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命運簡直是在跟她開玩笑,拿她當禮拜天過呢吧!
翌日,李嬸從集市買菜回來,籃框裡卻夾著一張彩紙,被宋思和宋舞看見了,討了過去,說要折宋菱月之前教過她們的紙飛機。
宋思和宋舞還是孩子心性,在院子裡拿著紙飛機玩得正開懷,不想卻撞到了宋菱月。
“宋思、宋舞,沒規矩,怎麽一大早上便在院子裡面胡鬧。”宋怡端著洗臉盆出來,一臉嚴肅的斥責兩人。
宋思和宋舞不怕宋菱月,卻是怕宋怡的,聽見宋怡一哼,兩個孩子就不敢動了。
“宋怡,你別這麽嚴肅了,當心嚇壞了她們,她們還小,本來就喜歡玩。”宋菱月彎腰摸了摸宋思和宋舞的頭。
宋思和宋舞的出現,算是滿足了宋菱月想有妹妹的願望,對她們是格外的寵溺。
“小姐,你可別縱著她們了!當心再縱出驕橫的性子來,到時候可不好收拾!”
宋怡說完,轉頭看著正在玩紙飛機的宋思和宋舞,道:“你們兩個還不快點去廚房幫李嬸的忙?一天天得就知道瞎玩。”
宋思和宋舞忙吧紙飛機扔了,小跑著去廚房幫忙去了。
說是幫忙,兩個丫頭嘴甜的很,哄的李嬸親也親不夠愛也愛不夠,哪裡舍得真的讓她們幫忙,倒是作出來許多的吃食讓她們頭一個嘗了。
“小姐,宋思和宋舞還小,需要好好管教才是,可不能再縱著了。”把宋思和宋舞支開了,宋怡又細細地跟宋菱月囑咐。
宋菱月點著頭,看著宋怡卻是經不住地心疼,不過豆蔻年華的少女,卻是少有的老成持重,懂事貼心的讓人心疼。
同樣是從人牙子那裡買來的,宋爾和宋善就適應的很好,性子也是一天比一天的活潑,唯有宋怡總是一副寡言少語溫軟性子,倒反而更得宋菱月憐惜。
“其實,你也不必這樣的。”宋菱月替宋怡將腮邊的碎發捋到耳後,“我雖然買了你們,卻從未想過要將你們當做奴仆對待,我有種的希望你們都能過得快活。”
“小姐……”宋怡動容地紅了眼圈。
宋菱月朝宋怡微微一笑,伸出手遮著頭上的天光,日光透過手指的縫隙攏在她的臉上,她眯起了眼睛對宋怡道:
“其實,我甚至有想過,若是你們願意回到父母身邊的話,我也可以將賣身契還給你們,讓你們返家去。”
這話音才剛剛落下,剛剛還很感動的宋怡幾乎是在一瞬間唇角的弧度便僵硬在了嘴邊,剛剛還閃著感動淚光的眸子,瞬間變得冷了。
“小姐切勿再說這樣的話了。”宋怡一反之前對宋菱月的恭敬,神情嚴肅,語氣倔強:
“小姐既然已經買了我們五個,便是我們五個的家主了。
“別在說讓我們返家去的話,我們已經沒有家了。
“若說有家,小姐在的地方,才應該是奴婢們的家。”
“可是……”宋菱月還有不忍,在她看來宋思和宋舞年紀尚年幼,如果能回到父母身邊那是再好不過的。
就連宋怡她們幾個大的也是,和父母在一起十來年了,總不可能不想家的。
“小姐,奴婢知道您心善,可是奴婢要跟您說一句實話,或許您聽了這實話會覺得奴婢心腸冷硬,或許會厭棄了奴婢,即便如此,卻也是不能不說的。”
宋菱月擺出了洗耳恭聽地架勢,靜靜地看著宋怡。
“奴婢從被爹娘舍棄賣給人牙子那一刻起,便不覺得他們是我的爹娘了。”宋怡很平靜地說出這句話來,連聲調都沒有起伏。
“他們應該也是迫不得已才……”
宋怡冷哼了一聲搖了搖頭,薄唇劃出一抹蘊著冷意地弧度:
“迫不得已嗎?小姐,你不知道,其實我還有個么妹,才不過垂髻的年紀,我爹把她許給了村頭已經快要六十的老鰥夫,只因那老鰥夫願意出十兩的彩禮錢。”
宋菱月沒有出聲,只是安靜的聽宋怡講述:
“本來,我爹是想把我嫁給那個老鰥夫的,卻沒想到那老鰥夫沒有看上我,卻看上了我的么妹!”宋怡眼圈紅了,淚光在她的眼圈裡閃爍,痛苦浮上她白皙乾淨的臉。
“我的么妹,她才不過八歲啊!竟然被我爹許配給了幾乎可以做她爺爺的老鰥夫!”宋怡抓著心口,那裡仿佛有錐心之痛。
“更讓我覺得痛苦的是,那老鰥夫不顧么妹年幼強行與她……同房!”她的聲帶在顫抖,每一個音節裡都混著血淚。
“我的么妹,呵,嫁給那老鰥夫才不過三天,便被他折磨的面目全非……
“么妹哭著求我,說她渾身都好痛,好像要被撕裂了一樣,求我帶她走,帶她走,逃得遠遠的。
“我想救她,我想帶她走,逃離那個地獄一樣的地方!可是、可是……”
她咬著牙關,臉上的肌肉不斷的顫抖,拚命想要忍住的眼淚,此時卻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滾滾落下,一顆顆好像砸在了宋菱月的心口上,尖銳地痛。
“我再見到么妹時,她的身子已經被河水泡漲開了,可是臉上卻浮現出解脫的笑容。”
宋怡的視線被淚水模糊了,恍惚間她仿佛看到了一臉山花爛漫的么妹正朝她甜甜的笑著。
她的眼淚像是止不住地泉水,汩汩地順著臉頰往下淌著。
宋怡狠狠地擦掉了眼角的淚:
“我恨他們!我恨他們!他們為了區區十兩銀子,便可以將么妹賣給他人,全然不顧她的死活!
