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宋筠萱冷笑了起來。

  她緩緩抬頭，眼中竟然隱蓄淚水。

  是啊，李崇道所言不差，她這一輩子就只能困在宮裡，即便成為了女先生，即便成了尚宮，即便王子公主六宮嬪妃都尊她為師，她終究失去了自由。

  不僅僅是人身自由，她連嫁人都做不到，而這是女人最基本的權利。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眾人皆需侍奉，試問誰能得自由？在我看來，出家入道，才是真正的自由，這是福分！”

  李崇道對她產生了憐憫，甚至有些懊惱，剛剛實在不該戳她的痛處，但對她此時的言論，李崇道並不認同。

  “不管是不是福分，都應該擁有選擇的權力，這個問題並不適合在這個時代來討論，我隻想告訴你，還有比度人入道更好的法子，僅此而已。”

  “李淳風已經諫言聖上，重修三百多座廢棄的寺廟道觀，以此來為皇后祈福，陛下欣然準奏，哪裡還需要更好的法子？”

  李崇道苦笑一聲：“重修廢棄的寺廟就不算大興土木，就不是勞民傷財？換湯不換藥罷了。”

  “那你倒是說說，還有什麽好法子？”

  “貞觀二年，關內大旱，餓殍遍地，許多人賣兒鬻女以換衣糧，四月，陛下出錢贖回了那些被賣的孩子，交還給了父母，到了九月，陛下又在掖庭西門簡選宮人，前後放出宮女三千多人，任她們自由嫁人。”

  “行了行了，你不必跟我舊事重提，撿要緊的說。”宋筠萱對此很是不耐煩，想來宮女被放出宮的事情，又勾起了她的傷心事，畢竟她並不在出宮的行列裡。

  “我的意思是，祈福也可以，但不能形式大於內容，更不能以此為借口而做些面子工程。”

  “面子工程？”

  “就是表面功夫。”

  “陛下之所以得萬民敬仰，得百姓愛戴，是因為他取之於民而用之於民，因為他出官資贖買孩子，因為他放宮女自由，這些都是返利於民，所以才得全天下百姓的稱頌。”

  “所以，祈福也一樣，與其在宮裡和朝廷做些表面功夫，不如搞大一些，施恩於民，讓全天下的百姓自願為皇后陛下祈福，優惠程度夠大的話，老百姓甚至會把皇后殿下當活菩薩一般供奉。”

  宋筠萱若有所思：“你認為該在哪方面施恩於民？”

  “當然是基礎設施建設，改善基層百姓的生活質量。”

  “基礎設施建設？”

  李崇道也懶得解釋，朝她說道：“公路橋梁之類的吧，不過這些都是長久功夫，短時間內見不到效果，我是個生意人，用最短淺的商業眼光來看，派錢當然是最實在的。”

  “派錢？”

  “是，陛下可以發行一套祈福錢幣，這錢幣是為皇后殿下祈福所用，拿這個錢去消費，可以享受優惠折扣，商家方面的損失則由官方來補償，變相派錢給了百姓，同時也刺激市場消費。”

  李崇道守著這個小食鋪，又在東市生活，對大唐的經濟活動有著深刻的體驗，雖然看起來繁花熱鬧，但生意還是不太好做。

  究其原因就是有錢人不少，但花錢的地方並不多，而且花錢的意願也不強，如果能刺激一下消費，大唐的經濟會在短時間內得到極大的提升。

  而這並非殺雞取卵竭澤而漁，而是想疏通淤堵一樣，會徹底盤活整個市場。

  這套祈福錢幣並非正式流通，只是紀念幣，如此一來，也不會因為違製僭越而被言官們反對，又能滿足李世民的虛榮心，將他癡情好男人的人設徹底釘死。

  “你可知道派錢的話要花費多少錢？”宋筠萱雖然明白了李崇道的意思，但並沒有太大的信心。

  而李崇道卻很清楚這一點，李世民終究是沙場上走出來的人，好大喜功的本性是如何都改不了的。

  “你只顧請奏皇帝陛下，他一定會準允，說不定因為這一樁功勞，他能準許你出宮嫁人，那也指不定的。”

  宋筠萱臉頰一紅：“說事便說事……扯到嫁人又是做甚，我嫁不嫁人與你何乾！”

  其實李崇道提議的就是後世消費券那一套，至於宋筠萱能不能理解，他是無所謂的。

  李世民是個精明之人，一定能想通其中的道理，看起來皇帝撒錢，羊毛最終還是出在羊身上，但又不是死扯硬拔那些羊毛，盤活了市場，最終會是皆大歡喜的局面。

  更重要的是，李世民能最大程度表達他對長孫皇后的愛，而百姓會把長孫皇后當成菩薩一般供奉，才是最吸引人的地方，宋筠萱都沒法忽略這句話。

  “是是是，你嫁不嫁人當然與我無關，但你不嫁人的話總是憋著，火氣太大，別到時候又來找我發泄。”

  宋筠萱臉頰更是通紅：“誰要找你發泄，小心禍從口出！”

  話音一落，宋筠萱便轉身離開，李崇道看著她的背影，也是搖頭一笑。

  他並不想指手畫腳，只是宋筠萱得罪不起李淳風，便只是遷怒到他李崇道的頭上來，而李崇道也想利用這個機會，僅此而已。

  雖然他並不知道是侯君集在背後散布謠言，說他是李建成的私生子，但李崇道很清楚這則流言所帶來的破壞力有多麽巨大。

  即便李孝恭認他做兒子，即便他與李崇義等人長得一模一樣，一看就是李孝恭的種，但皇帝陛下一天不發話，就沒人敢跟他李崇道往來。

  李崇道之所以提出派錢等建議，為李世民出謀劃策，又何嘗不是希望這位皇帝盡快給他解套？
  畢竟他要做生意，他想搞錢，他想發展其他副業，想推廣那些現代玩意兒，總不能自個兒關著門玩。

  別的不說，單說他不能去褚府的工坊，無法監督冰糖的提純和蒸酒的設備改造，就足夠讓他難受的了。

  而且他剛剛才耗費巨資打造出了鐵鍋，正打算掀起一陣爆炒旋風，讓大唐人享受一場飲食革命，此時無人敢上門，酒香也怕巷子深不是？

  不過李崇道很快就把心思都收了回來，因為宋筠萱前腳剛離開，費聽阿勒，也就是小菲菲，總算是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