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重?”李芳蕊仿佛聽到天大的笑話一般,肩膀抽動著,大顆的眼淚撲簌簌地往下落去。
“祁哥哥,你從前從未對我說過這樣的話!以前在白石縣的時候,你跟我是多麽的要好啊!難道你都忘記了嗎?”
李芳蕊唇上噙著一抹淒楚地弧度,眼眶裡的淚水卻泛濫地更加凶險起來。
她指著一旁躲在祁墨身後裝鵪鶉的宋菱月怒火衝衝道:
“可自從這個女人出現之後,你就變了!你就變得陌生了,不再是我熟悉的那個祁哥哥了!祁哥哥,你到底怎麽了?你為什麽會被宋菱月這個低賤的丫鬟給迷惑了?”
“李小姐,請你謹言慎行,不要在一口一個低賤的丫鬟來羞辱菱月了。”祁墨蹙著眉頭,為維護宋菱月挺身而出。
李芳蕊隻覺得空氣像是混著刀片被她吸進了肺裡,隨著她的呼吸把整個身子絞成了碎片,她淚眼朦朧地抬起臉:
“菱月?祁哥哥你叫得可真是親熱啊!侮辱?我何時侮辱過她?
她本來就是我們李府的一個丫鬟,一個下賤、卑微、任人踐踏的丫鬟罷了!
也就只有你,會把這樣的下等人捧在手上!
祁墨哥哥,你醒一醒吧!這樣的女子,怎麽可能配得上你?她能給你什麽呢?她什麽都不能給你!
可是我能!我是李家唯一的掌珠,作用著萬貫家財,是李家唯一的繼承人。
你不是想要科考嗎?我可以供你讀書!哪怕考不上,也可花錢為你捐個官兒做!可是,你問問她,她能嗎?”
李芳蕊手指直指宋菱月,她赤裸的把自己所有能開出來的條件坦誠的擺放在祁墨的眼前。
若是祁墨真的是個貪慕虛榮的男人,或許真的會為她的條件所心動吧。
可是,宋菱月知道,他不是那樣的男人,李芳蕊一點也不了解他。
宋菱月呵的發出一聲嘲諷的冷笑,她清澈的聲音在不大的房間裡響起,唇角凝著的確實無懼地淺笑,仿佛剛剛她以為能刺痛宋菱月的那番話,在宋菱月的眼裡,根本就不值得一提。
“我曾經是個丫鬟不假,可是丫鬟難道就沒有尊嚴了嗎?
我自問人人生來平等,你不過比我會投胎投在個富裕的家庭裡,就自認為比我高貴了嗎?簡直荒謬!
只有從心底裡把自己當做奴隸的人才會是卑賤的,我從始至終都不曾將自己當做過奴仆,又何曾低賤過?
還有,你口口聲聲說著對祁墨有情,可你卻半點也不了解他。
若他真是你口中那樣的人便罷了了,可他不是那樣的人,你這樣並不是在對他許以利誘,而是在羞辱他,折煞他!
如果我是他,我也不會選擇你!選擇你這個自會自說自話,踐踏他人尊嚴的女人!
連平等、自有、尊重都沒有,又談什麽愛慕。”
宋菱月抬眸,無畏地迎上李芳蕊的視線,那一刻李芳蕊竟有一絲挫敗。
明明穿得是一身綾羅,滿頭的珠翠,端得是珠光寶氣、富貴逼人李芳蕊,可和那一身素色白衣,不染脂粉,渾身上下唯有頭上簪著一支木簪的宋菱月相比起來,卻隱隱有落了下成之感。
有的人哪怕是一襲布衣不著脂粉,卻也透著天生的尊貴。
宋菱月眼神裡的自傲那麽明顯,輕而易舉地刺痛了李芳蕊。
她不懂,宋菱月明明不過是個市井山野裡長大的野丫頭,為什麽會有那樣明亮自信,透露著無所畏懼的眼眸。
真想,真想要在那雙眼裡裡看到害怕,看到畏懼,看到痛苦,看到悔恨,看到求饒……
李芳蕊收緊了手帕,唇角抿出冰冷的弧度,她執拗地視線卻一刻也沒從宋菱月的臉上移開過分毫。
一旁的祁墨同樣是震撼的,卻沒有在臉上表露出來,只是唇角噙著淺淺的弧度。
那笑容仿佛像是在不愧是我傾慕的女子,就該這般從容自信,就該這般懂我。
“呵呵!”李芳蕊冷笑兩聲,眼見著依然討不了好,抬手狠狠地抹掉了眼角的淚花。
再抬起頭已經換成了一副冰冷的臉孔,只是那仿若淬過毒的眼神惡狠狠地剜過在場的祁墨和宋菱月,紅唇揚起,吐露的卻全是惡毒:
“好一個牙尖嘴利的賤人!不過,宋菱月,我勸你別得意太久,有的是你哭的時候!
