。不過,北王畢竟是大玄皇裔,近來民望極高,免不了與朝堂官員接觸,你今後當小心行事。”
唐映蓉聞聲點頭,很是懂事地柔聲應話。
“女兒謹記,定會小心行事,爹你就不要太過掛念了,女兒絕不會讓我們唐家的過往為外人所知,也會盡力操持新酒買賣。”
“等到將來人脈更廣,有了相當的財力,女兒一定會派人四處打探,尋回大哥!”
聽聞這種話語,唐運德眼眶發紅,對於女兒的體貼心頭動容,連連含笑點頭,說不出的欣慰。
“好好!”
就在氣氛溫情之時,一位仆人急匆匆地行至門前,拱手通報出聲。
“老爺,小姐,二爺在門外求見,說是說是要見老爺,還說也要為唐家盡力,打點新鹽的買賣!”
這話響起,父女兩人的臉色順便變得複雜了起來,笑意消散了大半。
當日仗著宋雨才的聲勢,威逼利誘家人的他,如今眼見唐家興盛,舔著臉回頭揚言要出力的也是他,好事都想佔在自己身上。
這世上,怎麽會有如此無恥的人。
面對這個不成器的二叔,唐映蓉實在是不知說什麽好,整日遊手好閑也就罷了,為了財利出賣同族實難原諒,若是同輩兄弟,她或許還能訓斥痛罵一番,可畢竟是自己的親叔叔,迫於禮教,萬般怒火也難以發泄出來,就算她已是一家之主,畢竟年紀輕輕,又是一介女流,也沒法訓斥長輩。
唐家有這麽一位二爺,實在是家門不幸,若是放任下去,絕對不是什麽好事。
帶著一些擔憂,唐映蓉隻得望向父親。
感受著女兒的目光,本就心頭氣憤的唐運德哪裡還有一絲顧及,也似乎早就看開了很多,當場竟罵出了聲。
“無恥!”
“你去傳話給他,讓他今後自己過活,休要再來府上叨擾,我和他已經分家,給足了錢財,也算對得起他這個弟弟了!”
“若是他再來,府上人一律不許應聲,也不許放他進府!”
見到父親言辭俱厲的斥罵響起,眼裡的怒火十分明顯,唐映蓉隻覺得很是痛快,當日的羞憤都消散無形,為父親的果決和明智感到欣慰。
只是望著嚴父的兩鬢花白,又想起唐家的榮耀過往,唐映蓉心裡有些唏噓,深知父親此生掛念難平,也已經看透了很多事,唯有遺失多年的她哥哥難以忘懷,便就此起身道別,心中的打算愈發堅定。
“爹,女兒今日就要去和陳掌櫃交付賣鹽所得,而後前往鄴城面見北王,您要保重身體,萬不可再為二叔置氣。”
唐運德聞聲目露欣慰,神色緩和地點頭應聲,好像一位滿含期待的慈父。
“去吧,行事萬要小心為上。”
父女二人就此而別,唐映蓉吩咐家丁盤點銀錢,隨後裝好銀箱,乘著馬車帶領車隊向著南城而去,沿途常有百姓讚歎評議,似乎聲名比起往日還要高漲。
“快看快看,那不是唐家的車隊嗎!”
“還真是啊!前面的馬車素淨精致,好像是唐小姐所乘的?”
“徐兄,這你都知道?不愧是文人雅士啊~”
“過獎過獎~”
“近來唐家的買賣是越來越好了啊,短短幾日,我就已經見過唐大小姐兩次帶著馬隊出發,看來唐家將要成為咱們涼州的首富了!”
“諸位,今後咱們恐怕不能稱呼唐小姐了,該改稱唐會長才是啊!”
“對對對你瞧瞧我這記性,改是如此!”
“是啊,唐小姐以女兒身做到如此地步,實在令我等汗顏!”
沿途不少人激動評議,其中既有文人書生,也有不少沿路開店的商賈之流,卻是無一例外面露敬佩,無人鄙夷唐映蓉的商賈出身,所說之言皆是驚歎不已,無論是否情願,唐家似乎已經和鄴城北王連在了一條線上。
不過半柱香的功夫。
車隊在不少人的驚歎中前行不停,眼看已經來到了南城的鄴城酒坊,酒坊門前還是一如既往的火爆,等候買酒的人比起往日還要多,長隊望不見頭尾,已經難以估量到底有多少人,驚得往來百姓滿眼激動,連唐府的隨從家將都為之驚歎。
唐映蓉緩緩跳下馬車,同樣為之動容,對於北王的新酒充滿了信心,帶著老管家正欲進店與陳默交付獲利銀錢,卻是遠遠聽見長隊前列一陣罵聲響起。
“這老乞丐怎得這般潑皮,竟然還在此處討酒!”
“陳掌櫃仁義大度,賞了點新酒已經是天大的善舉了,這老叫花卻是不知好歹,每日都賴在這裡,惡心死人了!”
“無恥,無恥至極!”
“哎,叫花子嘛,不都這德行!”
“這每日看著一個要飯的杵在門前,誰還有心思買酒啊,實在是氣憤難平!”
“滾出去!”
“說得對,老叫花子快滾開!”
“諸位,諸位,稍安勿躁.”
唐映蓉和老管家聽得面面相覷,隱約猜到了些許真相,驚聞叫花子在門前攪擾,勢必對將來新酒的買賣造成影響,急忙上前一探究竟。
待到她碎步上前,果然見到一個老乞丐正橫在酒坊門前,而且恰恰就是當日見過的那位老熟人,曾經在隴城攔路的惡臭叫花子!
頓時,唐映蓉看懵了。
她是萬萬想不到,這個老人竟然還在此處厚顏討好價值不菲的新酒,甚至變本加厲,橫在了店門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