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芊芊的話一說完，掌櫃的眸中閃過一抹精光，定定看著她，“錢老板從一份早餐就能思及至此當真是才思敏捷，只不過此事行不通。”

  掌櫃的把包裹推還給錢芊芊，“你若是想找個銷貨渠道，城裡的糧鋪和菜鋪都是不錯的選擇，我可為錢老板寫封推薦。”

  錢芊芊頷首道謝，“我若想找普通的渠道，便也不必來找您，您說行不通，不若我回去做一份詳細的規劃出來，您瞧瞧？”

  “這……”掌櫃的本欲拒絕，奈何見到錢芊芊殷切的眼神，似有些不忍心。然而，他心裡也明白這件事根本不可能，正收起不忍打算拒絕，錢芊芊卻拿著包裹起身，“您不要急著拒絕，給我一個機會，也給您的天悅酒樓一個機會，如何？”

  話說到這份上，任誰也沒辦法拒絕，錢芊芊也是因此才先發製人。

  等她和白石走出天悅酒樓，她叫住了他，“你便去附近的酒樓都瞧瞧，探探他們關於這事的口風，不必找到掌櫃的，帳房或者前台掌事的都可。”

  白石頷首作揖，同錢芊芊分道揚鑣，她則順著來時的路往回走，路過街口的告示牌，余光瞧見了上面貼的通告，標示寫著將軍府，不自覺就放慢了腳步。

  她掉轉方向，走向圍成一圈熙攘人群外駐足。她的視線越過眾人，落在那新張貼的告示上，原是將軍府對外招收門客，希望有才學的這幾日去將軍府門前報名選拔，文武不限。

  錢芊芊即刻就想到趙燁，去將軍府上當門客，怎麽也好過他之前驛站的工作，也好過給自己當護衛。

  為此，她回到客棧第一時間就找上了趙燁。

  “這是個好機會，你可得好好把握。”錢芊芊呷一口茶，像是在敲重點一樣，輕輕叩響桌面。

  趙燁眼角微微一顫，細細去瞧錢芊芊，見對方並非是發現了他和蕭墨寒的關系，暗暗松一口氣，“是我護衛錢老板哪裡不好嗎？”

  “沒有。”錢芊芊連忙否認，“為何這麽說？”

  “不然，怎得剛招我當護衛，這便要趕我走呢？”趙燁一本正經的看著錢芊芊，仿似心裡就是這麽想的。

  錢芊芊並沒有瞧出什麽端倪，解釋道：“我確實是缺個護衛，但是以你的能力，在我這裡屈才了，不如去更廣闊的天地，拚一番屬於自己的事業，將來百年歸去，也覺得不枉此生啊。”

  “此生是否拚得一番事業，於我而言不甚重要，我只求個家人平安。”趙燁替錢芊芊再斟滿茶，“錢老板的好意，在下感激不敬，便以茶代酒敬你。”又給自己的茶盞裡斟滿，舉杯衝著錢芊芊。

  錢芊芊感歎道：“你的夫人嫁了個好夫君。”

  趙燁聞言有些不好意思地搔搔頭，“老板過譽，著實是我沒什麽上進之心。”

  “人各有志。”錢芊芊笑著與其推杯換盞，前腳送走趙燁，白石後腳便回到了客棧。

  “錢老板……”白石氣喘籲籲入門來，奔至桌邊端起茶盞，一飲而盡，乾澀的喉嚨總算有所緩解，“城中大小酒樓餐館都問過了，要不然就是不明白您提的這種模式，要不然就是實力不夠，既不能吃下我們所有的貨源，也沒辦消化以此帶來的諸多合作方問題。”

  錢芊芊差不多也預料到會有這樣的結果，並沒覺得驚訝，面上也平靜如水，倒是白石急得不行，勸諫道：“不然，我們還是和糧鋪合作吧？也省去這當中的諸多麻煩。”

  但若錢芊芊是個怕麻煩的，一開始便不會去和白石談什麽合作，也不會弄出合作制度的農戶來，更不會如今舍易求難的在這上面死磕著。

  為此，錢芊芊隻笑著對白石道：“容易的事做的人多了也會變得不容易，難的事只因為做的人少所以才顯得難。”

  白石半天愣是沒明白她話裡的意思，但見自己老板都如此堅決也不好再多說什麽，跟著問道：“那此番老板是要和天悅磨到底了？”

  錢芊芊微微點頭，“嗯，你便幫我磨墨，我寫份計劃書出來，你也幫我參謀一二，等到了和天悅洽談的時候，你我還得注意對方的反應以便隨機應變。”

  跟著，主仆二人開始熱火朝天地討論起來，直至深夜……

  再來到天悅的時候，錢芊芊明顯帶著比昨日又多幾分的底氣，見到那位不像掌櫃的掌櫃也更多了幾分自信。

  她鄭重將計劃書遞過去，“您便瞧瞧，有任何問題，咱們直接談。”

  掌櫃的不急著去看計劃書，示意錢芊芊坐下之後微笑道：“似乎上次忘記向錢老板做自我介紹，我姓穆，名字便是這酒樓的名字。”

