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區區萬兩白銀就自以為了不得了！”李芳蕊一雙眼睛赤紅一片，怒氣和恨意上下翻滾，讓她失去了原本的冷靜，她厲聲道：
  “淮安，你也去！就說我們慈安堂也要收藥材，價格比保寧堂貴一倍！一倍不行，就兩倍，三倍！不是比銀子嗎？我倒是要看看，那位冀州府首富還舍得不舍得再借給她三萬兩白銀！”

  李芳蕊也是做生意的，對於宋軒然的名號也是有所知的。

  她更知道，越是產業龐大，越是需要流動資金，不然一旦資金鏈斷裂，面對的便只有破產一條路可以走。

  李芳蕊曾經研究過宋軒然名下的產業，她估算了下，想要將這些產業盤活，手中的流動資金最好要不低於五萬兩才可。

  然而宋軒然家大業大，每月光自己府裡的開銷嚼用也是不低的，還豢養了大批的護衛、仆從，能夠借給宋菱月兩萬兩已經是頂天了。

  而她這邊卻沒有這些顧慮。

  白石縣那邊的產業已經劃在她的名下，具體管理的依然是之前的那些掌櫃，每月都有進帳她不用擔心。

  而之前那兩個月雖然藥材是打八折賣出去的，可賣出去的都是些不用了，需要丟到的藥材，等於說打了八折卻還是賺了錢。

  不僅如此，雖然說藥鋪裡是義診，可胡一舟的名聲在外，已經有不少達官顯貴請過胡一舟去家裡面診了。

  面診得來的銀錢胡一舟是要分藥鋪三成的，雖然三成也是不低的數目。

  零零總總算下來，在冀州府這兩個月，她不但沒有虧損銀子，反而賺了足足兩千兩。

  手中還帶著三萬兩的銀票，本來是想要在冀州府附近周縣也買鋪子的，如今遇到宋菱月，可謂是冤家路窄。

  若能用這三萬兩銀，擠垮了宋菱月，那這錢倒也不算白花。

  思慮自此，李芳蕊已經下定了決心，要將宋菱月擠到破產位置。

  ***
  “辛苦了，辛苦了！”宋菱月手持山水墨團扇，笑得一臉殷勤，給祁墨還有柳良打扇，又讓兩人在堂屋坐下。

  “喏，李嬸下午才做好的酸奶酪，你們兩個藝人喝上一碗，墊墊肚子。”

  宋菱月話音剛落，宋怡用托盤端著兩碗酸奶酪進了堂屋，對兩人笑道：
  “這酸奶酪裡面可裝了不少好東西，又是山楂飴，又是葡萄乾，又是蜜枸杞的，言之少爺都饞壞了，小姐都沒給他，專門給你們留的呢。”

  碧青的瓷碗裡盛著白生生的酸奶酪，上面鋪著山楂片、葡萄乾、蜜枸杞，一白一紅，宛如雪地中怒放的紅梅，叫人看著就歡喜。

  柳良沒客氣，從宋怡手中取了調羹攪了攪，就往嘴裡送，酸甜奶香還混了些果香，不知怎麽竟然他覺得更餓了。

  祁墨把自己那碗也推給了柳良，轉頭又對宋菱月道：

  “你讓我和柳良掛著銀袋子，跟那些不著四六的二混子一樣天天往街上跑，日日詢問有沒有藥商想要買藥材，到底是要做什麽？你該不會是真的想跟那李芳蕊拚一拚到底誰有錢吧？”

  宋菱月把扇子收了，扔在一邊，橫了祁墨一眼，指著自己的鼻子道：

  “難道我看起來竟然像個蠢人不成？你隻管放心，我自有我的妙計！不但不會損失半點銀錢，搞不好還會小小地賺上一筆呢！”

  “小姐，宋府的宋水來了，在角門候著呢。”宋爾掀開簾子進來。

  宋菱月聞言立刻喜逐顏開，忙問宋爾：“人來了？快些叫他去廳裡坐著，我這就去。”

  不等祁墨問，宋菱月已經跟著宋爾走了，等再回來時，也不知是和宋水說了些什麽，那臉上的喜色蓋都蓋不掉。

  “你和宋家到底在打什麽算盤？”祁墨敏銳地捕捉到了一絲不尋常之處，卻又有些捉摸不清楚。

  一想到宋菱月和宋軒然竟然暗中有聯系，甚至還秘密的計劃著什麽，一種被排除在外的感覺在祁墨的心頭縈繞，讓他不由得心煩意亂。

  宋菱月卻沒有發覺祁墨此時的心浮氣躁，一雙眼睛亮晶晶透著狡黠，只是說等再過幾日祁墨便會明白了。

  三日後，宋水又來了一次，這一次，祁墨說什麽也不肯退出去，宋菱月拗不過他，便讓祁墨留下了。

  宋怡給三人奉茶，好奇地瞥了一眼宋水，什麽也沒說什麽也沒問，便退了出去。

  自從宋水坐下那刻起，祁墨那視線就沒從他的臉上離開過。

  被祁墨瞪著的宋水有些不安局促的扭動了下身子，抱著茶杯半天也不敢說話。

  “宋水，你說有好消息傳來，是不是李芳蕊那邊有動作了？”宋菱月抿了一口茶，淡然地視線落在宋水身上，讓緊張的宋水恢復了平靜。

  宋水看看祁墨又將視線轉了回來，對宋菱月道：

  “小姐說得沒錯，在按照您的要求放出消息，說您要在西河村收購藥材之後，慈安堂的那個名叫淮安的小廝就來找了小的。”

