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芊芊想將話題重新掰回正軌,奈何對方似乎沒有這個意思,她像是戳中了穆天悅的話匣子,他開始長篇大論的開始說起那些有關稅收的種種看法,真到了其中那些細節的地方,錢芊芊倒真的是插不上嘴,只能一杯一杯飲茶,最後將自己送去了方便之所。
“此前怎麽沒看出來,這穆老板竟然還是個話癆?”而且最終他們對於這件事情依然沒有討論出個結果。
冥冥之中總覺得她這番來又是帶不回什麽結果了。
等錢芊芊再見到穆天悅的時候,對方大概是被忽然打斷之後沒有了興致,不再提起稅收的事情。
她暗暗慶幸終於能開始說正題的時候,對方卻有幾分苦口婆心的說:“我同錢老板說這麽多一方面是自己也對此憋悶久了,今日得遇知己便嘴了些,另一方面,想必你也聽得出其中的複雜,這件事牽扯到朝廷,沒有位能說上話的幫忙,你認為單憑我們兩個在這裡義憤填膺,能靠著一己之力改變現狀嗎?”
他的話讓錢芊芊醍醐灌頂,她此刻才更感受到了對方的厲害,他的話癆不僅僅是和她拉進了距離,更是將所有的問題都攤在她面前,潛台詞便是:你瞧,這事我們處理不了,合作便進行不下去。
錢芊芊有些頹然,她知道穆天悅所說都是正確的,也知道自己有些異想天開,“今日聽穆老板如此說,方知是自己不自量力,合作的事情暫且擱置,告辭。”
見錢芊芊作揖要走,穆天悅在她出門的時候叫住了她,“我倒是覺得錢老板不僅僅能當個商人。”
錢芊芊扭身和他對視,卻半天沒有等到他接下去的話。
她拉上白石離開,一路上都在想對方未點明的半句話是什麽,難不成是瞧出她女兒身的身份了?
那也不該用“當”這個字。
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穆天悅卻在見一位重要人物,在天悅酒樓唯一一處既雅致又隱秘的包間,也是眾所周知常年不對外開放的頂級包間。
坐在包間裡,穆天悅對面的正是蕭墨寒。
他一身便裝,隻帶了兩個小廝,全然沒有平日裡大將軍的威風和排場。
“你何時也學會這種微服私訪的伎倆了。”
“我來你這一向如此,你倒是拿我逗趣,真不怕本將軍將你這天悅樓都給封了?”蕭墨寒眸光掃視對方,那眼神在其他人看來就是說真的,也只有穆天悅這種從下同他到大的方知那不過是他常年人前擺架子,不得已而形成的習慣。
但,他也得順著點這習慣,畢竟還有兩個小廝。
於是,穆天悅拱手微埋起頭,“你此次來不是同我喝茶閑聊吧?”跟著抬頭掃視過那兩個小廝。
蕭墨寒微微斜眼道:“你們下去吧。”
隨著兩聲鏗鏘有力的“是”,房間即刻就只剩下他與穆天悅二人。
“我此番是有求於你。”蕭墨寒抬眸認真的看著對方,“要借穆兄你家的船隻一用。”
“哦?裝什麽?”
“人。”
穆天悅微微挑眉,跟著又恢復原狀,“將軍要動手了?”
蕭墨寒不置可否,隻將杯盞放在唇邊,淡淡飲著。
“成,我知道你透露的越少對於我來說也是好事。”穆天悅將他飲盡的杯盞倒滿,“需要多少?”
“越多越好。”
蕭墨寒的每一個回答都模棱兩可,穆天悅其實也習慣了,他點頭估算的不是對方需要多少,而是自己能挪用多少。
“便給將軍十艘船,多的我可無能為力了。”
“再挪兩艘。”蕭墨寒捏著杯盞的邊緣,輕輕轉動,眼睛盯著那杯子沒去看穆天悅。
穆天悅眉頭緊蹙,心想這位大將軍此番的動作有些大啊,卻不知他多要的兩艘是為了私事。
他此次的計劃一旦成功,錢家那幾位必然會受到牽連,得留著後手。
“我知你個性,告訴我的不會沒有盈余,此番若是因我的事情給你後續的生意產生了什麽影響,我負責。”
“不必,將軍都如此說了,必然知道我有這個能力,這個時候再同你要什麽東西,未免過分。”穆天悅端起酒杯,與蕭墨寒手中的輕輕一碰,發出一聲脆亮,二人談完公事開始閑聊天。
“我方才見你在前方的茶室內似乎是剛剛接見過什麽客人?”
“我也正想同你說這事,我今日所見那可真是位妙人啊。”穆天悅將這兩天同錢芊芊所說所論一股腦都告訴了蕭墨寒,見他也是越聽越興奮,最後便問:“不知,將軍這邊是否有這個意向?想解決這稅收的問題恐怕也只有你了。”
而蕭墨寒關心的卻是另一個問題,“你說的這個人,現在何處?”怎得和錢芊芊的做事方法如此相像?莫不是這世上還有第二個有如此天馬行空奇思妙想的人?
