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華不一會兒就來了，看樣子王嬤嬤倒是沒透給她原因。

  顧念雲如今精力有限，一方面整日掛念著還在草原上下落不明的衛辰舟，另一方面京城之中又頻頻出現對衛辰舟不利的流言，而且，畢竟她現在還是在月子中。就算是有奶娘並婆子們照管返哥兒，終究自己還是要用心的。

  她可不想將來返哥兒大了的時候不和自己親近，反而是跟一乾下人們更親。

  她索性直接開口問瑤華：“之前我問你的關於七皇子的事情，你倒是想明白了？我聽王嬤嬤說，你這些日子和七皇子頗見了幾面。”

  聽著顧念雲這麽說，瑤華撲地就跪在了地上。

  她之前雖然也沒少和七皇子見面，但是卻都是在顧念雲知情的情況下，七皇子哪怕是來這太子府找她，也是會先來給顧念雲請安，然後才見瑤華。

  可是最近這幾次，兩人卻是私下裡見面……

  “小姐……”

  以往她跪下請罪的時候，顧念雲都會第一時間讓她起身，可是這一次卻是沒有。

  “瑤華，我雖然並不阻止你和七皇子來往，可是私下裡……”她頓了頓，歎了口氣，“這個世道，男人和女人私底下來往，男人固然可以是風流多情，可是說起女人，卻只有水性楊花四個字。我之所以一直堅持讓七皇子娶你為正妻，就是為了避免這件事。可是你若是繼續這麽下去……”

  她沒把這話說得更深，看著跪在地上已經快要把頭埋到地上的瑤華，轉而重新起了個話頭：“你現在給我個回答罷。”

  瑤華跪在地上，隻覺得雙手有些顫抖。

  過了許久，這才慢慢地回答道。

  “小姐……我一向是個最沒用的，論嘴皮子不如玉珠，論武功不如暗雪，唯一能稱得上優點的可也就只有忠心二字吧。可是以小姐您的智慧善良，這整個太子府裡頭，誰不是忠心為您呢……”

  “前段時間，要不是我連個謊話也圓不上，也不會讓小姐您受驚過度早產了。”

  “奴婢一直是個沒用的……只是小姐心善，這才容忍奴婢到現在。甚至早前還讓奴婢用和小姐一樣的名字……”

  “奴婢想來想去，或許也只有嫁給七皇子，才能幫上小姐一二了。小姐雖然一直說，可以讓奴婢清清白白地嫁給七皇子做正妻……可是到時候，還不是靠了小姐。”

  “奴婢不想再做小姐身邊的累贅……隻想著跟了七皇子不管是為妾室還是為仆婢，都能多少幫上小姐一些。如今王嬤嬤來了，新人又都調.教好了……”

  “所以你就想著，就算你離開也沒關系，是嗎？”

  聽著瑤華這一番話，雖然知道她字字句句都是出於真心，可是顧念雲卻意外地心裡有種空空蕩蕩的感覺。

  “小姐……”

  瑤華聽出了顧念雲語氣中有些不同尋常的意思，遂抬起頭來看她。

  顧念雲臉上一絲表情也沒有，可是語氣裡卻有著掩飾不住的痛心。

  “如今辰舟生……”她幾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這才把那個死字擠了出來，“……生死不知，玉珠早就打發了出去，母親又有平哥兒安姐兒照顧。”

  “我身邊這些最是親厚的人，就只剩下你一個人在，可是連你也要去跟了七皇子？就這麽不計名分不計得失地跟了他？”

  “不是……小姐，不是這樣的。”

  瑤華膝行了兩步，更靠著顧念雲的身邊：“小姐，我萬萬不敢有這樣的心思，我知道小姐是為了我好，這才對七皇子提出讓我以正妃的身份嫁過去。可是我……我當不起這個正妃啊！”

  “到時候萬一我有了什麽錯處，京城中人也只會嘲笑小姐，我不能在嫁人之後幫不上小姐的忙、而且還繼續做小姐的累贅啊！”

  顧念雲隻覺得累得不想說話，她知道瑤華心中是真真切切地想要幫她這才做了這樣的決定的，可是這卻並非是她想看見的結局。

  就算是瑤華嫁給七皇子，真真正正地能讓七皇子站在衛辰舟這一方，又能如何？

  假設衛辰舟這次最終能回來，那麽用不上任何人的幫忙，他的太子之位也是穩穩的；而假設衛辰舟這次回不來了，就算是她的侍女做了七皇子的側妃，又能幫上她什麽忙？還不是孤兒寡母一生……

  看見顧念雲不回話，只是閉上了眼睛歎氣，瑤華終於也開始有些慌亂了。

  “小姐，小姐，瑤華知道錯了，您千萬別傷心……您若是不想讓瑤華嫁過去，我就……”

  “我不想讓你嫁過去？”

