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崇道也沒想到劉神威會是個負情商的“奇葩”,也難怪長孫皇后對他不滿意。
當然了,長孫皇后如今在服薩離進貢的丹藥,估摸著也是決定性原因。
無論如何,祖國的傳統醫學總比外來的所謂丹藥更靠譜,更何況還是藥王孫思邈的徒弟劉神威親自出馬。
“劉神醫,今次請您過來是為了給皇后殿下診治,我想找個人給您講講宮裡的規矩……”
李崇道還未說完,劉神威已經把頭搖得撥浪鼓也似。
“我給皇后治病能有甚麽好處?”
李崇道也是錯愕當場,想了想,朝他回答說:“您的師父四處治病救人,可曾想過得到甚麽好處?”
“我師父最後不也沒留在宮中麽?”
“令師沒留在宮中可不是沒有好處,只是他不要好處罷了……”
“那你可知道我師父為何不留在宮中麽?”
劉神威像個又臭又硬的石頭,李崇道也頗感頭疼,隻好暫時順著他的心意:“為何?”
“因為師父不想受到任何束縛,包括宮中的規矩,在民間市井,他都一視同仁,無論達官貴人還是販夫走卒,在他眼中都不過是病人。”
李崇道耐著性子道:“既是如此,為何就不能診治皇后?達官貴人是人,販夫走卒是人,皇后殿下也是人。”
劉神威白了他一眼:“我沒說不治,只是不吃宮裡那套規矩罷了。”
“需知治病救人,講個望聞問切,自然有肢體接觸,可皇后殿下金枝玉葉,宮中大多由女官來做這個事,我一個男兒身,到底是不方便,若處處講規矩,還如何能治好?”
劉神威所言也很有道理,李崇道隻好退而求次:“劉神醫所言極是,我說的不是治療時候的規矩,只是說進宮的規矩……”
“連進宮都信不過我,他們還能信我能治好皇后殿下?”劉神威仍舊搖頭,而且所言頗有道理,李崇道竟是沒法反駁。
但李崇道是個生意人,很快就透過現象看本質,發出了靈魂質問:“你能答應紇乾承基下山,必然有所求,否則為何不像你師父一樣,隱居終南山?”
劉神威也不否認:“是,某竊以為師父淵博睿智,躲在山中浪費了一身本事,令得時間孤苦的病人得不到救治,並不是好事,他著書立說,堪稱醫道大宗師……”
“但為醫者到底是為了治病救人,只有將一個又一個病人從苦痛之中拯救出來,才算是醫者的真正功德。”
李崇道頗為認可:“劉神醫看得透徹,李某佩服!”
“先別佩服,讓我幫皇后看病也可以,但我要一塊土地來做藥田,而且必須在長安城裡。”
“???”
劉神威轉得太快,連李崇道都有些猝不及防,上一秒還在談人生理想,下一秒就這麽現實?
“為什麽一定要在寸土寸金的長安城裡找塊藥田?”長安城很大,很多裡坊其實有大把的空地,裴明禮就買了一塊來做果園子。
但受限於土壤條件等等,在終南山種植草藥不是更好,為何一定要來長安?
劉神威沒有拐彎抹角:“因為長安城人口最多,病患自然也多,如此一來,就有足夠的人來試藥了。”
李崇道也是恍然大悟:“好,既是如此,那我便幫你找塊藥田。”
生怕他還要提其他要求,李崇道趕忙將龍光祖拿著自己的交魚符,去宮裡把宋筠萱給請了過來。
雖然劉神威嘴巴硬,但宋筠萱好歹是內學士,讓她來教劉神威宮裡的規矩最合適不過,否則以劉神威這樣的負情商,只怕剛進宮就會被打死了。
宋筠萱到得食鋪來,李崇道把她攔在了門外,將劉神威的情況與她簡單說了一遍,後者也是峨眉微蹙。
不過都是為了皇后殿下,她也沒有臨陣退縮。
“宋尚宮,容我冒犯一句,您身上有沒有什麽隱疾?”
“???”
宋筠萱不得不用上了李崇道平日裡常說的那句俏皮話:“你禮貌嗎?”
李崇道嘿嘿一笑:“這位劉神醫呢……喜歡突然給人把脈看病,紇乾承基腎虛都讓他瞧出來……宋尚宮你虛不虛?”
“我虛你個大頭鬼!”饒是儀態端莊的宋筠萱,此刻都忍不住用李崇道的語氣嬌叱了一聲,而後大步走到了劉神威的面前來。
頂著一張苦瓜臉的劉神威審視著宋筠萱,後者卻伸出手腕來:“聽說劉神醫喜歡看病,能不能給本尚宮也看一看?”
劉神威的目光停留在她的手腕上,看著雪白皮膚下清晰可見的血管,也不搭脈,只是朝宋筠萱道:“尚宮這幾日碰不得水,我也不碰你。”
宋筠萱臉色頓時漲得通紅,雖然不清楚劉神威為何看得出來,但她當真是碰上了每月裡不太方便的那幾天。
“我聽李散朝說,劉神醫不是個容易親近的人,沒想到劉神醫也有怕的時候。”
劉神威仍舊面無表情:“不是怕你,是怕髒。”
宋筠萱整個人已經到了爆發的邊緣,恨不得當場就殺了這狗屁的神醫!
李崇道也是扶著額頭,有些看不下去了。
宋筠萱身為內學士,可是大唐朝的女權巔峰,巾幗不讓須眉說的正是她。
雖然古人思想守舊,認為來了月事的女人是肮髒的,這種思想極其要不得,甚至是對女性的侮辱,雖然有人嫌棄,但絕不會有人這麽說出來,更何況還是一位醫者。
然而劉神威就這麽自然而然說出口來,仿佛理所當然一樣。
醫者在這個時代應該是最開明的一個職業群體,按說他們最清楚人體運作的規則和原理,在這方面應該是最包容的。
身為醫者,該知道來月事是身體的正常規律,而不是什麽肮髒之事,然而劉神威卻發揚了他一貫的負情商。
李崇道擔心宋筠萱一旦爆發,劉神威入宮之事也就徹底完蛋了,當即朝劉神威道:“神醫此言差矣,這種事怎麽能用髒字,你不尊重女性,這點很不好。”
然而劉神威卻不知悔改,正色說道:“誰說月事髒了?月事是婦人的現象,如何能用髒字來說事?”
李崇道和宋筠萱都有些忍不了了:“你剛剛明明說了的,為何不認?”
劉神威仍舊理直氣壯:“我隻說她髒,可沒說因為月事才髒。”
李崇道耐著性子:“敢問神醫,她怎麽就髒了?”
“她到了髒病,自然就髒。”
“髒病?”古時的髒病可是特指花柳之類的隱疾,因為不道德的行為才引來的病症,宋筠萱聽到此處,已經不能忍了。
這已經不是負情商的問題,而是乾系到一個女子聲譽的嚴重指控和侮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