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是早產又是第一胎，但是許是顧念雲一直堅持每日在花園裡走上幾圈，一天一夜之後，也算是順產了。

  “良娣，您加把勁兒！孩子馬上就出來了！”

  連著一天一夜，顧念雲早就沒什麽力氣叫了，而且產婆為了讓她積蓄力氣也一直不讓她出聲。

  在一邊著急地等著的顧夫人聽見小手婆婆這麽說，趕緊重新拿了一片參片給顧念雲含在舌下，用力地握住她的手臂。

  “雲兒，馬上就好了……馬上就好了……再用把力氣！已經看見孩子的頭了……”

  顧念雲隻覺得渾身上下都已經像是不是自己的了，雖然說是用力，可是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用力了沒有。只能憑著感覺拚命……

  “出來了出來了！恭喜良娣，是個小皇孫！”

  小手婆婆趕緊把孩子的臍帶剪斷，交給一旁早就等在那裡的另一名產婆，用力地把小嬰兒倒過來拍了拍屁股，一聲明亮的哭聲就想了起來。

  “給我看一眼孩子。”

  顧念雲頓時隻覺得全身的力氣都像是流水一樣離開了自己的身體，就連呼吸也提不上來勁來，眼皮像是被什麽膠水粘在一起一樣，只能勉力睜開一點點。

  可是她還是想看看自己的孩子。

  奶娘早就快手快腳地把孩子包在包被裡面遞了過來，顧夫人親自接手，放在了顧念雲的枕頭邊。

  “你看看……這小鼻子，長得跟你一模一樣，眼睛和太子長得也是像，將來長得一定不知道有多好看呢。”

  剛生下來的小寶寶，又是早產，其實一點也談不上好看，皺皺巴巴地。顧念雲這樣沒有生育經驗的，更是看不出來像誰不像誰。

  可是這繈褓一放在她的身邊，她頓時隻覺得整顆心都熨帖著、像是泡在了熱水裡，溫溫軟軟的。

  “別擔心，雲兒，剛剛我看了，雖然是早產，可是上上下下什麽都不缺呢。”

  當初平哥兒生下來的時候，就有幾個手指上沒長出指甲來，還是生下來兩三個月才慢慢長得齊整的。

  聽見顧夫人這句話，顧念雲隻覺得渾身上下一松，陷入了無邊無際的睡夢之中。

  看著女兒睡過去，顧夫人也有些支撐不住了。她畢竟年紀已經大了，這麽一天一夜一直警醒著，還提著一顆心生怕女兒有點什麽事情。看見顧念雲終於睡過去，隻覺得腳下一軟，險些倒下去。

  瑤華一直在旁邊伺候著，趕緊扶著顧夫人去旁邊一早布置好的客房休息。

  從客房休息出來，按照小姐先頭說的，下人們早就開始給各處報喜了。這都是一兩個月之前就排演好了的，她只需看著些就可以了。

  看著下人們雜亂卻又有序地到處奔走，瑤華總覺得愧疚，先前要不是她沒藏好自己的表情忍不住露了出來，小姐也不會早產的！

  想她雖然是小姐身邊的大丫鬟，可是卻什麽也幫不了小姐……既不像暗雪那樣有武功，又不像白詩詩那樣救過小姐的命……

  踢了踢腳下的石子，瑤華下了個決心，轉身進了產房。

  等顧念雲醒了的時候，已經又是第二天了。

  因為生產對身子損耗過大，就算是已經昏睡了一天一夜，顧念雲現在還是覺得身上懶懶的，連一根手指頭都不想抬起來。

  瑤華怕她醒來找小皇孫，特地把之前準備好的搖籃放在了產房，顧念雲一睜開眼，就看見奶娘正抱著兒子，從他那動作看來，大口大口吃得別提多有勁兒了。

  看見兒子，顧念雲的心就安定了下來，可是轉瞬間就又想起一件事來。

  “太子……可找到了？”

  瑤華搖了搖頭，按照之前暗雪回來的時候說起的消息說道：“暗雪正在諦聽那邊盯著，兩個時辰之前剛剛回來過一次，說是葉大將軍正親自領著士兵去找，可是暫時還沒找到人。”

  她這次卻是瞞了個消息，葉大將軍確確實實地是去找人了，也帶了許多士兵，想要把整個草原都過上一遍。

  可是……他卻是發現了草原大火。

  在那樣的大火之下，還能夠找到衛辰舟的可能性只怕是微乎其微。

  雖然看見了瑤華臉上有些擔心，可是顧念雲倒是沒往旁的地方想，在她看來，現在的消息已經足夠糟糕了。

  “沒事……陵越的草原雖然大，可是太子殿下一直都十分熟悉那邊的地形，葉大將軍也是和陵越打了幾十年仗的。一定能把太子找回來的。”

  顧念雲喃喃的聲音聽著是在安慰瑤華，可是何嘗不是在安慰自己呢？
  “辰舟他又有一身功夫在……等閑也不會有事情的。更何況那一千親衛個個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想必沒什麽事情……”

