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紇乾承基找到了藥王孫思邈,李崇道自是激動起來。
然而紇乾承基很快就搖頭道:“別高興太早,你的念想到底是落空了。”
“怎麽可能落空?”李崇道頓時有些詫異了。
因為白山藥王孫思邈此時已經名滿天下,李世民即位之後就召見了孫思邈,還想授予他爵位,將他留在太醫院,不過孫思邈閑雲野鶴,並不接受封賞,仍舊回到民間治病救人。
所謂得不到的才是最珍貴的,李世民被孫思邈拒絕了一次,這次沒道理會將孫思邈拒之門外的。
“藥王隱居終南山,並不想入世,想要得到他的救治也只是靠緣分,不過他看在皇家的份上,派了他的徒弟下山……”
“劉神威?”
紇乾承基大為訝異:“你連他徒弟都知道?”
“劉神威此時籍籍無名,皇后殿下不接受也情有可原……”李崇道恍然。
紇乾承基卻搖了搖頭:“並非殿下不接受,實乃……這劉神威……”
“人呢?”
“在外頭……”
多年以後,李崇道回想起來,仍舊後悔問出這句話,此時如果他不多嘴這一句,直接讓紇乾承基把劉神威帶回終南山,或許人生會快樂許多。
劉神威看起來也就三十來歲的樣子,竹杖芒鞋,腰懸葫蘆,背著個竹笈,手裡拿著個類似搖鈴的“報君知”。
此人形容枯槁,面頰清瘦凹陷,顴骨很高,一副病懨懨的姿態,但又顯得很是木訥。
“劉神醫光臨寒舍,真真是蓬蓽生……”李崇道迎了出去,便是客套起來。
畢竟劉神威也稱得上神醫,在高宗時期,孫思邈因為屢次拒絕皇室的邀請和封賞,所以讓弟子劉神威出山,入了太醫院任職。
然而李崇道話才說到一半,劉神威已經湊了過來,嗅了嗅李崇道的口氣,二話不說就搭上了李崇道的手腕,一捏李崇道的下巴骨,李崇道自然而然吐出半截舌頭來。
“最近口苦口乾,稍有耳鳴,睡眠極輕?”
李崇道木然地點了點頭,等來的卻是劉神醫的五個字。
“你腦子有坑。”
“???”
不是,大哥,我們還沒熟到這地步,你這麽說,你禮貌嗎???
但想了想,劉神威所言也不錯,因為李崇道之所以能魂穿,正因為原主的腦袋受了傷。
“氣血還是太虛,最近該是有過大量失血,補益又不夠,往後會留下病根,怕是麻煩……”
如此說著,劉神威漸漸就眉頭緊擰,而後朝李崇道說:“不過不打緊,遇著我,是你撞大運了,我這裡有副方子,正適合你用。”
“就這麽巧?”
“就這麽巧。”
李崇道還沒反應過來,劉神威已經將一張方子塞到了他的手裡,徑直進了屋。
“你這家徒四壁的,也是窮得老鼠都能哭出聲來,某就不收你診金了,往後就在這裡住下,你能提供一日兩餐粗茶淡飯足矣。”
“???”
“我住哪個房間?算了,我自己看著挑一間吧。”
“???”
李崇道愣是沒反應過來,紇乾承基眼神古怪,一副“你現在該知道了吧”的神色。
這邊廂還在眼神交流,劉神醫又扭頭朝紇乾承基道:“哦對了,基將軍你腎虛,給你的方子記得趕緊抓藥來吃,遲了影響生育。”
“我的名不是基,不對,腎虛的事就不要到處說了啊神醫!”
紇乾承基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李崇道好歹還叫他一聲小基基,到了劉神威這裡就只剩下個基兒了,更何況腎虛是值得宣揚的一件事麽!
畢竟是陌生人,陳碩真本想躲回房間,但聽說劉神威要挑選房間,她趕忙堵在了閨房的門前。
劉神威幾乎要湊到陳碩真的鼻尖前,微眯雙眸死盯著她,這是相當冒犯的舉動,李崇道趕忙走過去阻攔。
然而劉神威卻突然抓住了陳碩真的手腕,只是把脈片刻,便用力甩開了陳碩真的手。
“滾開!”
紇乾承基雖然沒見過陳碩真,但畢竟是個美貌女子,又只有十六七歲,劉神威再如何不會說話,再如何古怪孤僻不通人情,也不能如此對待一介女流啊!
“劉神醫名滿天下,人人敬仰,但如此對待一個女孩兒未免太過刻薄無情了。”
面對紇乾承基的控訴,劉神威臉色陰沉道:“不知者無罪,你根本不知道她會帶來多大的麻煩。”
李崇道本以為天才多有怪癖,有本事的人總有一些旁人無法理解的倨傲,但劉神威顯然是話裡有話。
若是尋常人,李崇道不會多想,但陳碩真分明是個漢人女子,卻被薩離如此看重,即便最後被捕,她都不惜一切代價要保住陳碩真。
李崇道也想過讓梁司古等一眾漁師去調查陳碩真的底細,但最近都沒功夫,一時半會兒也就耽擱了下來。
劉神威此時這麽一說,難不成他看出一些什麽來了?
這種事也總不能當著陳碩真的面,李崇道便充當起了和事老,朝紇乾承基道:“劉神醫就暫時住我這裡吧,殿下那邊我也會進宮去稟報詳細,小基基你先回去……”
對於情商為零,甚至情商負數的劉神威,紇乾承基顯然是受夠了,冷哼一聲便拂袖而去。
陳碩真到底也是有脾氣的,此時埋著頭,緊咬著下唇,握著粉拳,自是憤怒。
她知道李崇道是頂好的一個人,可以對她和孩兒們掏心掏肺,可以一視同仁,對非親非故的他們,沒有半點吝惜。
她本以為李崇道會挺身而出,保護她免受劉神威無理且強勢的冒犯,但李崇道卻並沒有這麽做,陳碩真心中的失望和悲涼,是難以想象的,甚至打消了她對李崇道最近積攢起來的所有好感。
然而李崇道接下來的話,讓她更感心寒:“你先回房,我與神醫要喝茶聊一聊。”
李崇道的語氣沒有半點溫情可言,仿佛變了個人一樣,陳碩真隻覺得之前看錯了人,悶頭便回了房。
“神醫這邊請。”李崇道將劉神威請到了大堂的食案邊上,後者將竹笈等一乾家夥什兒叮叮當當全都放下,正坐了下來。
李崇道取了那套泡茶的家夥,劉神威也不吃驚,喝了一口茶之後,也沒有半句評價,李崇道也疑惑:“不好喝?”
劉神威搖了搖頭,認真道:“我從小嘗百草,因為誤服毒藥,失去了味覺。”
李崇道:“……”
這整個兒就特喵的離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