  “那你跟他說了些什麽？”宋菱月眉頭輕挑，唇角含著一絲淺笑。

  “自然是賣給他了。”宋水一本正經地回答，“以原本價格的三倍賣出去的。”

  “做得好。”宋菱月從荷包裡取了一角碎銀子，“這些賞你了。”

  “為小姐辦事是小的應該做得，若是沒什麽事兒了，小的便先回去了。”宋水接過銀子，還沒來得及喜笑顏開呢，就觸及到祁墨有些冰冷的視線，忙吧銀子收進了懷裡。

  “你從後門走吧，仔細些，別被人瞧見。”宋菱月不忘叮囑。

  “小的明白。”宋水朝宋菱月拱手失禮，這才倒退著退了出去。

  “你看明白了嗎？”宋菱月一隻手撐著下巴，噙著淡笑問一旁的祁墨。

  祁墨只是思索了片刻，忽然仿佛有一道光照亮了他腦海裡的盲區，頓時恍然大悟：
  “原來你一早就盤算好了！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今天部下的局，是不是？”

  宋菱月呵呵一笑，眼眸一轉，黛眉輕舒，笑道：“我就知道你聰明，卻沒想到你只是聽我和宋水說這三言兩語便明白了。”

  “不過，你這招倒也冒險。”祁墨懸著的心放下了，端起桌子上已經有些涼了的六安瓜片飲了一口。

  宋菱月眯了眯眼睛，不以為意道：“都說富貴險中求，不冒險，又怎麽能輕而易舉的就套來了李芳蕊的五千兩銀子呢！只怕李芳蕊做夢都想不到她高價購買的西河村的藥材全是我宋菱月的吧？”

  她菱角唇瓣上揚的弧度又擴大了幾分，眯著的眼睛裡透出狐狸般的狡黠。

  “你從一開始就算計好了李芳蕊會依靠價格優勢來擠垮慈安堂。”祁墨轉動著拇指上的扳指，玉面悠然地分析道：
  “頭兩個月你不為所動，甚至半點也不著急，就是為了讓李芳蕊著急，就是盼著她快些沉不住氣，自亂陣腳。

  果然，李芳蕊對你恨之入骨，失了理智，你又故意裝作熬不下去的樣子，也將醫館的價錢下調，就是為了給李芳蕊營造出一種你快要被她打敗，快要屈服的假象。

  同時，你命我和李嬸到處散播出去你要講冀州府所有的藥材收入囊中，壟斷冀州府的藥材供應，為的就是讓李芳蕊落入你的圈套，將大半的身家拿出來與你抗衡。

  可她卻不知道，冀州府最大的藥材商一個是你，另一個卻是宋軒然！

  所以，你一直在跟宋軒然秘密籌謀這些，想要從李芳蕊的口袋裡挖出銀子來，對不對？”

  宋菱月聽完祁墨的分析，竟然為祁墨鼓起掌來，大笑道：

  “你說的沒錯，不過我一開始卻是沒有跟李芳蕊爭鬥之心，或者說，如果是普通的商業競爭我是歡迎的。

  可是李芳蕊一來就開展了價格攻勢，企圖用最低廉的價格來將保寧堂給壓垮。

  李芳蕊手中的資金遠遠比我的要多，我若是不想要被她壓垮也只能被迫參與到她設下的惡性競爭裡來，光是比拚價格戰，以我目前的實力是絕對拚不過她的，最後卻也只有破產一條路走。

  所以，我打算釜底抽薪，直接抽走她的一戰之力，逼著她從冀州府撤走，即便不能讓她從冀州府撤走，她為了保本也不會再進行價格戰術來跟我敵對。

  若是她要繼續跟我硬碰硬，我也是不怕的，更何況，我還有後手在等著她呢。”

  宋菱月說到此處手指驟然收緊成拳，看著祁墨一字一頓，道：
  “祁墨，你會覺得我藏著這樣的心機是個陰毒可怕的女人嗎？”

  祁墨沉默了沒有開口。

  宋菱月眸光一閃，勾起自嘲的淺笑，道：
  “即便讓人覺得我心機深重也好，手段狠毒也好，我所作所為都不過是為了自保。

  若是她李芳蕊，沒有一開始就想要致我於死地，而是公平的跟我競爭，跟我比拚醫術，比拚服務態度，若我輸給她，那我也是毫無怨言。”

  “我懂。”祁墨抬手揉了揉宋菱月的長發，他發出一聲微妙的歎息來，看著眼前弓著背脊如同刺蝟一樣擺出對敵姿勢的宋菱月，心中的念頭卻只有心疼二字。

  宋菱月抬起頭，隻瞧見祁墨那黑白分明的瞳仁裡像是盛著一汪深不見底的清泉，那眼神乾淨又溫柔，輕輕巧巧地將她裹了起來，輕而易舉便能讓她丟盔棄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