  說到這，顧念雲突然想起來。

  “母親呢？”

  “顧夫人昨天過於疲累，良娣您昏睡過去之後，顧夫人也去休息了。昨天晚上她還要在這裡守著您，顧大人親自勸了她去睡了。現在顧大人正在外面，您要不要見一見？”

  顧念雲這個時候自然是格外想見父親，只不過話還沒說出來，肚子先咕咕地叫了起來。

  瑤華趕緊把準備好的雞湯端了上來：“良娣，您先略略喝一口墊墊肚子，想吃什麽我趕緊去叫廚房準備新鮮的。”

  橫豎有奶娘喂奶，顧念雲也沒有打算自己喂奶。

  其實一開始她是想過自己來喂奶的，但是看現在的這個局勢，先不說太子什麽時候能被找到，就算是明天就能馬上找到太子，太子至少也要兩個月才能回來。

  這段時間，她就算是坐著月子，隻恐怕也難以安安穩穩消消停停地，少不得有許多事情要忙。

  如果兒子真的喝慣了她的奶*水，到時候她就更不好出門了。

  剛剛生了孩子，這個時候正是心思最多疑敏感的時候，顧念雲喝了一口雞湯，就覺得眼睛濕了一瞬。

  瑤華趕緊給她擦了眼角，她之前已經拉著一名產婆了解了許多坐月子應當有的事情了：“良娣，良娣……坐月子呢，可千萬不能哭。現在哭了，以後眼睛要不好的。”

  外面顧半城早就聽說顧念雲醒了，一直沒叫他，他心中知道只怕是不太方便，就站在產房外面聽著。

  可是聽見侍女勸著別哭，他早就站不住了，撥開攔著他不讓進的侍女就趕緊走了進來。

  “雲兒，怎麽了？怎麽哭了？”

  顧半城顧不上去看自己的外孫子，先是看著這個總覺得虧欠良多的女兒：“你別擔心，有你舅父在，就算是太子追人追到陵越國都裡頭去，也絕對能把人帶回來！”

  一邊的小丫鬟趕緊搬了椅子過來，讓顧半城在顧念雲的床邊坐下來。

  顧念雲還沒睡醒的時候，瑤華就已經給她從上到下換了乾淨柔軟的新衣服。雖說月子裡頭不能沾水，可是也用了顧夫人傳授的秘方，用麵粉、豆子粉加了薄荷，給顧念雲汗濕的頭髮洗了乾淨。

  因此，顧半城進來倒也是沒什麽大不了的。

  和暗雪打聽消息的方向不同，顧半城已經跟人把正常戰爭的局勢問明白了，只等著顧念雲醒來和她說。

  他向來知道自己這個女兒懂事，看見顧念雲的眼淚收住了，就從瑤華的手裡接過那一碗雞湯，小心翼翼地喂著。

  顧半城這一輩子也沒喂過誰，哪怕顧夫人也是。舀起一杓雞湯，可是不但一杓子下去舀得實在是太多，而且還一點都沒有吹涼。顧念雲勉力把那一杓實在是太燙的雞湯咽下去，就聽見顧半城說道。

  “陵越國主這次也和太子殿下一並失蹤了，陵越那邊曲麗雪已經登基做了女皇。”

  曲麗雪做了女皇？
  顧念雲吃驚地問道：“那陵越太子呢？曲麗雪既已經嫁過人了，不是說不能登基麽？”

  顧半城搖了搖頭，又舀了一杓既多且燙的雞湯喂了過去，口中說道：“太子已經被她殺了……先前在長興的時候倒是看不出來，這位居然也是這麽心狠手辣。”

  “這麽說來，陵越那邊，就這麽把老皇帝放棄了？”

  顧半城點了點頭。

  “對，而且曲麗雪那邊已經派人來……準備和談了。”

  看著顧半城欲言又止的態度，顧念雲也迅速地想到了讓他為難的問題。

  “和談……朝廷準備派誰和談？”

  此次出征，衛辰舟才是主帥，雖然說最後因為追殺陵越國主而暫時失蹤，可是只要是最後人回來，這一點下次都是可以忽略不計的。

  但是如果和談不是和他談……那就是大事情了。

  和打仗相比，和談才是真正的又輕松又有大功的活計啊，如果衛辰舟沒有失蹤的話，和談絕對是他親自進行。

  “皇上……準備讓陵越派人進京，親自主持和談。”

  聽見這一句，顧念雲這才放松了下來，可是隨即也開始怨恨起老皇帝來。

  兒子尚且生死不知……這位皇上倒是生怕他功高蓋主，這吃相已經是不能用難看來形容了！

  因為顧半城進來看女兒，奶娘早就已經把小皇孫抱到了旁邊的淨室，因此房間內倒是暫時沒什麽人。

  顧半城慨歎了一聲道；“這些日子，你且先保重身體，外面的事情萬事有我。”

  顧念雲點了點頭，心中卻是幽幽地歎了一口氣。

  辰舟，你什麽時候才能回來呢。