“也許老天爺聽到了我的禱告,才讓赤河河水暴漲,淹了村莊毀了良田。”
宋怡臉上浮現出快意地笑:
“當他們商量要賣了我帶著兩個弟弟逃難到別處,卻被我聽見。我心生一計,主動跟他們說我願意賣了自己,換來錢財讓父母弟弟安居。
“他們本打算像對么妹那樣對待我的,不過我卻跟他們說,與其那樣,倒不如把我賣給牙行的人牙子。
“牙行裡若我有機會被貴人選中當了丫鬟,至少手裡也是有銀錢的,多少可以貼補家裡,他們就真的相信了。
“可他們不知道,只要能逃開他們,哪怕讓我墮入風塵,我也是願意的。”
她臉上的恨意混雜著眼淚,淌了一臉。
宋菱月心疼地抱緊了面前的宋怡,拍著她的後背,輕聲地哄:
“別怕,別怕!從今以後,我們都是你的家人,我不會再說讓你回家的話了,因為這裡就是你的家。”
“好了,別哭了,別再去想那些難過的傷心事了。”宋菱月掏出手帕幫宋怡擦拭掉眼角的眼淚,“哭得跟小花貓一樣,不漂亮了。”
宋怡抽了抽鼻子,看著面前溫言軟語哄著她的宋菱月,終於扯了扯唇角露出笑容來。
“我去幫李嬸做飯。”她用手飛快的擦掉了眼角的淚痕,匆匆跑開了。
宋菱月望著宋怡的背影重重地歎息了一聲,若不是聽宋怡親口講述,她尚且不知原來宋怡竟然有這樣一段過去。
這過去猶如濃稠後密的烏雲,過早的籠罩在了宋怡本該恣意的人生上。
以後看來要多多注意宋怡了,那樣糟糕的經歷,一定給她的心理造成了很大的影響。
宋菱月暗自下定決心。
“沒想到宋怡身世竟然這般的可憐。”祁墨的聲音自宋菱月身後響起。
宋菱月回身見是祁墨,拍了拍被嚇倒狂跳的心臟,嗔怪地瞪了一眼祁墨,故意陰陽怪氣道:
“祁大公子什麽時候多了聽牆角的愛好?這不是那些八卦的長舌婦才愛乾的事情嗎?”
“我可沒有偷聽,我是光明正大的在聽。”祁墨兩隻手撐在窗台上,挑了挑眉頭:
“明明是你們兩個談的太投入太忘我,連我開窗戶的聲音都沒有聽見,我就是想不聽,也不允許啊。”
“得,還成了我們的錯了。”宋菱月雙手一攤,隨手撿起地上的紙飛機就朝祁墨擲了過去。
那紙飛機歪歪扭扭地盤旋了一陣,眼看著就要從空中墜落了,卻不知從哪裡冒出來一股清風,竟然將那紙飛機往祁墨的方向吹了過去。
祁墨伸手一把抓住了紙飛機,睨了宋菱月一眼:“幼稚不幼稚?多大的人了,還在這裡玩紙片兒。”
“什麽紙片兒,那是紙飛機!動不動啊你!”宋菱月過去一把搶過紙飛機來,低頭一看見那紙飛機上竟然還寫著字,一時好奇便把紙飛機給拆開來。
原來那紙飛機上印著的竟然是一張傳單!
宋菱月眨了眨眼睛,不由輕笑道:“看來咱們之前用傳單宣傳店鋪的手段被人學了去呢。”
宋菱月把傳單拿給祁墨看,祁墨一目十行地掃完了傳單,玩味的表情漸漸變得嚴肅:“我要是你,怕是看了傳單就笑不出來了。”
宋菱月只是粗粗掃了一眼沒仔細看,聽祁墨這麽說,忙把傳單拉過來瞧。
只見那傳單上寫著——
太醫世家,百年老店慈安堂藥鋪即將盛大開業了!
“慈安堂?”宋菱月的目光劃過這個名字,想了想似乎不是什麽出名的大醫館,莞爾一笑:
“太醫世家?百年老店?這人倒是真學到了廣告的精髓,誇張,誇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