  顧念雲慘笑：“你我做了這麽些時日的主仆，我對你如何，難道你還不清楚？就連我當初都險些著了東方靈的道道，你若是嫁過去七皇子府上做側妃甚至是妾侍，到時候你拿什麽與正妃鬥？你想幫我……到時候讓我知道你在七皇子府上不明不白地沒了、讓七皇子從此和我與太子生分了，那就是幫我？”

  她這次真是有些傷了心，因此話說得也是極重，這番話說出來，只聽得瑤華臉上蒼白一片。

  “我也不說你，你自己下去禁足三日想清楚，到時候你做了什麽樣的決定我都不管你了。”

  王嬤嬤一直在外面站著，見顧念雲此刻臉色已經蒼白了起來，趕緊把還要說什麽的瑤華拉起來往外拽出去。

  “瑤華，主子這麽對你已經是十分寬肴了，你難道看不見良娣的臉色？她現在正是坐月子的時候，難道你還要把她氣個好歹的不成？”

  瑤華這才閉了嘴，一路比王嬤嬤帶了下去，隻留著顧念雲自己躺在床上。

  顧念雲幽幽歎了口氣，不再看床頂上大紅緙絲的百子千孫帳，合上了眼睛，靜靜地肚子。

  她正想著索性睡一會兒，卻聽見一陣雜亂的腳步聲，睜開眼睛，正是奶娘抱著返哥兒來了。

  “良娣娘娘，返哥兒不肯睡呢，誰抱都哭……”

  奶娘滿臉地為難，她懷裡的返哥兒這會兒已經不是大哭了，而是整個人縮在繈褓裡頭抽噎著，小模樣別提多可憐了。

  看見返哥兒這樣子，顧念雲頓時把剛剛心中的愁緒全都丟了開來，掀開被子下地穩穩地把返哥兒抱了過來。

  她口中的聲音雖然又輕又快，可是語氣卻是非同一般的嚴肅：“哥兒怎地哭成這樣？是不是你們哪個吃了什麽犯忌諱的食物，奶不好了？”

  看見返哥兒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一瞬間，她腦海裡幾乎猜測出了十多個原因，甚至連奶娘爭寵給返哥兒投毒的事情都想出來了。

  不過略回了神，她這也反應過來不可能。先不說那麽許多人都隻盯著這麽一個寶貝疙瘩，單說她之前說好了，如果返哥兒出現哪怕一點點問題，所有人都要陪葬這一點，就不可能。

  奶娘還沒回話，小小的返哥兒就抽了抽小鼻子，吧唧吧唧小嘴，不哭了。

  本來還想推脫一二的奶娘趕緊過來湊趣：“娘娘您看，到底是母子連心……返哥兒這是想你了呢！”

  顧念雲這還是第一次做母親，之前也並沒有什麽照顧小孩子的經驗，聽見奶娘這麽說、又看見返哥兒果然是到了自己懷裡就立刻不哭了，心中自然十分高興。

  她抱住了返哥兒，輕輕地在室內邊來回走邊輕輕地悠著，看著小家夥張了張小嘴，然後似乎就十分安穩地睡了過去。

  奶娘不敢大聲，這位小皇孫雖然是早產，可是精神頭卻比誰都大，再沒見過一個這麽能哭的。雖然足足有五個奶娘輪班看著，可是卻也架不住誰都不敢有一絲疏忽，如果太子良娣抱一抱小皇孫就能睡過去的話，那自然是再好不過了。

  而且，她也做過幾次奶娘，自然知道，在這些大家夫人心中，最怕的就是孩子跟奶娘親卻不跟自己親。

  “我的乖寶寶……”

  顧念雲看著懷裡的兒子，越看越覺得心中柔柔軟軟的開心。

  可不就是母子連心？這可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不然的話，為什麽幾個奶娘都哄不住的小娃娃，她一抱就立刻不哭了？
  只不過，她月子裡恢復得不算特別好，返哥兒雖然不重，可是這繈褓上卻是鑲金戴玉的，只不過抱了一會兒就覺得雙臂酸疼得不像。

  奶娘看著顧念雲的手臂微微有些下沉，立刻明白是怎麽回事，趕緊過來要把孩子接過去。

  “娘娘，我看哥兒似乎是睡著了……不如我先抱下去……”

  她的聲音又輕又柔，手上的動作也極是妥帖，顧念雲幾乎感覺不到什麽動作，返哥兒就已經到了她的手上。

  可是饒是這樣，剛剛被奶娘抱在手上，那個剛剛還睡得甜香的小東西立刻睜開了眼睛看了一眼，隨即哇哇大哭起來。

  “這孩子……”

  顧念雲有些微嗔地說了一聲，可是心中卻還是有些受用。

  自己的親生兒子，若是奶娘抱著一點感覺都沒有，她才要不舒服呢。

  趕緊把返哥兒重新從奶娘的懷裡接過來，輕輕地哄著，看著小東西迅速地睡了過去，她忍不住輕輕地點了點他的鼻頭。

  “折磨人的小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