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離開之後，柴紹宅內的氛圍也輕松了不少。

  柴允文的重生，似乎也為柴紹帶來了生機，他擺了家宴，甚至還喝了兩杯酒。

  李崇道便朝他問：“那個安元壽是甚麽人？”

  柴紹臉色稍稍凝滯，但還是告訴了李崇道。

  “侄兒該知道便橋之盟吧？”

  李崇道自是知道，畢竟這是尉遲敬德吹噓的資本之一。

  “安元壽與便橋之盟有關系？”

  柴紹點了點頭：“便橋之盟的時候，聖上隻帶了五騎，房玄齡，高士廉，周紹范，李孟常，還有安元壽。”

  坦白說，這五個人裡，大部分人或許只聽說過房玄齡和高士廉，對於後三者實在陌生，對歷史偏愛一些的，或許還聽說過李孟常。

  當然了，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大唐朝歷史上的文臣武將，名垂千史的實在太多，以致於這三人相對地就顯得有些“籍籍無名”了。

  “而聖上與頡利可汗簽訂約書之時，整個大帳中只有安元壽貼身保護聖上。”

  “那一年，安元壽剛滿十九歲。”

  柴紹的眼神之中充滿了驚歎，仿佛過了這麽多年，他的腦海之中仍舊傲立著那仗劍少年的形象。

  “哦對了，安元壽十六歲就進入秦王府，擔任右庫直，負責守衛，陪從，鞍前馬後，玄武門那件事，安元壽宿守嘉酞門，事後陛下便任命他為右千牛備身。”

  李崇道早該想到李世民身邊會有一個極其厲害的保鏢，但沒想到是個明面人。

  安元壽雖然在歷史上相較來說“聲名不顯”，但還是留下了關於他的記載，但在李崇道的想象之中，這種影子一樣的貼身保鏢，應該更加神秘才對。

  因為他讓李崇道想起了喬洮陽和宋筠萱曾經提起過的那個殺手，也就是殺害慕容順的那個真凶，應該是個女子才對，但安元壽是個大老爺兒們。

  也就是說，除了明面上的安元壽，李世民身邊應該還有一個更加隱秘的女子保鏢才對。

  之所以想到這些，是因為李崇道感到後怕，如果不是李世民信任他，今日他拔劍，簡直就是自尋死路。

  這一切，都起源於李崇道想要搞清楚李世民離開之時那句“哼”聲的涵義，但他現在卻越想越怕。

  在李崇道的個人名單之中，李世民絕對是“千古一帝”的有力候選，所以李崇道很多時候都如履薄冰，經歷了這個事情之後，體會就更加深刻了。

  柴紹沒有掩飾自己對李崇道的喜愛，如同一個愛操心的家長，很快就問起了李崇道的婚姻狀況等等，得知李崇道尚未婚配，趕忙就暗示自己還有女兒未嫁。

  李崇道也是哭笑不得，趕忙委婉地掐滅了柴紹的火頭，他可不敢再招惹這方面的事情了。

  女兒“推銷”不出去，柴紹便作罷了，許是喝了兩杯小酒，又許是兒子重生，柴紹仿佛找回了當年的意氣風發和豪氣衝天，竟要跟李崇道平輩論交，直到夜深了，才回去歇息。

  李崇道沒有喝太多酒，送走了柴紹之後，就在小院裡醒酒，劉神威走到了他的身邊來。

  “有件事我必須向你坦白。”李崇道希望和劉神威做真正的朋友，所以不想騙他。

  但劉神威卻阻止了他的話：“我只是不通人情世故，不是蠢笨之人，我知道是你家孩子偷走了我的家當，也知道你是為我好……”

  “在人間浪蕩的這幾天，我看到了很多，也想到了很多，所以我不怪你，反倒尊敬你，你像師父一樣，教會了我很多。”

  劉神威雖然年紀不算大，但也三十多了，李崇道才十六七，這樣的話難免有些違和，但劉神威不知為何，總覺得李崇道的靈魂與他師父的一樣蒼老，這番話也是不由自主就說出口了。

  “那就很好啊，是我讓紇乾承基去終南山邀請藥王，我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給皇后殿下治病，你也見過皇后殿下，你覺得能治麽？”

  劉神威沉思了片刻，面無表情地說道：“皇后殿下沉屙多年，氣疾已經很嚴重，但沒有病入膏肓的程度，多活幾年不成問題，甚至壽終正寢也可以做到，但……”

  聽說能治，李崇道就放心了，藥王的徒弟，果然還是有點東西的。

  “但有人命不久矣了……”劉神威還是說出口來，但似乎有點忌諱，仿佛這是折壽的天機一般。

  “柴紹？不至於吧，他應該還有兩三年活頭的……”李崇道掐指默默一算，史料記載，柴紹死於貞觀十二年，因為那一年諸如虞世南等很多名臣都死了，而那一年，李承乾的兒子出生，也就是皇長孫降生，又有諸多大事發生，算是一個小節點，所以李崇道記得很清楚。

  劉神威卻很詫異：“你怎麽知道柴紹還有兩三年的陽壽？”

  他固然看得出來，但李崇道可沒有他劉神威的本事，他又是怎麽能如此精確地預測出來？

  李崇道心說，你遲早會像袁天罡和李淳風那樣，把我李崇道當神棍來看的。

  不過嘴上還是沒有解釋，只是嘿嘿一笑，但又很快停止了笑容：“不是柴紹？”

  劉神威搖了搖頭，意有所指地望向了太極宮的方向。

  李崇道心頭一震：“你是說……”

  劉神威點了點頭，李崇道更是驚駭，雖然不知道祖國的傳統醫學有多強大，但劉神威近乎神棍的醫術，李崇道是親眼見過的，他說命不久矣，那就是命不久矣，但誰能想到會是李世民！

  李世民享年五十二，算一算要到貞觀二十三年才駕崩，還有十幾年的壽命，劉神威說他命不久矣，那只能是暴斃！

  也難怪劉神威如此忌諱，皇帝陛下的生死，誰又敢私下妄言。

  而李崇道聽了劉神威接下來的話，就更是服氣了。

  “知道聖上和皇后為何把我趕出宮麽？”

  “你不會……”

  “是的，初次面聖之時，我便看到了聖人身上的死氣，那時候的我還沒有流落民間，也不懂人情世故，自是直言不諱……”

  李崇道已經想象得到當時的畫面了。

  劉神威一臉臭屁地昂著頭，朝李世民說，喂，皇帝，你沒幾天好活了，我已經看到了。

  也難怪李世民如此厭惡劉神威了，原來早就把李世民得罪得透透的了。

  只是，劉神威只是個郎中，並非神仙，他怎麽就能看得出這些，又為何能如此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