  “穆天悅。”錢芊芊默默念叨著，“我記下了。”念完方見到周圍仆人眼中的驚異，卻不知為何，有些疑惑地看向穆天悅。

  穆天悅一眼就瞧出她疑惑的起因，解釋道：“我甚少向人提起姓名，非得相交時日長的才知道。他們恐怕是不明白為何我會主動同你說。”

  錢芊芊一聽心裡也覺得奇怪，倒不是這人不提姓名的原則怪，而是為何要說完了姓名又將這其中的關竅告訴自己？

  但很快她便明白了，穆天悅這是在用她激勵身邊的人，因為他很快就接了句話說：“如今這世道，如錢老板這般言而有信的人少之又少，通常說過的事也容易忘卻，您能如此守信，是個有信譽的，我自然也樂意和你以心相交。”他說話時候是衝著那一眾下人去的。

  錢芊芊雖然不知道他話裡話最終的目的幾何，但此番知道他的原則，更是明白，就算有其他目的，也是真的如此想才敢如此做。

  那便是她的計劃極有可能能夠打動對方。

  她有些迫不及待，於是催促道：“不若穆老板先瞧瞧我這計劃？”

  “好。”穆天悅優雅地翻開那疊紙，一頁頁細細地看過去，半晌說道：“錢老板這計劃恐怕在肚腹之中不止一日吧？”

  “穆老板好眼力，此計劃我設計多時，不然也不敢來和您談合作。”

  穆天悅饒有興味的上下打量她一番，又道：“不過我還是只能同你說那句話，此事行不通。”

  和著，這略有驚喜的表情和評價是逗著她玩呢？
  錢芊芊面露不悅，“穆老板是一開始就已經想好了要推拒我？”是真的單純為了調教那些下人？

  穆天悅忙擺手道：“錢老板誤會了，主要你這計劃當中少了最重要的一步。”他目光神秘掃過錢芊芊，“若我同意你這麽做會打破如今的市場規則，到時候會造成什麽樣的後果錢老板可能不知道。只要有一戶農家又或者糧鋪不同意酒樓和您的這種交易方式，便有可能因為他們沒生意可做而鬧起不必要的紛爭，而結果恐怕……”

  這點錢芊芊想過，也打算寫一份風險規避書來著，只是擔憂對方看不懂，最終沒有提，如今他既然提出來了……

  “我們明人不說暗話，如今的糧鋪價格是虛高的，對於普通人家來說只能吃一些存放了一兩年的舊米，就算如此依然有些人買不起。”

  錢芊芊用手沾了水在桌面上畫起一張圖，將百姓、糧鋪、以及他們之間的關系標注上去，跟著才道：“我的方法可以對這些糧鋪起到一定的威懾作用，他們就算是吃著百姓給的收益也並非不能活。若是以後能隻對百姓開放，價格自然能平價下去，薄利多銷，不可能比之前賺的少，反而有可能多。如此一箭雙雕的方法，我不信最終不能得到肯定。”

  穆天悅若有所思看著她，半晌後說：“你可知道你這麽做的難度在哪裡？也是我真正提到的，你沒有注意的風險。”

  這下他不等錢芊芊插話，而是拿出一份稅票，“錢老板大概是初次涉及商鋪生意，我朝的制度是要叫稅的，不論百姓還是商鋪皆是如此，你若這麽做，萬一有糧鋪達不到收支平衡，朝廷的稅收對於這些商鋪而言可就是最大的問題，到時候可能會適得其反。”

  錢芊芊拿過稅票，發現竟然是統一交稅按人頭算，“我朝這稅收制度不合理啊。”她張口就道，絲毫沒有注意自己這是在妄議朝政，穆天悅身邊的仆人嚇了一跳想去阻止，卻被穆天悅擋下，“哦？錢老板有什麽看法？”

  “有些窮苦人家的人頭多難道也是統一的標準？這豈非不公平，那些有錢人家佔著資源，不論是考學、做生意又或者從軍都有好的渠道。貧困的本來就少有出路，再這麽收稅，不是逼著他們不能活嗎？”

  錢芊芊頓了一下，眉頭微皺，面露擔憂之色，“百姓若是不能活，大有可能上山落草為寇以求生，這朝廷還能安穩嗎？天下還能太平嗎？”

  穆天悅眼中閃過微光，顯然是沒想到眼前的人看起來年歲不大，對待事物的看法卻很老道，他卻是不知道錢芊芊從現代來，對於稅收的千百年來的探索自然比古時候的想法先進。

  “錢老板可有什麽好計策？”

  錢芊芊呷一口茶，“也不能算什麽好計策，只能說是一點想法，我覺得應該是多得了好處的人多收，少得的少收，如此才公正。”

  “好啊！好！”穆天悅一掌拍在桌子上起身道，眉梢眼角都是對錢芊芊的欣賞之意，倒弄得她有幾分不好意思，局促道：“穆老板，我本是來聊合作的，這開始談論什麽稅收，倒弄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