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忠聞言掏出錦袋法寶一吸,濃霧消散,露出背後的一重鐵釘銅門,同時,山洞壁上的數十盞燭光也陡然亮起。
顧格桑的眼前頓時出現了一個像地下宮殿隧道的場景。
她看向銅門——門上的朱紅漆仿佛是新上的,門兩邊的金盔鐵甲衛兵高達三米,感覺到有外人靠近,其中一名衛兵抬起了弓,弓上架有數十支利箭,金屬箭頭在火折子的微光下都能發出凌厲的光。
“來者何人。”衛兵出聲發問,那聲音明明只有一個人,卻好像來自四面八方,顧格桑倒覺得她不像是站在這個衛兵面前,而是站在他的手掌心裡,隨時都可能被他的五指山壓死。
“吾等是鬼神殿的忠仆,為了給夜王殿下尋找鎖靈而來。”阿忠邊說邊擲出一冊文書,文書在他手下如同羽毛般,輕飄飄的飛向衛兵,然而卻在半途被焚化成灰。
“此處並無鎖靈!諸位請回吧!”衛兵的語氣變得格外不友好,弓也拉得更緊了。
“本王差點都要信了,可是鎖靈你怎麽不保存好自己的氣息呢?”大季鍾淵彎唇一笑,“你的天賦本就不是作戰,強行論戰忤逆天道,自會受譴。世間陰陽相生相克,你應該做好自己的本分。”
“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竟然把自己的利用之心,強說成是我的本分。”墓口的山洞裡回蕩著一個妙齡女子的聲音,語聲悅耳清脆,讓眾人還未見其顏便已經相信出一張嬌美水靈的女子面龐。
她這話雖然說的不客氣,但三米高的守門衛兵卻收回了武器,似乎不打算和大季鍾淵一行人兵戎相見了。
“夜王殿下遠從陰界來此找我,想必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談。我本來是沒什麽興趣和你談的,但看你們人多,又具有拆我這墓的本事,我沒辦法咯,只能跟殿下您談談唄。請吧。”
鎖靈話音一落,鐵釘銅門緩緩大開,陰寒之氣從內滲出,門後更有綠光湛湛。地面上鋪著金銀珠寶,極其耀目。
顧格桑抱緊阿柴,由大季鍾淵摟著,和眾人一同往這地下宮殿而去。
離奇的是,越走近那鐵釘銅門,顧格桑的心就胡亂跳得愈發快。
明明大季鍾淵已經把周圍的白霧全都驅散了,可是她的眼前不知道為什麽總是時不時閃現一些陌生的畫面。
“鍾淵……”顧格桑情不自禁的想向大季鍾淵求助。
奈何她這一聲“鍾淵”喊得含情脈脈,周圍的其他人雖然是鬼靈之體,卻莫名的打了個寒噤。執雷和執雪飛快的交換了一個眼神——嗯,感覺娘娘和殿下又要開始撒狗糧了。
顧格桑晃了晃腦袋,試圖把那些憑空出現在她腦海中的畫面和念頭晃走。
“怎麽了?”大季鍾淵抬手拖住顧格桑的右邊側臉,很想用鮮明的溫度安慰她,可惜沒有心臟的他傳遞出去的溫度仍舊是一片清涼。
顧格桑像受驚的小貓似的,騰出一隻抱著阿柴的手來,抓住大季鍾淵的手腕,“我看見了一些奇怪的東西!”
眾人聞言都豎起耳朵,剛剛的玩笑態度也收斂了起來。
“讓我也看看。”大季鍾淵的手掌沿著顧格桑巴掌大的小臉往後移了點。
執風和阿忠當即在周圍布下保護陣,以免隨時有人攻過來。
執炎盯緊了大門旁邊的兩名守衛,不讓他們有機可趁。
不過,周圍很安全,真正危險的是干擾顧格桑的那些精神遊絲。
“陛下,你看我今天摘的這朵小花好看嗎?”嬌俏嫵媚的女子穿著一身精致華美的古裝,在高大恢弘的金色宮殿裡提裙小跑,滿眼盡是被寵壞之人特有的肆無忌憚。
她跑過的一路,太監宮女們跪了一地,像是被觸發的多骨諾米牌似的。
而這個場景之中,顧格桑和大季鍾淵雖然手牽著手出現了,但其他人都看不到他們。
顧格桑伸手想摸一摸身邊的宮女,可是她的手掌在碰到對方時,變成了一縷白煙。等她把手收回自己眼前,手指又恢復了原貌。
“這是一個幻境。”大季鍾淵解釋道。
顧格桑有些擔心,“是像無底洞幻境那樣的幻境嗎?”
“不一樣。”大季鍾淵看著這宮殿中高座上的男人,緩緩搖了搖頭,“那是咒陣,這卻是個磁場。它不受任何人的控制,是自由的存在。也許因為你體質特殊的緣故,所以這磁場的能量闖入了你的腦中。”
“幸好這次有你陪著我。”顧格桑抓緊了大季鍾淵,很慶幸哪怕身處幻境中,她還能感覺得到他。
如此一來,即便大季鍾淵的身體涼涼的,對於她來說也足夠慰藉心靈。
“我們怎麽才能從這磁場裡出來?”
