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本來是屠龍的勇士，卻在屠殺了惡龍之後，被惡龍的魔血浸染，成為了新的惡龍，那不是太可悲了嗎？”

  她的語氣很輕，透著一股悲憫的味道。

  祁墨看著她籠罩在燭光裡的側臉，不由得心思微動，“白皓天敢這般有恃無恐，只怕這麽做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

  宋菱月擰著眉頭示意祁墨繼續：

  “知秋這裡線索斷了，可是若是有其他的受害者願意檢舉揭發的話，想要把白皓天送入大牢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宋菱月咬著唇角，大夏國民風保守，若是真的有女子受辱，只怕大多都會和知秋一樣選擇自盡保全自己的清白，又如何會選擇告發呢？
  一旦告發，承擔的卻是無盡地議論和指責。

  這是個受害者遠比加害者要過得更痛苦地地界，尤其是那名受害者是女子的時候。

  “即便沒有願意的，也可以創造出一個願意的。”祁墨眸子閃動了幾下，抿唇灣出好看的弧度來，“我可以派人潛入白府，伺機而動。若白皓天真的就此收斂不再荒唐行事也就罷了，若他又動了歪心思，便可將他一網打盡。”

  觸及到宋菱月臉上的擔憂，祁墨忙道：“我會找一個會些拳腳功夫的送進白府裡，定然不會讓她吃虧。事後也會將她送到遠方，不會讓她難過的。”

  宋菱月想了想默許了祁墨的做法，“那就按照你說的辦吧。”

  白皓天被宋菱月幾人這麽一嚇確實是乖覺了一段時間。

  不過才乖覺了兩三個月，白皓天又不知悔改死灰複燃。

  然而，這一次他卻踢到了鐵板，那丫鬟趁他行凶之際，手起刀落直接割掉了他的命.根子不說，還跑的飛快，一邊跑一邊大喊出他做的醜事來。

  那丫鬟當真是半點女兒家的臉面都不要，把白府的大門打開，當著街裡街坊地面就開始嚎啕大哭起來。

  等白府眾人反應過來要關閉府門時，白府裡已經湧入了不少看熱鬧的相鄰街坊，又看白皓天形容狼狽衣衫不整下身還透出血跡來，又看那丫鬟哭天抹淚尋死覓活，眾人還有什麽不知道的。

  一雙雙眼睛都看著都瞧著，流言蜚語傳遍了整個冀州府。

  這下人人都知道了白府家的小少爺欲對府中丫鬟行不軌之事，卻被丫鬟劇烈反抗，還傷到了命.根子。

  人人都說那丫鬟為了保護自己的貞潔不畏強權，當真是貞潔烈女，應該被奉為節婦才是。

  白家本想拿下那個小丫鬟，人群裡的民眾卻是群情激奮，將那小丫鬟護著出了白府，還直接陪著她告了官。

  事情鬧得這麽大，知縣想不管都不行了，那麽多雙眼睛看著呢。

  最終白皓天被判了鞭刑，關入了地牢裡。

  也是白皓天命不好，普通人挨上而是鞭子也不至於就丟了性命，可白皓天卻是元氣大損、鬱結攻心時挨的鞭子，挨完沒多久就發起高熱來了，沒幾天就在牢房裡病死了。

  白皓天慘死牢房，也算是對知秋有了交代。

  不過這都是三個月之後的事情了。

  ***
  “小姐回來了？”丫鬟半夏見唐鳶一襲水紅長衫不由奇怪地皺起了眉頭，“小姐怎麽今日穿了一身紅啊？往日裡不是你不是最不喜歡這麽豔麗的顏色嗎？”

  “別說了，扶我進去吧。”唐鳶朝半夏擺了擺手，面色有些難看。

  “小姐怎麽臉色這麽差啊？發生什麽事情了？怎麽衣擺上這麽髒這麽狼狽？”

  小姐一貫最愛乾淨了，決不能忍受自己身上有半分的髒汙，如今卻穿著濺滿了泥點的衣裳回來，真是讓她感覺不可思議。

  “今天晚上出了點狀況，你去打水讓我梳洗一下，累壞了。”唐鳶低頭注意到裙擺上的泥點，眉頭一皺露出厭惡地神情來。

  半夏微微一笑道：“奴婢看著今天要下雷雨，又悶又熱的早就吩咐了水房燒了熱水，這會兒就取來，伺候小姐洗澡。”

  半夏話音剛落，仆從便拎了兩大桶熱水過來，叩響了門扉：“半夏姑娘，熱水送來了。”

  半夏開了門，跟仆從道了謝，讓仆從把熱水倒進了浴桶裡。

  “昨日太陽好，按照小姐的吩咐塞了很多的金銀花和百合花，是不是要加到浴桶裡？”半夏取了一隻小花籃出來，裡面是滿滿地乾花花瓣。

  “嗯，放一些吧。”唐鳶揉著額角，隻覺得額頭有些隱隱作痛，想到今晚發生的事情，腦子就轟隆隆地亂成了一團。

  半夏伺候著唐鳶更衣，把疲憊冰冷的身子跑進了浴桶裡，唐鳶這才覺得胸腔裡那股意難平的感覺散了一些。

  半夏取了香胰子用絲瓜絡打出泡沫來細細幫唐鳶沐浴，見唐鳶心事重重便問：“小姐神色鬱鬱，好像有心事的模樣？可是住在林府不開心了嗎？還是想老爺夫人了？”