“現下應該是住在城內的客棧,具體是哪兒,將軍一查就知。”
蕭墨寒估摸著,從他那日在驛站見到錢芊芊,趙燁的事情要耽誤幾天,不過要說她處理的快,如今在城裡也不是不可能。
竟真的是她?
“我看你說的對,她不僅僅是能做個商人。”蕭墨寒勾起嘴角。
穆天悅見狀趁勢說:“不然就讓他去你府上,反正你今日正在收攬門客。”
蕭墨寒經他一提醒,倒覺得這是個好方法,也能給他個機會留住錢芊芊,免得計劃中間再橫生出什麽枝節,再者自己也是許久未見到她了……
“嗯,那便你去提醒她好了。”
蕭墨寒說完話不給穆天悅半分拒絕的機會,起身就叫上門外候著的小廝離開了天悅酒樓。
穆天悅無奈地搖搖頭,“這個滑頭,真是不露聲色的時候一點都不露。”
話雖被他說得帶著幾分酸氣,他卻也是最佩服蕭墨寒這一點,能忍的人方能成大事。
之後,穆天悅的人便找上了錢芊芊。
彼時,她正和糧鋪的人商議到一半,卻被打斷。
“你們是?”
“穆老板讓我們來同您說,若是真有心促成您心中所想,不妨試試將軍府。”小廝把話帶到,也不等錢芊芊說什麽,人就離開了。
她有些愕然地愣在那兒,身邊糧鋪的掌櫃道:“錢老板,我們方才說到哪裡了?”
錢芊芊思忖片刻,在即將到手的生意和有可能泡湯的生意之間,選擇了後者,等她走出來和白石碰面的時候,對方對此萬般不解。
“我們的作物若是最後沒有了銷路,您之前承諾之事恐怕?”
“放心,就算是不成。我也會個人將所有的錢財拿出來,不會讓你們這半年白做的。”實在不行還能急銷,雖然損失比較大,卻不比她看重的信譽重要。
錢芊芊從糧鋪出來之後,便徑直去了將軍府門前,穆天悅此前的意思就已經很明顯,想要改製稅收,就必須找個朝廷裡能說上話的,那時候她便想到了蕭墨寒,但是該找個什麽理由去見他,又該如何說這件事,他們之間該用什麽樣的關系去相處,她都沒有想好。
今日,穆天悅將話擺在了台面上,倒是幫了她的大忙。
去將軍府當門生顯然是能解決一切的最好辦法。
錢芊芊看著面前威嚴的牌匾,混跡在隊伍裡,聽著他們高談闊論的那些東西有許多聽不明白的,心裡不禁打起退堂鼓,正要撤離的時候卻聽見有人叫她:“錢玉堂!”
那人第一次叫她的時候,她還沒有反應過來,畢竟填寫基本資料的時候她不可能大喇喇將自己的真名寫上去,想化名的時候腦子裡不知怎的就想起錦毛鼠白玉堂來。總覺得自己和他也差不多,而蕭墨寒也同那錦毛鼠天生會害怕的禦貓差不多,便改做了這個。
“錢玉堂在嗎?”喊號的人已經有幾分不耐煩,錢芊芊也終於想到了這是在叫自己,連忙上前一步,“在!”
“文還是武?”
“啊?”問題有些突然,錢芊芊又沒有反應過來。
對方抬起眼皮看她一眼,“文是吧。”跟著指指身後的一處小門,“從那兒進去。”
“好。”錢芊芊點頭應和,跟著走進去,剛邁過門檻,就見到裡面正擺著五六張桌子,最中間的那張後面坐著兩個面色低沉的考官,就像是有人欠了他們錢一樣。
不就是考個試,至於如此嗎?
錢芊芊腹誹著走過去,笑道:“您好,我是來考試的。”
考官抬頭看著她,跟著指向一旁的錦緞,上面寫著“禮儀”二字。
他清清嗓子,道:“用一炷香的時間,將你對此的看法寫下,等你後面的幾位考生都進來的時候再寫。”說完指指前排的桌子,“自己挑一個。”
錢芊芊坐進凳子的一刹那,恍然間有種坐在高考考場的錯覺。想來在那之後除了考教師證的時候,她也沒怎麽去過什麽正兒八經的考場了。
之後,陸陸續續有人進來,將這小院子都坐滿了。
她看著“禮儀”這個主題,既不知道對方是讓她些議論文的,還是寫什麽別的文體。
為此,她趁機偷偷去看周圍的人,從那些隻言片語裡大概知道了,這是要論當下的禮儀制度,並且提出解決辦法。
這……可真是難為她了,她一個長在小山村裡的村婦怎麽可能知道什麽禮儀制度?
這題目完全超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