大季鍾淵反握住她的手,柔聲說道:“磁場這種說法是為了我方便你理解而想出來的解釋,實際上在我們的概念裡,我們管這種現象叫做精神遊絲侵入。”
“精神遊絲嗎?”顧格桑滿心隻覺得這個世界上有太多她不知道的神奇存在了,“也就是說,這我們所看到的這些都是曾經真實存在過的,是別人的一部分記憶,對嗎?”
“嗯。”大季鍾淵點點頭,並附上一個讚許的目光,“因為精神遊絲不受控制,所以只有等它承載的故事被我們看遍了,我們才能從中脫離。外邊有阿忠他們守著,很安全,我們就當看一場電影吧?你不是一直嘀咕著我連陪你看電影的時間都沒有嗎?”
“看電影是沒什麽啦……”顧格桑抬眼看向那奔跑的女子,“就是不知道這是什麽題材的電影……萬一是恐怖片……”
此刻,華服女子已經穿過了這偌大的宮殿,來到皇帝身邊。
“陛下,你還沒有說這花好不好看呢?”
“這世間的花怎麽會比朕的愛妃好看?”龍椅上的皇帝笑得溫柔,好像只要這個美人在眼前,天地萬物都變得黯然無光。
皇帝已經四十多歲了,從面相上看身體似乎不大好。他的眼神雖然還神采奕奕,但是每一個小動作間都透出他身體的無力和疲累。
盡管如此,他還是堅持要把這位愛妃采摘回來的花插戴在她的額邊。
“她真漂亮。”顧格桑看著看著不禁發出感歎。
那個被皇帝捧在手心寵愛的女人,有著如綢緞一般又黑又亮的長發,肌膚勝雪,目含星辰,明眸皓齒,美得舉世無雙。
不要說在當時那個時代了,就是放在現代,那些被萬人追捧的一線女星,也沒有幾個能比得上她這盛世美顏的。
忽然,畫面一轉,顧格桑夫婦隨同流動的精神由此一起到了另外一個場景之中。
“臣妾特意獻舞一支,為陛下賀壽!”
一個得能容納數百名舞者的巨大圓形水中石台,周圍環繞著湧動不息的大小噴泉,石台如同被周圍的噴泉水柱從水底托浮出來的一般。緊挨著水台的一座黃金樓閣地勢稍高,皇帝於其內高位上側臥著,面色虛浮泛白,笑容卻真切幸福。
伴著他輕輕點頭的動作,下方的宮人們拉彈起他們手中的樂器,一眾舞師穿著五顏六色的花朵在樂聲中翩翩上台,如同春日百花盛開般的盛景。
“這是……《百鳥朝鳳》嗎?”
對於喜歡亮閃閃的物件的顧格桑而言,眼前好看的人兒和她們身上上好的珍珠寶石金銀首飾,著實無法讓她移開視線。
跳著跳著,上百名身段婀娜、面似桃花的女子陡然間齊齊垂頭後退,如同海水急急退潮,騰出石台中心的圓形空地,拋磚引玉的等待著這支舞中的壓軸人物出現。
緊接著,奏樂也停了,四下安靜,眾人屏息,生怕一個毛躁的呼吸聲會打擾這眼前帶有神聖色彩的寧靜。
就在這安靜之中,忽然出現了一尾清傲的笛聲,像是從遠空傾泄而下。原來是水上金閣中皇帝從盤龍雕紋的臥榻上坐起來,手中握著一支水色長笛。
笛聲悠揚空靈乾淨,像是帶有魔力似的,令顧格桑感覺心中因為被卷入精神遊絲而產生的不安正在一點點消弭。
而笛聲揚起不久後,一個通體朱紅的女子宛如從天而降,在空中慢速盤旋,緩緩降落。
“是她!”
紅衣舞者,這支舞的核心人物,正是她剛剛在大殿上見到的皇帝愛妃。
站在觀眾席上,作為一個現代人的顧格桑,用科學的眼光認真的試圖看出紅衣女子身後的威亞繩索,可是別提繩子了,她連一個頭髮絲粗細的銀線都沒有看見。
她是怎麽做到擺脫地心重力的?
顧格桑帶著滿腦子疑問往大季鍾淵懷中蹭了蹭,“難道這裡是仙境?他們都是神仙?”
“他們都是人。”
說著,大季鍾淵牽著顧格桑疾步走到石台的某個角落。
兩名跪拜在最外圍的舞師正因為其中一個人踩到了另一個人的裙擺而暗暗起了爭執,被踩裙擺者氣不過,偷偷拔下頭上的簪子刺了踩裙者一下,鮮紅的血珠當場冒出。
“神仙不會流血。”大季鍾淵證明道。
顧格桑更加不明白了,“那她……”
此時,紅衣女子已經平穩降落在了石台上,眾舞師起身圍擁,繞著她再度翩翩起舞。
“不要看得太認真。”大季鍾淵突然用食指尖點了點顧格桑的眉心,“等下就是恐怖片了。”
顧格桑聞言吃驚的挑眉,“你怎麽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