  唐鳶搖了搖頭，怔怔地看著遠處的燭火發愣，片刻之後才開口道：“半夏，你說宋菱月真的會跟那位李姑娘告訴我的那般，是個不學無術坑蒙拐騙，靠著和錦蘭妹妹的關系才成為醫師的騙子嗎？”

  半夏抬眸去看唐鳶的眼睛，見她眼中似乎帶著疑惑，便笑：“奴婢只見過那位宋姑娘一面，隻覺得是個性子挺溫和的人，其他的便不知道了。不過，奴婢知道一件事，人不可貌相。小姐不正是因為想要了解這位宋姑娘才特地來到冀州的嗎？”

  “可我越是跟她接觸就越是有些看不透她。”唐鳶皺起了好看的眉頭，“至今我也沒見識過她的醫術到底如何，卻看到了她投機取巧，拚命攏錢的手段。”

  唐鳶指的是宋菱月好好的醫館不去買藥卻賣起了輪椅和按摩器的事情，以及宋菱月發明藥膳賺錢的事情。

  這些在唐鳶的眼裡都不像是一個醫師會做的事情，倒像是個市儈的商人一般，充滿了銅臭味少了醫藥香。

  唐鳶把身子浸在了溫熱的洗澡水裡，她微微閉上了眼睛。

  “小姐定然是累壞了，一會兒奴婢一早便在廂房裡熏了蘇和香，等小姐泡好了澡便去好好睡一覺吧。”半夏體貼的上前幫唐鳶揉捏著她發脹的額角。

  “你說那個宋菱月到底值不值得被信任呢？”唐鳶緩緩地開口，像是在問半夏又像是在問她自己。

  “小姐覺得呢？”

  “若那宋菱月人品不假醫術不行，想必以林峰的警惕定然不會放任她與錦蘭妹妹交往的。”唐鳶語氣篤定，憑借的不是別的而是對林家兄妹的了解。

  別看林峰看上去五大三粗的好像是個武夫頭腦簡單的樣子，實際上林峰卻是心細如發，做事老成穩重之人。

  “既然如此，那小姐應該放心才對啊。”半夏取了細布細細地幫唐鳶擦拭著濡濕的長發。

  “再看看，還是再看看罷。”唐鳶紅唇逸出似有若無地呢喃。

  要說唐鳶為何會對宋菱月有這麽大的偏見還要從兩個月前說起。

  那時唐鳶還遠在京城便聽說了冀州出了位外科高手，竟然能做到剖腹取子，硬是將本已經難產眼看著就要產崩而亡的產婦從生死線上掙扎了回來。

  剖腹取子這手段唐鳶曾經在一本偶然得到的醫書上看見過，那也是來自她祖父的珍藏的一本醫術，聽聞是從海外穿過來的，很是難得。

  祖父當年一直想要嘗試醫術裡所說的外科手術，可惜的是達不到書中要求的手術環境和手術條件，而且傷口一旦感染幾乎百分百要送命，因此祖父雖然好奇卻從未嘗試過。

  那本醫書裡記錄醫治手段很多十分玄妙，看起來甚至是不可思議的治療方法，好多都是唐鳶聞所未聞的，她也對此蠢蠢欲動，卻被父親攔住不曾嘗試。

  本以為這事兒就這麽算了，唐鳶卻聽聞了冀州有一神醫剖腹取子將本在鬼門關的產婦救了回來，母子平安。

  得到這個消息後，唐鳶跟太后告假，來到了冀州府，便是為了尋一尋這個能做到剖腹取子的神醫到底是什麽來路。

  唐家的濟世堂、杏林館幾乎開遍了整個京都，是最有名望的醫館，又廣納天下醫者，給出的工錢也是相當優厚，不少醫師都想要拜在唐家門下，尋一個庇護。

  唐鳶每年都會抽出三個月在大夏國行走，一方面是遊歷山川行走山野為自己換個環境，另一方面也是為唐家收羅杏林聖手，為唐家所用。

  因此，唐鳶聽聞冀州出了這麽一位名醫，想也沒想便放下了京城裡的一切跑來了冀州。

  只是……唐鳶在床榻上翻了個身子，一片銀色的月光曬在她的臉上，有些微微的涼。

  接著月光的涼意，讓不禁讓她想起了剛到冀州時的光景。

  唐鳶剛到冀州，忍著沒有去林府遞拜帖，而是找了家客棧居住。

  也是她太大意了，在客棧用餐時救下了一突發癲癇的病人，自此便暴露了身份。

  打那之後，她住的客棧便絡繹不絕起來，都是一些想要投奔唐家的醫師或者是想要結交她的權貴。

  唐鳶不勝其擾正想著要怎麽擺脫這些人，李芳蕊卻悄然出現，三言兩語便將那些人給打發走了，替她解了圍。

  之後作為答謝，唐鳶約了她去聽雨樓喝茶以示感謝，卻沒想到跟李芳蕊卻是越聊越投機。

  又聽聞李芳蕊也是開醫館的，便靈機一動問了李芳蕊關於剖腹取子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