還有你祁墨,你維護她便是與我為敵,你可掂量清楚了,別等到日後再後悔再來求我,那時候我可沒有這般好的脾性了。”
不等祁墨開口,宋菱月便搶先回懟了回去,冷哼一聲,道:
“行了行了,你鬧夠了沒有?你是真的當我這個保寧堂沒有人是怎麽的?老在這裡吠什麽吠,你不累,我還嫌耳朵疼呢!”
“好!好!”李芳蕊指著宋菱月和祁墨,半晌沒說出話來,“祁墨,你可別後悔!”
宋菱月不耐煩地朝李芳蕊揮了揮手:
“快走吧你!別真逼著我叫人把你給趕出去啊!我可不在乎什麽名號,你真惹惱了我,我可這就叫人出來,把你們主仆給丟出去,那時候你這樣子可不好看!”
宋菱月睜著眼睛故意裝出虎視眈眈地模樣瞪著李芳蕊,指著桌上李芳蕊帶來的禮物:
“還有你們的這些破爛也麻煩帶走!我這裡又不是垃圾場!”
“你們給我記住!”李芳蕊惡狠狠地環伺一圈,“走!”
李芳蕊拉了一把白蘭,白蘭忙抱著之前帶來的那些廉價的禮物,跟在李芳蕊身後灰溜溜的離開了。
“小姐,咱們……就這麽回去嗎?”白蘭拎著東西顯得有些吃力,險些追不上 。
“不回去還能怎樣!”李芳蕊的語氣很衝,又是惱恨又是嫉妒,精致的眉眼扭曲成一團,哪裡還有剛才端莊嫻雅的模樣。
“好一個宋菱月!好一個祁墨!”李芳蕊手指收緊,尖銳地指甲刺破了她的手心,她卻渾然不覺得痛。
隻覺得滔天的恨意在胸腔裡澎湃,隻恨不得能一把火將宋菱月和祁墨那對狗男女一同燒死才好。
“本來還想要慢慢折磨她,看她的保寧堂一點點被慈安堂給拖垮,如今看來,倒是我太過仁慈了,竟然讓他們以為我李芳蕊是好欺負的。”李芳蕊面上閃過一絲狠厲,對白蘭耳語道:
“一會兒叫淮安來找過,我有事情要跟他談,記住了嗎?”
“是!奴婢明白了。”白蘭連忙點頭,提著手中的行李問李芳蕊,“那這些東西要怎麽辦呢?”
“丟了。”李芳蕊想也沒想就開口,“礙眼。”
白蘭見狀便將手中的禮物隨手給了路邊的一個小乞丐,那小乞丐捧著禮物,忙朝李芳蕊和白蘭兩人叩首。
這無心之舉,竟然讓路過的柳生瞧見,隻覺得李芳蕊真是個如同仙女般心地善良的女子,心中的那份悸動,依然不能停下。
***
“人可走了?”宋菱月拎著紫砂壺往嘴裡灌著涼茶,抬眼瞧見祁墨回來了,抬手擦了下嘴角的茶漬,忙問。
“走了,你都那樣說話趕人了,她們還敢多留嗎?只怕再不敢登門了。”祁墨看著她笑,“不過你素來不是這樣的性子,怎得一面對李芳蕊便鬥雞上身了?”
宋菱月吐了吐舌頭,面上露出一抹嫌惡來:“那人過來本來就沒安好心,打算來耀武揚威的呢,人家都打上門來了,我總不能還笑臉相迎吧?”
“那倒是我小瞧你了。”祁墨還是忍不住笑,“不過,你接下來預備怎麽辦?以李芳蕊的性子,只怕不會善罷甘休了。”
宋菱月把手中的紫砂壺放在桌上,冷笑道:“她不善罷甘休才好呢!我到要看看她怎麽個不善罷甘休法!”
瞧見宋菱月臉上滿臉的不服氣,祁墨皺著眉頭,警告道:
“你可別衝動,她就等著你跟她比拚價格戰呢。若是真的輪積蓄,咱們可耗不起她。”
“放心,我自有妙計。”宋菱月與祁墨擦身而過,手指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唇角還掛著一抹祁墨看不懂的弧度。
“我去找下李嬸,今天醫館就關門歇業吧,反正也沒人來。”交代了一聲,宋菱月便將祁墨留在原地,自己去找李嬸去了。
不過半天的時間,冀州府的大街小巷裡就飄起了留言,說保寧堂因被慈安堂低價戰術打壓,決定孤注一擲,高價收購藥材,企圖壟斷整個藥材市場,讓慈安堂無藥可買,無生意可做。
這些日子,祁墨和柳良也都在外頭行走,揣著墜滿了銀裸子的錢袋子,四處走街串巷地問有沒有需要出售藥材的藥商或者是藥行。
這樣明目張膽的行為,李芳蕊想要不注意到都難。
“什麽?宋菱月打算收購冀州所有的藥材?她哪裡來的那麽多銀錢?”李芳蕊驚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厲聲喝問淮安。
淮安鎮定自若,道:“奴才在坊間查探時才聽聞這宋菱月於四個月前曾經救過冀州府首富宋軒然的獨生女!據說那位宋首富十分感激她,所以借了她萬兩白銀,所以她才敢這般囂張,說要壟斷整個冀州府的藥材供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